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2 可憐我如假包換的女人,論姿色竟輸給了一個男人

可憐我如假包換的女人,論姿色竟輸給了一個男人

01

有山,名曰章莪。有鳥,名為畢方。

我深深地覺得,上古時候的人們一定很勤儉節約,記載事情才會如此簡略,比如這《山海異獸錄》裡的十二字,告訴了我們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名叫章莪山,章莪山裡住著一隻鳥,名叫畢方鳥。

它卻沒告訴我們這山有多麼多麼險峻,險峻到我爬了三天三夜才到達山頂,期間還失足了十一次,閃了腰五次,身上見血二十七處;也沒告訴我們這畢方鳥住的地方恰是山巔,且會噴火,害得我以為自己終於爬上來了,功德圓滿善哉善哉的時候,這隻死鳥卻兜頭兜臉給我吐了一團火。

於是,待我終於站穩腳跟,往山巔天池裡一照的時候,我果斷怒了。

焦黑的長髮,髒汙的臉,身上的衣裙被山石割破成一條一條的,可見下面的肌膚隱約帶血……臥槽!這還是打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只帶走一枝龍骨草”的我麼?

我憤恨的目光往上掃,射向那隻尤在天池上空兀自盤旋的神鳥。

畢方,形如鶴,單足,擅銜火。

我運足了中氣朝它吼:“死山雞!有種你衝著我來!放開那枝龍骨草!”

章莪山終年積寒,天池冰面常年不化,只見浩蕩無垠的冰面中央,如雨後筍芽般萌出了一根莖葉,長約寸許,葉白花紫,正盈盈散發著點點星芒。我正是為這枝龍骨草而來。

畢方長鳴一聲,一吸一吐,眨眼光景,天池邊緣連綿燃起了熊熊烈火。

這隻調皮的死山雞!

我一個打滾避開火焰,眼尾一挑,瞥見龍骨草在熱浪中飄搖,我心下著急,正想著要怎麼把畢方打發掉,火聲霹靂中卻忽然響起一聲嗤笑:“連只鳥都打不過,丟人!”

誰?!

我眯起眼睛張望,只看見火風獵獵,那隻肥肥胖胖的死山雞在上空盤旋。

那把涼颼颼的嗓音再次傳來:“你就不會走過來一點,往下看?”

聲音的源頭,恰是龍骨草的方向。畢方鳥又惱怒地噴出了幾個火球,我險險避過,一個打滾接一個地滾到了龍骨草處,低頭一看,一眼,我看到了一隻妖孽。

由於火燒的緣故,天池冰面如破碎的鏡子般裂開,裂紋蜿蜒的冰面下,平躺著一名年輕男子。他該是不能動彈的,黑髮四處散開,身著一襲紅衣,冰下的他冷冷噙笑,看見我時深幽的眸底似乎有什麼剎那流轉,寂靜而孤高,宛如一朵被冰晶凍結起來的紅蓮。

我咧嘴一笑,作勢地敲敲冰面:“公子好興致啊,這麼冷的天,還跑到冰下面睡覺。”

呵呵,睡覺?這貨俊美得如此招搖,擺明不是人類男子,瞧他這身氣質,和天上那些一副棺材臉的男神們也有所不同,那麼,該是妖或魔了罷?

我明知道他這副光景是被高人封印住了,為了顧全他的面子我還要說成是“睡覺”,我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善良體貼的好姑娘。

只可惜,這美男卻好像不怎麼看重面子,道:“你幫我把封印解除,我幫你把畢方殺掉,如何?”他的嗓音低低,隔著冰面顯得更沉,宛如對岸歌聲,無比誘惑。

我笑了笑,抓起一把焦黑的髮尾慢慢地梳:“我和你素不相識萍水相逢,為什麼要聽你的?”

“因為,不聽,你就會死。”

他眼波流傳,示意地瞟了瞟我的上方。

轟——!

背後又是一陣灼熱的火浪。我扭過頭,畢方鳥轉瞬已至眼前,它好像挺喜歡玩三連發,一團火球剛落,馬上又噴出兩團。

我手中的髮尾頓時燒成了灰。

我不會死,閒時跑到地府的刀山火海邊烤雞翅吃是我最大的娛樂,區區火海怎能燒得死我?我不怕火,可惜龍骨草卻怕,四面盡是冰面碎裂的聲音,火浪衝擊中它蜷起了葉子。

沒有龍骨草,我那才叫真的會死!

我暗咒一聲,急聲問冰面下的人:“要怎麼做才能解除你的封印?”

“很簡單。”他的唇角逐漸勾起,“你把龍骨草拔起來就行了。”

我本來就要拔龍骨草,聽他這麼說,便急忙伸出手去——

咳咳,這我才留意到,龍骨草紮根的地方,在男子的身上。

男子挑眉問我:“怎麼不拔?”

我相信我此刻的臉色應該很糾結。

男子輕笑一聲:“它紮根只在冰面下,並未觸及到我,所以,你放心地拔吧,不要擔心傷害到我的。”

誰擔心你了啊混蛋!這龍骨草我拔回去是要吃的啊混蛋!

空中的畢方鳥已經開始焦躁地嘶鳴了,它深吸,這團火球若是一吐出來,方圓十里內定會瞬間成為火坑。

我眼一閉心一橫,用力將龍骨草拔出——

與此同時,畢方的叫聲愈發淒厲,下一刻,毀天滅地的火球就要殺到!

我只護緊了懷中的龍骨草。

似有冰面在瞬間碎裂的轟隆聲,我感覺到一股冷風自頰畔吹過,夾帶著薄冰碎雪的清涼氣息,火球的熱風尚未襲到,便被這陣冷風節節逼退,只是一陣風過冰原的光景,萬物就已歸於沉寂。

我睜開眼,哪裡還有畢方鳥的影子?

紅衣男子浮立於半空之中,髮絲在背後邪肆張揚,雪巔千里,碧池長天,他彷彿最後一簇火光,自冰底一出便照亮了天地。

著實強大,著實拉風。

一擊必殺,眨眼間就將萬年神鳥殺得灰飛煙滅,我只能說,兄臺啊,你攤上大事兒了,我會感激你,人民會記得你,但是天庭卻不會放過你。

這等恐怖分子,我向來是敬而遠之的。將龍骨草兜到袖裡,我朝上方一揖:“感謝兄臺出手相助,酒酒就此謝過,告辭!”

說完腳底抹油就要開溜。

男子卻輕飄飄地一晃,晃到我身前站定,堵住我的去路,道:“雖然說是誤打誤撞,但你畢竟解了我的封印,我覺得,我應該報答你。”

我嘿嘿笑兩聲,磨著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直是我的人生座右銘,我向來施恩莫忘報,但是看兄臺也是有心之人,如果不報答我,想必你會寢食難安如坐針氈,既然如此,我只好成全兄臺的報恩之心了。”

看這男子身懷一身好修為,定不是尋常小魔小妖,如果他搗鼓出什麼稀世珍寶來報答我,嘿嘿,我表示喜聞樂見。

在我希冀的目光裡,良久,男子勾起一絲淺笑,薄唇一掀:“我決定跟在你身邊讓你伺候我,作為報答。”

02

瘋子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我笑吟吟地問:“公子,你是不是在冰下睡太久,腦子進水了?”

“……”

我笑得更加和藹可親:“那麼,你是不是方才和畢方鳥對戰的時候,一個不小心被燒得神志不清了?”

“……”

“這就對了嘛。”我笑容一收,臉一寒,“那你怎麼會天真可愛地認為,讓我伺候你是在報答我?”

他“呵”了一聲,潔白修長的手指在下唇撫過,傾近我,風情無限道:“我不美麼?”

我黑著臉,心想大哥你也太自戀了吧,嘴上卻無法否認。美,他真的美,饒是見慣了天上地下四海九州無數美人的我,在他這般輕笑著將臉巴過來時,也禁不住心絃一顫。

他笑意加深:“所以,酒酒姑娘,你該知道能服侍我是多大的福氣了?我這個答禮,你可喜歡?”

腦裡有什麼一閃而過,我彎起唇:“喜歡,當然喜歡。只是小女子怕寒舍太過寡陋,委屈了公子。”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倒是無所謂的。”

見他越扯越揮發,我穩住臉上有些發僵的笑容,道:“那便有勞公子隨我來了。”

陰暗潮溼的走廊,地面隱約可見斑駁的血跡,無風,牆上的燭火卻詭異地跳躍,在地上或明或暗地勾勒出形狀,宛如鬼魅的影子。

我大搖大擺地在走廊上穿行而過,回眸對身後的男子道:“公子,這裡就是寒舍。”頓了頓,我朝他粲然一笑,“歡迎來到地府。”

在下奴家小女子,好巧不巧正是地府的公務員一個。

不顧美男子一臉玩味的淺笑,我打了個響指:“兄弟們,出來招待貴客嘍!”

響指聲在幽長的走道里顯得空曠,聲音一落下,盡頭處便出來了幾個高矮肥瘦不一的身影,每個人……哦,不,每個鬼臉上都青白青白的,一雙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綠光,看起來甚是嚇人。

咳咳,我以前就向他們建議過了,讓他們的出場方式溫柔點,有愛點,他們卻說,這是人死後來到地府的第一道關卡,為了下馬威,必須簡單粗暴。

甲乙丙丁,自詡“地府四枝花”的鬼差四人組。

轉眼間四枝花已經來到了跟前,問我:“酒姑娘,這位帥哥是?”

我瞟了瞟依舊淡定自如的美男子一眼,笑道:“這位公子要我服侍他,你們記得,一定要替我好好,好好地服侍他啊。”

四枝花平生最恨有人長得比他們帥,卻不想想要不比他們帥也很有難度。我話音一落,他們立刻摩拳擦掌幻出刑具,陰風陣陣道:“沒問題。”

美男子只泰然一笑……哼,不見棺材不掉淚!我看你還能笑多久!四枝花是出了名不把人整到“不比我們醜,絕對不收手”的。

我拍拍美男子的肩膀:“好好享受,我看好你呦!”

長途跋涉去盜龍骨草,我離開地府已有月餘,今日回來想必工作已經堆積了許多,思及此,我只得把看四枝花□□美男子的念頭壓下,穿過長廊向辦公室走去。

唔,閻王爺自從某次被某隻小鬼不小心一腳踹下往生海,不知到哪個乾坤走了一遭,回來後就滿嘴胡言亂語,說什麼“企業要現代化管理”,於是,地府便讓他設了很多不同職能的“辦公室”。

我辦公室門上的牌子,端端正正地寫著“補魂師酒酒”。

一推開門,果不其然,我一眼就看見各種斷體殘肢在空中飛來飛去,一顆長髮披散的人頭朝我撞過來,喜出望外道:“酒姑娘你終於回來了!我等著你去投胎啊!”

“酒姑娘!快來幫我把腿縫回去!”

“我的手呢?哎呀,誰把我的手撞飛了?”

……

我慢條斯理地走到手術檯後站定,抬眼看頓時蜂擁而至的各種軀體,咳了咳道:“好了,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有些凡人死相悽慘,比如身首異處,手腳分家之類,那麼在下到地府時便必須由我這個補魂師將肢體補全,方可投胎做人。

我忘了自己是怎麼來到地府的,只聽閻王爺說,我是某戶人家的大家閨秀,因精工針黹刺繡,再加上本身零件不全投不了胎,便被扣留下來,光榮地為人民服務了。

我對著燭火穿針引線,將一顆頭顱撈過來,正欲開始縫合,辦公室的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面揮開,一道清冷含笑的嗓響起:“酒酒,你派來的那些鬼差服侍得不好,我比較希望你親自服侍。”

我手一抖,針下的人頭“哎喲”痛呼了一聲。

一眨眼,紅衣美男便飛到了我身後,雙手輕飄飄地摟住我的脖子,在我臉蛋上輕飄飄地吻了一記,笑意沉沉道:“呵,那些皮粗肉厚的鬼差,和你哪能比?”

我冷笑:“公子,我雖然高齡三百九十九,但我的確是尚未出嫁的純情少女一個,你能不能別……呃,這樣調戲我?萬一我抵擋不住,一個不小心將你推倒就不好了。”

心底卻暗暗吃驚,四枝花是地府的最佳暴力組合,我離開一刻鐘還不到,他們竟這麼快就被擺平了?

這紅衣妖孽,看來比想象中更難對付啊。

他盈盈笑開,長袖一揮,將手術檯上的人頭掃落,不顧那敢怒不敢言的一聲“哎喲”,他自個兒飄到臺上側身躺好,紅衣順勢滑落一片,手指朝我勾了勾:“那便來呀,此時景緻美好,氣氛正洽,還等什麼?”

……是啊,此時周圍全是漂浮的斷手斷腳,而燭火搖曳中,你躺在手術檯上迎接每個頭顱憤恨的目光,這景緻真美好,這氣氛真融洽。

我由衷地讚歎:“公子,你的品味真獨特。”

“好說好說。”

他嫵媚一笑,正欲繼續,話未出口卻被一聲怒喝打斷:“是哪個熊孩子打傷了我的四枝花拆了我的招待處?!不知道最近經費不足嗎?!快給你姑爺爺我滾出來受死!”

黃泉之主,地府的頭——閻王爺一邊大罵著一邊飛進我的辦公室,可謂來勢洶洶,可謂殺氣滿滿,卻在對上紅衣妖孽的瞬間,蔫了。

紅衣妖孽朝他笑笑:“小閻,別來無恙?”

閻王爺嘴角抽搐:“熙華神君,今日怎麼有空光臨寒舍?”

03

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任我怎麼想,我頂多認為這自戀狂是隻道行較高的鬼怪妖魔,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是九天之上的尊神,熙華神君。

他的氣質,哪裡像神了?

熙華神君,天帝的親弟弟,被公認是天上地下,四海九州的第一美男子。雖貴為神尊,他卻從來放蕩不羈愛自由,行事作風毫無神格,讓天宮上下都很是頭疼。

也許是浪蕩慣了,他竟然連天帝的妃子都敢勾搭。

聞說那是一個日光晴好,桃花盡染的日子,熙華大人他閒來無事就愛四處晃盪,那日隨意一晃,就晃到了凌霄宮。眾所周知,凌霄宮中住著一位剛飛昇不久的小仙子,天帝賜封號時就已委婉而清晰地表示,這位妹子以後歸他罩了,眾神心知肚明,只等著一個冊妃典禮。

可惜,熙華神君一向是不早朝的,當然不知道這位小仙子被天帝定了的事。

那日,他只覺得凌霄宮中碧波灩灩,芙蕖在清池中迎風而舉,而那美人,正委身坐於水池旁,側著身子對水鏡梳妝,十分撩人心絃。

他一向隨心所欲,於是,袖口一揮,凌霄宮大門關閉一天一夜,咳咳,他把人家小仙子睡了。

天帝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金玉大殿上,天帝朗聲問:“熙華,你可知罪?”

熙華嗤笑:“罪?本君何罪之有?敢問陛下,你和天后娘娘睡覺的時候,也會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嗎?”

大殿上不知誰“噗”了一聲,天帝臉都青了,鬥不過熙華的伶牙俐齒,他還鬥不過一個剛飛昇的小仙麼?他眼風一掃,問小仙女:“你可知道這天宮,罔顧法紀的後果?”

小仙女倒是很乖巧地福了福身:“知道,小仙只是一時為熙華神君的美色所惑了。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求天帝降罪,小仙並不後悔。”

每當聽到這裡我就忍不住讚歎,這是多麼好色的一個女人啊!

她認罪了,事情就好辦了。天帝的處罰方式千萬年來只有一個——男的,押去十二寒冰天受冰蝕之苦,女的,投作凡胎歷練一世愛恨老死。

我還以為傳說中的十二寒冰天多麼高端洋氣上檔次呢,原來不過是章莪山上的一方小冰池,約莫是怕熙華溜了,天帝才派了只畢方鳥來守著。

若早知道冰面下封著的是這位主,我就算被畢方烤成鬼幹我也不會將他救出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使被冰了這麼多年,也磨不去他的風流本性,此時經過閻王爺一句寒暄,熙華儀態萬千地從手術檯上坐起,伸手勾過我的肩:“閻王爺,本君瞧上你這個小補魂師了,將她送我,可好?”

閻王爺瞟了瞟我的臉色,支吾道:“好是好,只不過近日來業務較忙,人手不足……”

“這簡單。”

熙華唇邊噙著一抹懶懶散散的笑,一手擁著我,一手隨意地在半空中畫了個圓,瞬間,被這圓囊括進去的殘肢交錯起來,短短一刻,錯位的肢體便重新組合好了。

熙華笑問:“人……我可以帶走了?”

閻王爺一驚,隨即大喜道:“請,請!”

這兩個男人,還真把我當成了皮球,愛怎麼踢就怎麼踢不成?

我清清嗓子,道:“閻王爺,就算你過河拆橋,始亂終棄,欺軟怕硬,出賣下屬,我也不會告訴大家你不愛穿內褲的事實的……”

我在地府上了三百九十九年班,知道的秘密自然比普通小鬼差多些,比如閻王爺一些羞於啟齒的生活小習慣。

有把柄在我手上,閻王爺不敢再逼我跟熙華走,熙華不滿意之下,翹著二郎腿,順手又拆了幾座城隍廟。

於是,閻王爺不得不將我招到他的“總裁辦公室”,低聲下氣地和我打商量:“你知道最近業務忙的原因麼?因為有一隻木魅化作了成年男子,入了城為非作歹,導致很多年輕貌美的姑娘慘死,我想來想去,覺得能派去力挽狂瀾的人才,只有你了。”

哼,這話說得好聽,說白了不就是想派我出差,順便將修為高深,行為卻不檢點的某人帶走?

我直奔主題,問:“我出差的話,會不會升職加薪?”

閻王爺一張老臉頓時有些糾結:“……會。”

這還差不多。我挽起意興闌珊地坐在主位上,害得閻王爺只能縮在角落裡的某人,對他咧嘴一笑:“來吧,熙華神君,我們去為民除害。”

可憐我如假包換的女人,論姿色竟輸給了一個男人

04

西梁城。

木魅,簡單地說,就是千年古木孕化出來的妖精,在能化出人形後,若樹本身喜陽,則會化作女子,去吸食男子的陽氣;若樹本身喜陰,則會化作男子,去吸食女子的陰氣。

根據閻王爺發給我的調查資料來看,這隻木魅,是公的,至今已經害死了二十二名女子,皆是在和對方交合,吸食完陰氣後,就將屍體扔到後院的枯井中,極其兇殘。

木魅的修為通常不高,這隻卻有點例外。他不知從哪偷來一件高僧的袈裟,多了這件法器的加持,要收拾掉他就有點棘手了。

我將資料摺好塞進袖口,問身邊那由頭到尾不發一語的某人:“熙華,你怎麼看?”

他懶懶道:“有袈裟?那脫掉不就好了?”

一言驚醒夢中人!

我撐著下巴,思忖道:“原來如此,我可以假裝成人類女子去木魅面前遊蕩,引他上鉤,在他想和我那啥而把袈裟脫掉的時候,我就可以趁機將他殺掉了。”

熙華笑吟吟地贊同:“去吧,我會在一旁照應你的。”

我似乎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心裡倏地咯噔一響:“你打的什麼主意?”

“唔……”他傾身貼近我的耳畔,“我在想……如果你把木魅解決掉後還有心情繼續的話,我不介意接手的。”

“……滾。”

打聽出了木魅木公子經常去的一家茶樓,我和熙華早早的就守在了那裡。

雖然不及熙華花枝招展,一股風騷的氣息渾然天成,但在他的精心指點下,我對怎麼賣弄風情也有了幾分體會。

熙華說,第一,眼波要豔,無需一直盯著對方瞧,只需淡淡一掃而過,如煙籠寒水月籠沙,最是蠱惑人心。

我如言做了,熙華卻眼角一抽:“你那是正室看小三的眼神。”

熙華說,第二,肢體接觸要恰當,不要一直牛皮糖似的黏在對方身上,有時只需青蔥指尖有意無意觸碰一下,便能讓男人血脈膨脹。

我再次如言做了,熙華卻閃躲開去:“你這一掐,我百分之兩百會淤青。”

熙華說,第三……還是不要說了吧。

我一顆小心臟有些受傷,熙華端起酒杯,遮住了微彎的唇角,卻遮不住眼底那清晰的笑意:“別鬱悶了,本君的風采不是誰都學得來,你只需本色出演就好了……你原本的樣子,我還挺喜歡的。”

本色出演,這還不簡單?

我眼風一巡,恰好看到木魅邁進了茶樓,身後跟著兩名小廝打扮的少年。我立馬拍桌而起,旋風般奔到他面前,雙手探出揪起他的衣襟,一鼓作氣問:“你要不要和我睡?”

正在喝酒的熙華猛地嗆咳了一下。

木魅連同身後的兩名小廝,齊齊石化。

回過神來,木魅撥開我的手,忒正人君子地說:“男女授受不親,望姑娘自重……”還沒教訓完我,他的眼睛卻倏地發直了,“好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那個自顧自飲酒的美人,不是熙華又是誰?

木魅立刻屁顛屁顛地奔到熙華對面坐下,套近乎道:“在下木未聲,淮南人士,敢問姑娘何許人也?何故在這裡獨自喝悶酒?”

……是了,為了避免我和熙華一男一女引人生疑,我一番好勸歹勸,才將熙華勸得換上了女裝,假裝我們倆是來西梁城投親的姐妹。

我仰天長嘆,可憐我一個如假包換的女的,論姿色,論魅力,竟然輸給了一個男人。

似乎早已料到有此變故,熙華遠遠地送了我一記秋波,卻迷暈了他面前的木公子。

他擱下酒杯,眨眼間已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憐兮兮地對木魅道:“小女子熙熙,攜妹妹酒酒來西梁城投親,不料故人卻搬了家,尋親未果,正不知如何是好……”

他那句熙熙將我冷得抖了一抖,等他把話說完時,我整個人都被雷焦了。

熙熙神君,您這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千古無人後無來者的演技啊……

木魅立刻心生憐惜,道:“若兩位姑娘不嫌棄,不如先到敝府暫住一段時日,再作打算,如何?”

熙華做出猶豫的神情,他虐木魅千百遍,木魅待他如初戀,在木魅不屈不撓的幾番勸說,以及我奔過去不動聲色地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後,他才為難地接受:“那就叨擾木公子了。”

05

我夜觀星象,掐指一算,推出了木魅將會在今夜吃熙華的嫩豆腐。

這不,一入夜,木魅馬上塞給我幾兩銀子,對我眨眨眼道:“你懂的。”

我懂,我當然懂,我心裡求之不得,面上卻扔擺出一副進退兩難的神色,半晌,嘆氣道:“木公子,若不是看您一表人才談吐不凡,我是決計不會讓熙熙跟你的……唉,這是熙熙的第一次,你……溫柔點。”

若不溫柔,我那親愛的熙熙恐怕就“菊花殘,滿地傷”了,不過,也要你有命撐到那個時候才行。

憑熙華的性子,定是這貨一脫下袈裟,他馬上就會將他和諧了。

木魅奸笑道:“那是自然。”

我趴在牆腳的花叢裡,看見木魅推開廂房門進去,也聽見熙華幾聲欲拒還迎的“討厭”,窗頁上燭火微晃,我心裡數著時間,一刻過去了,兩刻過去了……直至過去了半個時辰,房裡也沒再傳出別的動靜。

我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就算熙華再怎麼不濟事,也不可能半個時辰還收拾不了一隻木魅吧?

又蹲了一刻,我終於按捺不住了,猛地衝過去一腳踹開房門,怕事情有變,我虛偽地大喊:“姐姐!妹妹來救你了!”

我的滿腔義氣,在瞧清眼前的狀況時洩了一洩。

木魅已經不見蹤影,床上只有熙華一人,已經恢復了男裝打扮,他靠坐在床頭邊,一襲紅衣鬆鬆垮垮地散開,露出一對冰雕玉琢的精緻鎖骨,黑髮溼嗒嗒的,貼著俊美的側臉蜿蜒而下,彷彿剛被一壺茶水澆過,臉頰也泛起了不尋常的潮紅……聽見我踢門的聲響,他緩緩轉過頭來,眼底深幽似冬天的深夜,其中燃起的光亮卻比燭火更烈。

他沒好氣地開口:“你怎麼現在才來?”

我不露痕跡地退後一步,乾笑:“呃,怕耽誤了你的好事。”

發現了我的小動作,他勾勾手指,我突然剎不住地一陣往前撲,待停下來的時候,我已經被他擁在了懷中。

我一動不敢再動。

他輕笑:“你不來,我的好事怎能繼續?”

我結巴道:“你、你冷靜些……”

“我現在這種情況,要冷靜下來可能有些難度。”他的吐息就在我的耳畔,吹拂得我一陣冷一陣熱的,“那隻不知死活的死木魅,竟然敢對我下春夏秋冬居家旅行必備之良藥。”

我一踢開門,瞧見他這副不同尋常的撩人模樣時就猜到了七八分,可惜還沒開溜成功就被他捉了回來。

短短分神片刻,我已經被他壓在了床上。

我努力穩住語調:“熙、熙華神君,如果你真有需要,我去幫你叫個開胃可口的花姑娘來,可好?”

他食指勾住我的腰帶,一手撐在我的頰畔,壓住了我幾縷髮絲:“不好,在我看來,你就挺開胃可口。”我暗罵了一聲,他卻淺淺笑開了,“酒酒,我是因為幫你殺木魅才淪落到這種田地的,你不覺得自己有義務替我解決嗎?”

我咕噥:“不解決又不會死……”誰說中了那啥就一定要那啥,這不過是說書的為了讓才子佳人有那啥的藉口而已,“神君,你要相信你自己有堅定的意志!”

他說:“我只知道到嘴的肥肉絕對不吐出來,酒酒,你認栽吧!”

語末,我的腰帶也被鬆開了。

在被他撩撥得迷迷糊糊,幾乎要任他為所欲為之際,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等、等一下……之前你勾搭的那個妃子,不是正等著受罰結束後回去和你大婚嗎?我們現在這樣,呃……算不算偷情?”

他的回答是重重將我往懷裡一揉:“哼,本來就是偷情。”

06

日光薄透,白雲悠悠,我和熙華騎在一隻肥遺鳥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慢慢飄著。

想起一件事,我回頭對他道:“熙華神君,大家都這麼熟了,我有些事情如果還瞞著你,好像也說不過去……”

“嗯?”

我深吸一口氣:“我……很快就要死了。”在他挑眉疑問的目光裡,我苦笑,“人到了地府,必須肢體齊全才可以投胎,你知道吧?我的肢體並不齊全,我缺了……心。”

唉,真不知是哪個手賤的熊孩子把我的心剜了,害我投不了胎。鬼魂最多能在地府逗留四百年,而我如今已經逗留了三百九十九年,若我今年還不能去投胎,我就會魂飛魄散。

我道:“缺心之痛,必須吃龍骨草才能緩解,而根據《山海本草錄》來看,所有的龍骨草都被我挖光了,封印你的那株,是最後一株……”

這才一說,我的心口就開始了一陣接一陣的抽痛,我急忙從袖口裡摸出龍骨草煉製的丹藥,囫圇吞下。

我以為我坦白後,熙華至少會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然而他只是將手掌抬起,輕輕地按在我的胸口:“酒酒,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心痛。”

“……熙華神君,我們不是在演戲啊,我是真的會死的啊。”我白了他一眼。

他施然一笑:“我們都這麼熟了,有些話我也該告訴你,你的心,在——”

“熙華神君,你罔顧帝旨,擅自破封,殺神鳥畢方,毀地府城隍,你——可知罪?!”前方忽然傳來一道沉鍾大喝。

我和熙華齊齊抬起頭望過去,哦,白鬚白髯,手執拂塵,該是太乙真人。

目光和我相撞時,太乙真人猛地一震,吃驚道:“大膽酒姬!天帝明明判了你下凡受罰,你怎麼還在這裡?!”

啥,啥雞?

熙華已經掠飛出去,陰森森地對太乙真人笑:“真人,你現在可是來找我清帳的?”

太乙真人的氣勢馬上就下去了,縮了縮肩膀道:“小神也不想啊,奈何天帝的旨意在……”他湊到熙華身邊,壓低聲音道,“神君,你也知道的嘛,天帝哪會真的和你計較?四百年前你搶了他的意中人,他也只是意思意思地罰你去冰下睡一睡,讓酒姬去凡間走一走,你們受罰完了,他不一樣還是會為你們指婚?”眼角掃了掃我,道,“誰料你們還在這裡纏纏綿綿卿卿我我,天帝這下面子過不去了……”

風聲陣陣過耳,我聽到了一些,風吹散了一些,只隱約知道太乙真人說的是熙華和天帝妃子的婚事。心口,驀地一抽。

嘖,明明已經吃了龍骨草,怎麼還會這般生疼?

那廂,熙華已經聽不得太乙真人的廢話,只微微抬起了手,太乙真人便急忙招了朵雲蹲上去,遠遠地對熙華道:“神君,天帝若問起,你記得說小神是被你打敗的啊……”說完就溜之大吉。

熙華轉過身來,瞧見不對勁的我,怔了怔:“你不是剛服了龍骨草?”

我捂住胸口,大汗涔涔下:“唔……不知為何沒有起效。”

這痛實在難忍,彷彿誰用尖刀在空蕩蕩的心口處一刀一刀地割,五臟六腑都絞在了一起,我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

目光迷濛之際,我只看見熙華掌心處幻出了一團柔光,他彷彿托住了什麼,緩住力道往我心口處送。

我□□著問:“這是什麼?黑不溜秋的?”

他靜靜地盯著我的眼:“你的心。”

我的心?我的心怎麼會這麼黑!不科學!

光芒陷入胸口的剎那,似乎有什麼在腦裡一幕幕閃過,宛若潮水,在記憶之海里泛起了巨浪。等我疼痛稍解,睜開眼時,看到的依然是臉色凝重的熙華。

我問:“喂,你為什麼要偷走我的心?”

我記起來了,我本是九天之上的酒姬神女,咳咳,也就是和熙華有姦情的那個。當年東窗事發,天帝判了刑罰之際,熙華卻不知從哪摸出一把匕首,剜走了我的心。

多虧他,我才在地府做了三百九十九年的白工。

他目光沉沉,反問道:“不偷走,難道真的讓你去投胎?沒有了心,你只是暫時遺忘,而如果你喝下了孟婆湯,那一切前塵往事都會被洗個乾淨,再也記不起來了。”他揩起我的一縷黑髮,靜靜盯著我,“酒酒,你覺得,我會讓你忘了我?”

我也不想忘了你,可是……

“如果我不去凡間受罰,我就永遠都不能迴天庭,當然,永遠也不可能和你名正言順。”

他將我往懷裡帶了帶:“就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

是沒有什麼不好,但是,如果能當正室,誰願意做小三啊?

“那個……熙華,其實,我和孟婆很熟。”

可憐我如假包換的女人,論姿色竟輸給了一個男人

07

那日,天帝從早朝上回來,馬上就興高采烈地跑去找他:“朕的好弟弟呦,哥哥我今天早上冊封了一個剛飛昇的小仙子,長得那叫一個傾國傾城,美味可口呀!放眼整個天宮也只有你才能配得上她了,我於是放話出去,說這妹子我們家定了,讓別的神君不要和你搶……”

他那時正在瑤池邊上釣魚,聽見後只冷冷道:“沒興趣。”

然而,天帝離開後,不知怎的,他卻有些心不在焉了。

收好魚竿,不知不覺,他踱步到了那位小仙子住的凌霄宮,凌霄宮是他生母羽化之前所住,天帝的用意可見一斑。宮裡清水碧波,芙蕖灼灼,他於石橋之上,找到了一個正急於將泥巴往自己臉上抹的小姑娘。

傾國傾城?美味可口?呵。

聞見腳步聲,小仙子急忙將臉一抬,看見他,一怔後,頹然喃喃道:“你是被分來服侍我的小仙官吧?怎麼辦啊,天帝好像要將我收為小老婆……早知道天帝這麼好色,我就不要飛昇了……”

這丫頭,有趣。

天帝也是,說話總是詞不達意,烏龍已經不知鬧了幾回。

他聽見自己一聲輕笑,走到她身邊,頗輕佻地抬起她的下巴:“與其這麼大費周章地將自己弄醜,不如和我偷情,搞壞自己的名節,如何?”

“……看在你這麼帥的份上,好吧。”

十里菱歌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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