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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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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用外腓，真體內充。反虛入渾，積健為雄。具備萬物，橫絕太空。荒荒油雲，寥寥長風。超以象外，得其環中。持之非強，來之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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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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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處以默，妙機其微。飲之太和，獨鶴與飛。猶之惠風，荏苒在衣。閱音修篁，美曰載歸。遇之匪深，即之愈希。脫有形似，握手已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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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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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采流水，蓬蓬遠春。窈窕深谷，時見美人。碧桃滿樹，風日水濱。柳陰路曲，流鶯比鄰。乘之愈往，識之愈真。如將不盡，與古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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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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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杉野屋，落日氣清。脫巾獨步，時聞鳥聲。鴻雁不來，之子遠行。所思不遠，若為平生。海風碧雲，夜渚月明。如有佳語，大河前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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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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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窅然空蹤。月出東鬥，好風相從。太華夜碧，人聞清鍾。虛佇神素，脫然畦封。黃唐在獨，落落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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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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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壺買春，賞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雲初晴，幽鳥相逐。眠琴綠陰，上有飛瀑。落花無言，人淡如菊。書之歲華，其曰可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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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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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礦出金，如鉛出銀。超心鍊冶，絕愛緇磷。空潭瀉春，古鏡照神。體素儲潔，乘月返真。載瞻星辰，載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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勁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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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神如空，行氣如虹。巫峽千尋，走雲連風。飲真茹強，蓄素守中。喻彼行健，是謂存雄。天地與立，神化攸同。期之以實，御之以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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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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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存富貴，始輕黃金。濃盡必枯，淡者屢深。霧餘水畔，紅杏在林。月明華屋，畫橋碧陰。金尊酒滿，伴客彈琴。取之自足，良殫美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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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
﹂
俯拾即是，不取諸鄰。俱道適往，著手成春。如逢花開，如瞻歲新。真與不奪，強得易貧。幽人空山，過雨採蘋。薄言情悟，悠悠天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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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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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語不涉己，若不堪憂。是有真宰，與之沉浮。如滿綠酒，花時反秋。悠悠空塵，忽忽海漚。淺深聚散，萬取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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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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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花匪禁，吞吐大荒。由道反氣，處得以狂。天風浪浪，海山蒼蒼。真力彌滿，萬象在旁。前招三辰，後引鳳凰。曉策六鰲，濯足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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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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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返不盡，相期與來。明漪絕底，奇花初胎。青春鸚鵡，楊柳樓臺。碧山人來，清酒深杯。生氣遠出，不著死灰。妙造自然，伊誰與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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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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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真跡，如不可知。意象欲生，造化已奇。水流花開，清露未晞。要路愈遠，幽行為遲。語不欲犯，思不欲痴。猶春於綠，明月雪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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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野
﹂
惟性所宅，真取不羈。控物自富，與率為期。築室松下，脫帽看詩。但知旦暮，不辨何時。倘然適意，豈必有為。若其天放，如是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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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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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娟群松，下有漪流。晴雪滿竹，隔溪漁舟。可人如玉，步屧尋幽。載瞻載止，空碧悠悠。神出古異，淡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氣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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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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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彼太行，翠繞羊腸。杳靄流玉，悠悠花香。力之於時，聲之於羌。似往已回，如幽匪藏。水理漩洑，鵬風翱翔。道不自器，與之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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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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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語甚直，計思匪深。忽逢幽人，如見道心。清澗之曲，碧松之陰。一客荷樵，一客聽琴。情性所至，妙不自尋。遇之自天，泠然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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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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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捲水，林木為摧。適苦欲死，招憩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喪，若為雄才。壯士拂劍，浩然彌哀。蕭蕭落葉，漏雨蒼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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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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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佇靈素，少回清真。如覓水影，如寫陽春。風雲變態，花草精神。海之波瀾，山之嶙峋。俱似大道，妙契同塵。離形得似，庶幾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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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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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神之靈，匪幾之微。如將白雲，清風與歸。遠引若至，臨之已非。少有道契，終與俗違。亂山喬木，碧苔芳暉。誦之思之，其聲愈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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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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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欲往，矯矯不群。緱山之鶴，華頂之雲。高人畫中，令色絪縕。御風蓬葉，泛彼無垠。如不可執，如將有聞。識者已領，期之愈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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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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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者百歲，相去幾何。歡樂苦短，憂愁實多。何如尊酒，日往煙蘿。花覆茅簷，疏雨相過。倒酒既盡，杖藜行歌。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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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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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納水輨，如轉丸珠。夫豈可道，假體如愚。荒荒坤軸，悠悠天樞。載要其端，載同其符。超超神明，返返冥無。來往千載，是之謂乎。
一個人，一支筆，萬千山水
他可能是畫家裡最迷戀高山的了。
剛剛過完的2017年，柳謙攀登了南美的阿空加瓜山，這座山海拔6962米，是亞洲之外的第一高峰。路途中，其中一個隊員因為高原反應腦水腫，所有的人都要半途折返。然而剩下的隊員沒有一個想要放棄，於是，這支年輕的中國隊伍，在風雪中磕磕絆絆達到了頂峰，感受彷彿近在咫尺的璀璨星河。
“只有踩過了每一寸土壤，才能把它幻化成筆下的那塊石頭。”柳謙說這是一種通感。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雖然我不懂登山之樂，但是可以在他的畫裡看到被他征服過的山、石，行雲流水般地湧出。
阿空加瓜峰的寫生
對《二十四詩品》的創作構思，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中間來來往往也有人辦了《二十四詩品》的畫展，他去看了，又回來接著畫自己的，不疾不徐。因為他知道別人畫裡並沒有他對詩品、對東方審美的感覺。
他的畫室朝南，並不大，卻很舒適，上午陽光透過落地窗能灑滿北牆。他畫傳統山水，喝茶，也熱愛山的博大、雨林的奔放，咖啡豆的香醇。這次從南美揹回一張水牛皮，就稀鬆平常地鋪在地上，除了對生命的體驗、對藝術的創作那種熾熱的追求，似乎他又僅僅是一個不諳世事的書生。
柳謙很小的時候就接觸傳統文化了，只是因為他父親偶然間看到了一本篆書的《三字經》，買回來讓他背，他在上小學的時候就能用粉筆以篆書在水泥地上默寫《三字經》了。小學畢業前，《古文觀止》也都背了下來。雖然，他說現在已經全忘了，但我想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應該早就不知覺地滲入了他的審美趣味。
金開誠曾說，一個人的藝術高度，是由他的審美決定的。所以，當看到這套《二十四詩品》的時候，一下子就能理解了，這位三十出頭的年輕畫家，竟然能如此細膩地表現出司空圖詩品中的美學精神。
二十四詩品之雄渾
其中，他特別滿意的就是《雄渾》這一幅。“雄渾”是二十四詩品之首，開篇即是“大用外腓，真體內充。反虛入渾，積健為雄……”，印象中，留白、沖淡好像才是東方水墨畫的格調，但是古人對健美其實與希臘人一樣孜孜以求，比如詩品中的雄渾，比如《周易·象傳》中乾卦第一，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又如中國書法中對雄、健的審美取向，像是諸家評王羲之“龍跳天門，虎臥鳳闕”，“力屈萬夫，韻高千古”；張懷瓘《書議》言：“風神骨氣者居上，妍美功用者居下”；如果沒有了骨力，字之筆畫就會像落蕊漂萍，雖然花豔葉翠終究是無根之木。
柳謙告訴我們，這一品他想了好久，畫得時候卻是一氣呵成。畫面中其實沒有具象，但好像能聽到大河莽莽的波濤聲，正如“雄渾”中所說的：“超以象外，得其環中”，又想到王維的“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不盡之意在畫外。
最近，柳謙在為語文出版社畫一套成語故事的教輔讀本插畫。以北魏磚畫中活潑流動的筆法造型為靈感，表現姍姍來遲、天衣無縫等成語故事。磚畫在美術裡並不是一個大眾課題，但卻如彼時的書法裡的造像摩崖一樣，“不著一衫一履”，天真自然，後世學而不及。
嘉峪關 魏晉墓 磚畫《獵獸圖》
這次教輔教材插畫一共500張，之前他還為人民教育出版社、教育科學出版社也畫教輔讀本的插畫，他笑稱，語文教材輔助讀物的插畫快被他承包了。畫畫，必須是不斷地打磨技法，不同的題材，都可以成為今後的技術基礎和靈感源泉。雖然插畫的報酬沒有辦法和山水畫的市場價值相比，但是，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用金錢來衡量的。“三句兩句書，冬夏與春秋”，也許你也和我一樣，一下子想到了民國老課本的插畫作者豐子愷。豐子愷曾說，他的心始終被四件事情佔據著：天上的神明與星辰，人間的藝術與兒童。
原來藝術家的心，都是早有歸路。
畫 / 柳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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