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8 身為42歲的公司高管,我如何成功引誘了那個新入職的女孩?

我看見她的母親,被兩個穿黑衣的親戚攙著,紫色的外套,黃色的鞋子,她是母親,是喪事的主角,她不需要用穿著來證明自己的哀傷,到此刻她已經停止了流淚,眼中盛著一種空洞,使空洞也有了形質,她站在那裡,彷彿不是活人,而是悲哀投下的一片暗影,模糊了她的五官與四肢。我認得出,那是她,是她老去後的樣子,隔著二十年的時間,她站在自己的喪禮上望著我,是我一生也擺脫不了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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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她,是一個普通的日子,四月,天很晴朗,公司頂樓的會議室開著一扇窗,女秘書送進兩杯咖啡,給我和另一位面試官。我們喝著咖啡,猝不及防地,她走進來了,牛仔褲,米白色的背心,揹著一隻黃色的雙肩包,一瓶奶茶放在側面的口袋裡,她戴著眼鏡,頭髮紮起來,白色的運動鞋很乾淨,我對穿白色的女孩有一種特別的好感,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那是她而不是別的什麼人,她就是她,有時候,她又變得不是她,而是一種經過提煉的形象,像哲學家經常談論的所謂的人的存在本身,理想的形象,就像古希臘的雕塑。漸漸地,桃子在我的記憶裡,變成了一個完美而標準的模樣,刻在人類遠古的洞穴裡,隔著熊熊篝火,她對我微笑著,就像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

身為42歲的公司高管,我如何成功引誘了那個新入職的女孩?

她是第十一名面試者,手裡拿著填好的表格,臉上帶著淺淡而拘謹的微笑,那是一種無意識地膽怯與討好,也可能是出於一種脆弱的驕傲,剛畢業的名校學生,往往有種莫名的自大,需要打擊,也需要培養。她前額的頭髮垂落下來,讓人想起初春返青的柳條,我的同事接過她遞過來的表格,掃了一眼,就開始例行提問。

“你在出版社實習過?”

她回答“是”,接著去翻雙肩包,似乎想拿作品一類的東西出來,被緊接而來的第二個問題打斷了。

“你對我們公司有什麼瞭解?”

在她的語氣裡,有一種假裝出來的生澀與誠懇,語速很慢,字斟句酌,然而她的眼神卻不閃爍,始終直視著我們,這使得她的表演效果打了折扣,在謙虛的外表下,充溢著一種強烈的自信。美麗的姑娘,經常有這種隱隱的氣勢,那是長年被人追求而積攢出來的風流。她知道自己很美。

人事部的同事問完了常規的問題,向我點頭示意,該輪到我了。這一次,她拿出作品,遞給了我,她畫得很好,是那種普通的、庸俗的、沒有天分的好,我微笑著看完,斷定她不是個有天分的畫手,卻恰好是職場中需要的那一種,她會努力、會聽話,因為天資受限而機會不多,我不確定她是否明白這一點。近視鏡片後面,她的眼睛閃閃發亮。摘掉眼鏡她會更美。

面試結束了,她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中,我喝掉了最後一滴咖啡。不錯,這是個漂亮有趣的姑娘,然而再漂亮也不過如此。在北京,這樣的年輕女孩一抓一大把,她們來自天南海北,穿梭在校園、街道、電影院、餐廳、圖書館、地鐵站,空有青春,囊中羞澀,她們是這城市中的花,是所有男人戀慕的對象,她們的形象出現在電視廣告、雜誌內頁和街道上無處不在的led屏幕裡,這些可愛又可恨的年輕姑娘,當我走在泥濘的土路上,書包裡揣著饅頭和鹹菜當作午飯,一天來回十幾公里去上中學的時候,她們才剛剛出生。

身為42歲的公司高管,我如何成功引誘了那個新入職的女孩?

說也奇怪,這一代新的年輕人,他們得到的條件比我小時候要好得多,他們從小就可以學畫畫,學音樂,學跳舞,學一切人類幾千年習得的才藝精華,最後,經過如此多的訓練,揹負著無數殷切期望,他們依然長成了平庸的樣子,拼盡全力追逐著一點活命的資料。在青春大好的年紀,他們談論吃的,穿的,電影明星,房租價格,換工作,漲薪水,等不及談戀愛就急著相親結婚,把飯碗和房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任由年華匆匆流過,自己還渾然不覺,這種提前老化的年輕人一點也激不起我的羨慕之心,可是她不一樣,只消一眼我就知道,她正當青春。

她來得這麼巧,又這麼不巧,剛好站在我的面前。在辦公樓的電梯裡,我照見自己的形影,啤酒肚還沒有長起來,四肢依然緊實有力,她的頭頂只到我的肩膀,深藍色的絲絨髮箍讓她看起來像個乖巧的小女孩,她雙手緊握著一隻長形的女式錢包,這可能要花費她半個月的工資,我想象著她在櫃檯前左右遲疑,狠下心付款,而我老婆買起這些東西來眼都不眨。我是做廣告的,對這個商品社會中的各種價格和消費人群,有充分的瞭解。

桃子入職的第三天,我藉著歡迎新夥伴的理由,帶她去吃午飯,她一個,我一個,真是個妙局。我帶她去了一家我常去吃夜宵的日式餐廳,晚上加班後經常一個人去喝兩杯,老闆幾乎沒在白天見過我,我也沒在白天見過他。他坐在兩片青布門簾後頭,看見我,眼神中透出一絲訝異,我喜歡這間店裡頭暗沉沉的色調,正午時分,也像走進一片夜晚。

餐廳裡頭清涼寧靜,只有寥寥幾桌客人。我們的話題從公司的情況,漸漸轉向各自的過往,她說起她小時候學畫的往事,被父母逼著,打著,不得不去畫,慢慢地,被迫變成了習慣,習慣變成了愛好,愛好最後成了特長,成了她今天吃飯的傢伙,她問我是不是學美術出身的?我說是的,剛畢業那會兒,我在公園裡給人畫像,賺幾個零花錢。

身為42歲的公司高管,我如何成功引誘了那個新入職的女孩?

“那可真酷。”她說。她沒有往下深究的意思,對我的人生,她一無所知。

我跟她講起十幾年前,我從美術系畢業,生活無著,在中關村的一間電腦店裡打工,老闆是我的一個遠房表哥,店裡生意清淡,但也能維持下去,只有週末稍微忙一點,幫人攢個電腦,修理故障,賣個鼠標健盤,在中關村,像我這樣的小夥子,有成百上千個。現在中關村的電腦店都關門了,他們去哪兒了?誰知道。

沒有生意上門的時候,我就縮在店裡的一把塑料椅上畫畫,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家裡窮,高中之前沒接觸過美術,沒那個條件,不像你們,可是我真的愛畫,有本小說叫《月亮與六便士》,你看過嗎?沒有?那你應該去看看,那裡面提到的畫家,就是我這樣的人。我們都是狂熱的愛好者。

“其實,我看過您的作品”,她說,試圖把話題拉回工作的範圍,“博愛內衣的廣告,還有那個香水,背景是橙色的星空,我都看過。您設計得真的很好,我覺得,很有靈氣,很不,很不一樣。”

我笑著聽她笨拙地恭維我,想給老闆留下好印象。吃完飯,我結了賬,帶她離開,回到我們的寫字樓裡,她的工位上放著一隻小小的毛絨熊,是人事部送給新人的禮物,粉色的小熊咧開嘴笑著,彷彿世間的荒謬都含在它微張的黑色小嘴裡。我走進茶水間去等一杯咖啡。

辦公室樓下的那條街,這幾年拆了又建,道路拓寬了,樓房長得更高,風景已經大不相同。有時候,從這裡望下去,難免感嘆世界變得這麼快,年輕人又這麼多,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這簡直不是時間將人變老,而是新的話語、新的風尚、新的建築和層出不窮的新名詞將人催得老了。我妻子今年四十歲,苗條清秀,保養得宜,與十幾年前談戀愛時比起來,幾乎沒有差別,而我清楚地知道她心懷不安,她越來越多地買衣服、首飾、化妝品,數不清的鞋子和包,變成了廣告商最喜歡的那類人,被各種消費觀念徹底洗腦的產物,這幾年她不停地買買買,唯恐追不上什麼,被落下了什麼,彷彿將自己埋沒在一大堆衣服鞋帽裡就能留住青春,或者僅僅是因為無聊,中年女人的煩悶和無聊,藏在她依然美麗的皮相之下,我察覺得到。

身為42歲的公司高管,我如何成功引誘了那個新入職的女孩?

每天晚上,她要敷著面膜入睡,我厭煩那種味道,混合著某種水生植物和石油提煉品的味道,月光斜照,半透明的無紡布勾勒出她的臉型,標準的,可愛的,溫順的那一張臉,我曾經無數次地貼上去輕吻。如今,她合上眼睛,我背過身去。一道由時間掘出來的鴻溝橫亙在我們中間。起初並不是這樣的,我真心愛過她。

可是現在,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她仍然是我最親近的女人,我媽去世之後,素瑩便取代了母親的位置,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溫柔和順,長得也不錯,做一手好菜,看肥皂劇的時候將電視音量調到不能再低,以免打擾我在書房裡加班,凡此種種,十分乖巧。除了做飯之外,她最大的愛好是購物,買衣服、鞋子和各種各樣七零八碎的女人玩意兒,幸好她不愛給我買東西,怎麼說呢,我和她的眼光不太一樣,品味這東西真的很難講。當然,放在十幾年的婚姻裡,這不過是個小小的瑕疵。

現在,我仍然愛著素瑩,像愛母親,愛姐妹,或者是愛祖國的那種愛。我們沒有孩子,為這曾經摺騰了好幾年,各種醫院、各種手段,她怕痛,取卵的疼痛她受不了,而且,“感覺喪失了尊嚴”,她說,她不想再去嘗試。在家,她加倍地對我好。

我母親直到去世,也沒抱上她盼望的孫子。自那以後,我們不再談論有關孩子的話題,也不再努力,生活一下子變得輕鬆了好多。沒過多久,我又升職了,薪水是我老婆的五倍,如果有了孩子,她隨時可以辭職回家當太太,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我們各有各的生活、工作和愛好,彼此理解,很少干涉對方,對於四十多歲的中年夫妻來說,這狀態近乎理想。

身為42歲的公司高管,我如何成功引誘了那個新入職的女孩?

我將喝空的紙杯扔進垃圾桶。經過她的工位時,她正在描一張圖,頭髮沒有扎,散在背上,一邊畫一邊跟旁邊的一個年輕男生說話,看來她已經迅速地適應了新環境,不像面試時那麼拘束了。

臨近下班時,我從公司內部的即時通訊系統上發信息給她,讓她到我辦公室來。我的辦公室在頂層,風景絕佳。她來了,拎著一隻白色的手提包,風衣穿得整整齊齊,帶子系在腰間,頭髮重新束起來,前額光溜溜地毫髮不擋。她走進來,門在身後敞開著,樓道與窗戶之間的空氣對流,形成一陣疾風,這就是春天的北京,溫暖,多風,漸漸地燥熱起來。

我們談了一會兒不相干的事情,一邊談著,我關上了門和窗。她覺得在這兒上班挺好,同事挺好,老闆挺好,待遇嘛,她狡猾地笑了,暫時也挺好,所有這些都不是我這個級別應該對她表示關心的問題,她都一一回答了。時間拖延到六點,話題仍然散漫,沒有焦點,我表示要送她回家。

她住在一處很舊的居民區裡,賣水果的推車堵住大門,車開不進去,我停在街上,她道了謝,應該下車。事實上她遲疑了幾秒,似乎想說什麼而沒說,這又證實了我的猜測:她明白了我在想什麼,她也在考慮,如何優雅地接受或者得體地拒絕。這就行了,我不擔心失敗,歷次的經歷證明,只要沒有表錯情,女人,尤其是未經世事的年輕女人,大部分都會屈服。我料事一向有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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