10.23 黃家駒:他撒了一個謊,騙了我們26年

1994年12月17日,一股來自中國內地的“搖滾新勢力”,席捲了香港紅磡體育館。他們是日後響徹華語樂壇的“魔巖三傑”——竇唯、何勇、張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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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前夕,娛樂記者詢問何勇,如何看待香港樂壇?

年少輕狂的何勇直言道:“四大天王,也就張學友算唱歌的,其他的都是小丑,不服大家比比。”

此言一出,譁然一片。四大天王的粉絲怒了,燒海報,寄恐嚇信,無所不用其極。當時,身為竇唯女友的王菲只能自嘲“我也是小丑”,為他們解圍。

演唱會當天,紅磡體育館聚集了3萬多人,四大天王、王菲、黃秋生,香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幾乎都到場了。他們都想看看,“魔巖三傑”到底有幾斤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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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那場演唱會長達三個半小時,徹底“燃”爆了紅磡。

而在6年前,一支年輕香港搖滾樂隊的北京之旅,則顯得暗淡多了。當他們用粵語唱搖滾時,臺下的觀眾幾乎毫無觸動。最後,他們只好唱了一首崔健的《一無所有》,臺下才終於有些聲響。

這支樂隊叫“Beyond”,數年之後,他們的音樂,才真正在中國內地風靡,成為一代人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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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隊的主唱叫黃家駒,他和何勇一樣,曾辛辣點評過香港音樂:“香港沒有樂壇,只有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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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的弔詭之處其一:在被稱之為“文化荒漠”的香港,中國內地搖滾受到最高禮讚,在被稱之為“文藝中心”的北京,香港搖滾遇冷。

命運的弔詭之處其二:無論是“魔巖三傑”,還是Beyond,他們終究都歸於傳說。

1984年,TVB幹了一件大事——舉辦“十大勁歌金曲頒獎典禮”,由主辦方評選1983年最受歡迎的10首歌曲。那一年,“譚張梅陳”(譚詠麟、張國榮、梅豔芳、陳百強)第一次集體亮相,他們四人,幾乎統治了80年代的香港樂壇。“譚張梅陳”之後,是更加璀璨的“四大天王”時代。

香港樂壇的黃金時代,就此開啟。

在巨幕開啟之前,1983年,剛剛成型的Beyond樂隊參加由《吉他》雜誌社舉辦的吉他大賽,拿下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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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任《現代青年週報》總編的劉卓輝,準備約“冠軍”做個訪談,但是,訪談還沒寫出來,雜誌社先倒閉了。

2年後,Beyond自費舉辦了一場演唱會。對Beyond一直懷抱希望的劉卓輝跑去觀看,並帶回了一本場刊。這本場刊,被租住在他家的陳健添看見了。陳健添無意中翻了翻這本Beyond自印的場刊,覺得挺有意思。他開始注意這支地下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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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陳健添)

陳健添的眼光向來獨到,日後,他接連捧紅了王菲、鄭鈞。

1985年底,Beyond為香港搖滾鼻祖樂隊ROZZABAND 暖場。陳健添站在臺下,望著這支年輕的搖滾樂隊,他突然有一種自信:“他們一定會火。”

從地下,到地上,Beyond花了5年時間。1988年,Beyond憑藉《大地》獲“十大勁歌金曲獎”。

1962年6月10日,黃家駒出生於香港九龍深水埗蘇屋邨。蘇屋邨是政府公屋,60年代,是香港普通市民的住宅。黃家駒一家七口居住在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單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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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黃家強弟弟回憶,他和家駒是家中最小的兩個孩子,上面還有兄弟姐妹,都比他們大很多。小時候,他倆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到後山烤紅薯、抓蚱蜢。

香港的夏日酷熱難耐。當時,游泳池的票錢是3毛港幣,為了湊齊3毛錢,兄弟倆常常在家中進行地毯式搜索,尋找不小心散落在角落裡的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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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家駒在很小的時候,就散發著天生的領袖氣質。

有一天,黃家駒買了一條熱帶魚,愛不釋手。後來,熱帶魚不小心從手中滑落,跌落到修車攤上。修車佬將熱帶魚據為己有,並逗黃家駒說:“跳到我家,就是我的了。”黃家駒聽了,沉默了片刻,然後轉身跑回家。過了一會兒,黃家駒掄著一把螺絲刀跑了出來。修車佬嚇了一跳,以為這孩子要動粗,不料,黃家駒指著攤位上的一輛自行車說:“我把它的輪胎卸下來,滾到街上,被我撿到,也算我的了嗎?”

修車佬一時無言,只好將熱帶魚還給黃家駒。因為能言善辯,小小年紀的黃家駒,被街坊稱為“黃伯”。

不過,黃家駒這份“成熟”並未用在學業上。唸完高中,黃家駒便開始打工,這期間,他做過電視臺助理、文員、電視臺佈景員、推銷員。

忙碌的打工生活裡,音樂給了黃家駒慰藉和希望。黃家駒的姐姐喜歡買唱片,閒來無事時,黃家駒會跟著姐姐一起聽唱片。在日復一日的薰陶中,黃家駒養成了自己的音樂品味,對音樂的迷戀,也愈發強烈。那時,黃家駒最喜歡的歌手是英國人大衛·鮑威。

一開始,黃家駒的夢想是吹薩克斯。但是,薩克斯太貴,當時,以黃家駒的家庭狀況來說,很難承擔。

有一天,鄰居搬家,丟了一把破吉他在垃圾箱裡。黃家駒撿了起來,清洗乾淨,打算送給一個喜歡搖滾的朋友。可是,那個朋友嫌吉他太破,不肯要。黃家駒捨不得扔,便拿回家,自學吉他。

學了一陣兒,黃家駒覺得自己可以出師了,於是,跑去參加樂隊。那個樂隊的主吉他手聽了黃家駒的演奏,毫不留情地罵道:“就你這水平,也敢出來玩搖滾。”

黃家駒和主吉他手對罵了幾句,然後生氣地跑回家,他對黃家強說:“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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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家駒牢牢記住了這次羞辱,加倍練吉他,技術突飛猛進。琴藝愈發嫻熟後,黃家駒萌生了自己組樂團的念頭。他到處打聽,在琴行貼告示,尋找志同道合的人,招樂隊成員的標準只有一個:無比熱愛音樂。

有一天,黃家駒逛琴行,發現有一個鼓手留下了聯繫方式。黃家駒立馬聯繫了這個鼓手,也就是日後Beyond的鼓手葉世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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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熱愛搖滾的年輕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下午,甚是投機。之後,葉世榮拉來另外兩個熱愛音樂的年輕人李榮潮、鄧煒謙。四個年輕人一拍即合,成立了“Beyond”樂隊。

“Beyond”這個名字是鄧煒謙取的,“Beyond的中文意思是‘超越’,Beyond樂隊並不是要超越其他樂隊,而是超越自己,做屬於自己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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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yond樂隊初期)


“原創”,一直是Beyond的靈魂。但是,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期,香港並沒有“原創”的土壤。那時流行的歌曲,大多是日文翻唱歌曲。找一個好看的男孩子、女孩子,翻唱兩首日文歌,就能夠爆紅。甚至有人說,“一箇中島美雪,養活了大半個香港樂壇”。

沒有出眾的外形,小眾的音樂類型,等待Beyond和黃家駒的,是一條看不見未來的逼仄小路。

樂隊成立之後,黃家駒比以前更忙、更窮。為了練團,黃家駒只能打短工。

當時,葉世榮在保險公司上班,於是,他把黃家駒介紹進公司。每天開完早會後,他們便藉口拉客戶,跑出去玩音樂。

穿著西裝到唱片店聽搖滾,餓了麵包蘸白糖吃,一杯奶茶,不斷續杯,最後衝成一杯白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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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隊的排練場所更是寒酸,是鼓手葉世榮祖屋的一個小隔間,也就是後來無數Beyond樂迷視為聖地的“二樓後座”,許多 Beyond樂隊經典樂曲就是在這裡誕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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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間的隔音效果不好,因此,他們練團的時候,經常引來鄰居投訴。

有位房客叫石頭佬,是一個老伯,老伯一生氣就用力砸門,大聲呵斥他們。為了討好這個老伯,葉世榮送了一臺舊冰箱給他。不過,老伯並沒有因此收買,一旦他們吵到了老伯,老伯照舊用力砸門。

有一次,警察接到投訴找上了門。他們只好安靜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又操練起來。警察也煩了,乾脆坐在房間裡,不離開了。警察平常也聽音樂,他看了一會兒他們排練,和他們聊了幾句,竟然成為了Beyond的樂迷。

1983年,拿下《吉他》雜誌社舉辦的吉他大賽冠軍之後,Beyond已經小有名氣,擁有一批樂迷。他們常常守在二樓後座樓下。樂隊叫了外賣,外賣進來,等他們結賬,才發現,已經有樂迷付錢了。這批樂迷,後來成為了樂隊的忠實支持者。有些人結婚生孩子了,他們的孩子也是樂隊的樂迷。

黃家駒並不滿足於此,他希望他們的音樂能被更多人聽見。於是,1985年,他對團員說:“我們自費辦一場演唱會吧。”

“他們的氣質,一看就是文藝青年,肯定不是賣保險的。”

90年代在北京音樂臺做“香港風景線”的奚志浩,是在香港街頭遇到尚未成名的Beyond的。奚志浩回憶說,那時候,他是一個愛音樂的16歲少年,喜歡逛唱片店,某日,他在草坪上休息,看到4個長髮青年向他走來,表情很友善。

這4個人,正是黃家駒和他的團員。他們以音樂調查的名目,向路人推銷樂隊演唱會的門票。黃家駒問奚志浩,愛聽什麼類型的音樂,平常買什麼磁帶,喜歡搖滾嗎,最後,黃家駒拿出演唱會的門票,10元一張,問奚志浩要不要。

奚志浩毫不猶豫地買了票,因為,在遇見Beyond之前,他和很多年輕人一樣,還不知道,香港也有自己的本地樂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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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的籌辦並不順利,黃家駒帶著成員四處借錢,場地、宣傳海報等瑣碎細節,他們全自己包辦了,能省則省。

演唱會前一個月,又出現了一個小插曲,一名團員突然離隊,一切計劃都被打亂了。萬般火急之下,黃家駒找到了黃貫中。

當時,黃貫中只是給Beyond設計宣傳海報的美術生。聽說黃家駒要拉他入樂隊,他嚇得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你們30多首原創樂曲,我學不會。”黃家駒不由分說地將吉他遞給黃貫中:“沒事,我陪你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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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內,在黃家駒的陪練下,黃貫中的琴藝突飛猛進,正式成為Beyond一員。3年後,Beyond憑藉黃貫中演唱的《大地》正式進入大眾視野,不得不說,黃家駒的這次選擇充滿了前瞻性。

這次演唱會的票房極為慘淡,不但沒掙到錢,反倒虧了6000多塊錢。

不過,這次演唱會卻給Beyond帶來了兩個幸運的改變。一是加入了黃貫中,一是得到了陳健添的注意。

1986年,陳健添正式與Beyond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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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Beyond便推出了第一張專輯《永遠等待》,反響平平。第二張《亞拉伯跳舞女郎》第三張《現代舞臺》也相繼“撲街”。

Beyond陷入了迷惘。

這時,陳健添說:“要是第四張專輯也沒有銷量,我也幫不了你們。”

關鍵時刻,還是得黃家駒做抉擇,是忠實於自己喜歡的音樂,還是對市場妥協,迎合聽眾。

“你想做自己的東西沒錯,但音樂也不光是自己玩,要讓更多人接受,只有大家都接受了,你才能做自己的事。”

這是黃家駒的姐姐時常叮囑黃家駒的話。

不同於一般搖滾青年,黃家駒實際上是一個音樂素養非常開闊的人。黃貫中回憶,當時很多搖滾樂團,覺得除了搖滾別的音樂都一錢不值,可是黃家駒告訴他們,要讓樂隊能走下去,就得做一些流行上口的作品,音樂有不同的態度,除了憤怒,研究也可以。黃貫中聽了茅塞頓開。

事實上,1984年之後,Beyond就變得越來越主流。團隊成員剪去了長髮,變得更乖巧。黃家駒也更在意自己的形象,不再是滿臉痘坑。

歌手黃耀明說,家駒經常和我在後臺交流敷面膜的心得,大家一起研究怎麼護膚。

或許,改變對黃家駒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難的是,怎麼做出既流行又不媚俗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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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家駒有一個朋友,叫劉宏博。1986年,劉宏博曾回過一次內地。當時,內地還比較落後,劉宏博在飛機上看黃河、長江,沒有興奮,反倒湧起一股惆悵。

劉宏博回港後,黃家駒拉著他聊了一晚上,黃家駒對祖國內陸充滿了好奇。黃家駒準確地把握了劉宏博的感受,寫下了一首曲子。在發佈第一張專輯《永遠等待》時,他想將這首曲子收錄其中。陳健添沒同意。黃家駒想,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發專輯了,那就把這首曲子做出來吧。

這首歌就是後來讓Beyond真正登上流行榜單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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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曲調蒼涼,歌詞磅礴,詞曲壯闊的意境,彷彿讓人瞬間遊覽祖國的萬千山河。在情愛遍地的香港樂壇,這股兒滄桑的勁兒,令人眼前一新。


劉宏博說:“黃家駒似乎和外界的關係很疏遠。香港樂壇流行什麼、電臺每日講什麼,都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他自己作詞作曲,有種濃厚的蒼涼感,也很慈悲為懷。他的腦筋,不在香港,一會兒在北極,一會兒在中原大地,他愛讀唐詩宋詞,完全與香港流行文化迥異。要不是來自北京的背景,他覺得自己也很難與家駒做朋友。”

黃家駒不只是一個玩搖滾樂的,他更像是一個觀察者,以音樂的形式,觀察這個社會。

1991年,黃家駒和慈善團體前往非洲,寫了兩首著名的歌曲:《光輝歲月》,送給還在監獄中的曼德拉;還有《Amani》,斯瓦西里語“和平”的意思,呼籲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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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作詞者的劉卓輝後來寫道:看了這兩首歌詞,黃家駒就是天才。

Beyond成功了,之後他們陸續推出《喜歡你》《真的愛你》等膾炙人口的歌曲,但是,他們卻越來越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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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邀請紛至沓來,參加綜藝、商演、拍電影,他們做的事,離搖滾越來越遠。

地下搖滾圈的質疑聲也愈演愈烈:Beyond向商業妥協,背叛了搖滾。

音樂的類型是多種多樣的,黃家駒或許並不在意其他搖滾樂隊的指責,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黃家駒受夠了娛樂圈那些無聊的節目、派對,因為這些瑣碎的事情,會消磨樂隊的創作熱情。

Beyond可以改變音樂風格,但是,決不能放棄音樂。

黃家駒生氣了,在一次採訪中,他直言不諱:“香港沒有樂壇,只有娛樂。”

只是,在當時的香港,黃家駒的憤怒並不為人理解:“偶像都是這樣的,憑什麼黃家駒就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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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人王小峰說:“在香港,Beyond始終是個異類,黃家駒的出現更是匪夷所思。因為在那樣一個環境裡,有可能出現一百個劉德華,也不太可能出現一個黃家駒。”


羅大佑說:“黃家駒之後,香港再無音樂人。”

香港,已經容不下Beyond樂隊了。

“香港沒有樂壇,只有娛樂。”

“沒有音樂,我會死的。”

按照邏輯推論,家駒這兩句話的意思是,“在香港,我會死的。”

Beyond出走香港,前往日本,似乎是命中註定的事情。3年後,有一個叫作謝霆鋒的年輕人前往日本留學,他的揹包裡,始終放著一張Beyond的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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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992年開始,陳健添就已經在和日本唱片公司接觸:““那時臺灣市場很大,陳淑樺曾經有一張唱片賣了100萬張,這在香港幾乎不可想象。在香港,唱片能賣到10萬張已經很厲害了,而在臺灣,唱片至少賣到20萬張才算火。我當時對Beyond發展的佈局規劃是:主打臺灣地區,香港地區是基地,不放棄,新馬泰緊跟香港地區走,同時兼顧日本地區。”

從零開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為了音樂理想,Beyond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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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物價高,房子小。Beyond初到日本時,第一天就一起去找房子。好不容易找到房子,連窗簾都沒有。黃貫中個頭不算高大,但他“可以用腳碰到任何地方,根本不用遙控器”。

Beyond經常要留在日本兩三個月才能回一次香港,最久要半年。如果沒有工作,他們的生活悶得讓人發慌。

“我們四個住得很近,經常聚……每天的生活好像是印刷出來的一樣,睡醒了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自己不停問自己,我來這裡幹嗎?”

黃貫中躲在家裡看電影,每天騎一輛腳踏車,往返於住所與附近的錄像帶出租店。這段時間,他以每天四五部電影的速度,看了不少根本聽不懂對白的日本電影。時間久了,黃貫中忍不住借酒消愁:“我以前是滴酒不沾的,來到日本就開始喝酒,回家,脫鞋,手一摸就是一瓶酒,連杯子都不要,就這樣一瓶下去,希望讓自己不要想那麼多,趕快睡,明天還有很多工作。”

黃家強靠打電動遊戲過日子:“你講英文他們(日本人)不懂,我們又不懂日文,你可以去哪?都是這樣過。”

葉世榮的性格比較樂觀,不過這依然無法抵擋語言不通以及文化差異所帶來的沉悶感,也是那時候,他學會了抽菸。

家駒也受到了一些影響。以前,他一個晚上可以寫10首歌出來,但是,在日本,他的創作量並不大,也沒什麼興致彈吉他:“吉他放在那裡就不想碰,整個人情緒有一點低落,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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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在這裡做自己喜歡的音樂,環境艱苦一點兒也沒關係,可是,在音樂上,日本也和他們的想象相去甚遠。

在錄製《繼續革命》的時候,他們發現,公司的音樂理念和他們的音樂理念有很大差距。他們很想做一些重型音樂,可是公司卻希望他們走流行的路線。公司給他們安排了一個編曲,他把家駒的曲子編成了另一種風格。黃貫中直接對老闆發火:“你們花錢籤我們到日本,不就是想做出跟日本人不一樣的東西,現在把我們的曲風編得充滿日本味,那幹嗎不直接去籤個日本人?”

Beyond這才醒悟,其實,日本也是一個以流行為主的市場,日本只是一個變大了好幾十倍的香港,他們照樣得為了宣傳參加無聊的節目、派對,他們依然沒辦法自由地玩音樂。

這個時期,家駒是煎熬的,漂泊異鄉,前途未卜,是放棄理想還是繼續前進?在這種心境下,家駒回顧十年搖滾生涯,寫下了《海闊天空》。

“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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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駒沒有放棄。

有一天,葉世榮逛音像店,店裡放的居然是日文版的《海闊天空》。葉世榮突然意識到,他們在日本成名在望:“在路上偶爾會有人認得我,證明我們在日本的宣傳做得不錯。那時覺得什麼都很有希望。只要家駒在,Beyond就有希望。”

但黃家駒沒能等到那一天。

1993年6月24日,在富士電視臺的一檔綜藝節目中,家駒參與遊戲環節。由於舞臺後的幕布板鬆動,他與主持人從兩米多高的地方墜落,家駒頭部著地,當場被送往醫院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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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6天后,家駒離開了這個世界。生命最後一刻,家駒拉住弟弟黃家強的手,只留下三個字:“疼,保重……”


時間拉回至1993年5月28日。

Beyond在馬來西亞舉辦了一場“不插電演唱會”。“不插電”指的是不用電子樂器而採用木製樂器的原音作為演唱會的主旋律。

場館條件十分簡陋,天氣炎熱,燈光直射,但他們卻玩得十分投入,在沒有冷氣的場館,為上萬歌迷演唱。

黃家駒:他撒了一個謊,騙了我們26年


壓軸曲目《海闊天空》唱到一半的時候,黃家駒突然停下來說道:

“我們是Beyond樂隊,再次多謝今晚到來的朋友,還要多謝我們的唱片公司,最重要最重要就是多謝今晚到來的每一位觀眾,你們真棒!”

舞臺下,歌迷的情緒被家駒的發言點燃,全場久久地高呼著“Beyond”。當時,沉浸於音樂中的歌迷、Beyond都以為,這只是短暫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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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5月28日,黃家駒撒了一個謊,編制了一個夢境,26年後,很多人依舊不願醒來:

“所以我們會再開個更加大力、更加精彩的演唱會,1994年後見。OK,BYE-BYE,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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