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8 我心匪石|待我一統山河,定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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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匪石|待我一統山河,定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1

十七正望著景淵手中的珍珠出神時,景淵忽然朝她笑了笑,語氣極其溫和:“姑娘覺得它好看嗎?”

“好看好看!”十七猛點頭,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期冀,“你會給我嗎?”

也難怪十七反應大,她本是百鍊谷中的一塊小小的石頭,在她未化形時,百鍊谷谷主辛夷就愛摸著她本體上的十七個窟窿嘲笑她醜,比不得珍珠流光溢彩的千萬分之一。時日一久,她心有不甘,便央求著辛爺爺給她換了名字和容顏,而後又偷偷出谷尋求辛爺爺口中那流光溢彩的珍珠好來做個比較。

如今剛到這凡世間便瞅到有人拿著她心心念唸的珍珠,她怎麼能不欣喜。

對坐的景淵眼裡似是含了墨:“我手裡這顆珍珠有些特殊,不便借予他人,不過我家裡還有很多,不如姑娘跟著我一道回去見上一見?”

這番引誘明明白白,若換了旁人必定好一番思量,可惜十七直眉楞眼硬是沒覺得這話有何不妥,樂顛顛地就跟景淵回了西景國。

一路上她將自己的身世編得七零八落,不過好在景淵沒疑心,還對她愈發溫言軟語、噓寒問暖。甚至在將要踏上西景國國土時,還不辭辛勞地跑到一座偏僻的小城裡買了一堆甘甜的荷花糕給她吃。

十七一直認為,景淵家有珍珠,行為舉止又端正,定是凡世間有頭有臉的名門望族。可她千想萬想,就是沒料到他會是西景國那高高在上的國君。

她曾在辛爺爺收藏的記載有世間至悲至苦的蛟龍麟片上看到過,說皇家多薄情,遇見了要有多遠避多遠。

故而當十七看著景淵換上了帝王錦服心下想要離開時,一向對她溫軟的景淵卻不放行。

一紙詔令下去,十七由一個被皇帝撿回來的落魄女變成了後宮地位數一數二的拂妃娘娘,景淵甚至還體貼地給她的寢宮送了一堆華美耀眼的珍珠。

可十七沒忘記蛟龍麟上所記載的皇室裡的萬種悲苦,她多次向景淵提出要離開,但每當這時景淵就會握著她的手柔聲承諾,他會惜她護她絕不欺她。

十七曾翻爛了蛟龍麟,山盟海誓也不知看過了多少,如今對這些甜言蜜語自然不會全然相信,可景淵眸裡的深情和對她的百般好,又讓這涉世未深的十七在之後的相處裡兜頭就栽了進去。

2

十七自從得了珍珠,就整日心情愉悅得像是得了整個天下,而且每日珍珠不離手,好像這樣有朝一日自己就能從一塊破石頭變成珍珠似的。

景淵來看她時,她正低頭坐在鋪滿了珍珠的雕花床上數珍珠,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皺眉。

“拂衣,你這是在研究珍珠的構造嗎?”

“是啊。”十七頭也沒抬,“要仔細研究,以免有人魚目混珠危害天下。”

景淵大笑,上前握住她的手:“我的拂衣果然貌美如花心懷天下。”

拂衣拂衣,我的拂衣。景淵眉眼含笑,深情款款,十七暗暗紅了面頰。

十七抿了抿唇,紅著耳朵岔開話題:“聽說東離國的使節來訪,在朝堂上對西景國百般刁難。你最近是在為這事煩心嗎?”

“嗯,他們要比占卜之術,但是很不巧前不久國師身染重病,如今已是生命垂危,所以……”景淵皺緊著眉頭,對此顯然毫無對策。

十七平生最見不得美男皺眉頭,見狀忙拍著胸脯安慰道:“看我的,保證國師明天定能生龍活虎,於朝堂上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景淵眼睛一亮,輕聲說:“謝謝拂衣。”

十七窩在他懷裡笑靨如花:“不用謝,因為景淵對我好嘛。”

景淵對她這麼好,贈她珍珠,給她柔情,又惜她護她,十七想,這世上除了辛爺爺,怕是再沒有人會像景淵這般對她好了。

景淵忽然啞了聲問她:“你就不奇怪我為何對你這麼好嗎?”

十七老實地搖搖頭,而後她笑彎了眉眼說:“肯定是因為我貌美如花心懷天下所以你才喜歡我,對不對?”

3

十七說到做到。據宮奴彙報,第二天國師果然痊癒,站在朝堂上袖袍翻飛舌燦蓮花,將東離國使臣羞辱得顏面盡失。景淵眉眼彎彎地來到十七的寢宮,語氣裡滿是興奮:“拂衣,你的祖傳藥丸真的很管用誒。”

十七縮在被子裡應道:“是嗎?國師好了就好。”

景淵點了點頭,然後伸出手幫她把被子緊了緊,語氣疑惑:“怎麼就突然著涼了呢?”

十七強打著精神開了個玩笑:“畢竟我是貌美如花心懷天下的拂衣啊。”

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著涼。十七給國師吃的也不是什麼祖傳藥丸,而是她硬生生從自己本體上摳下來的一小塊石頭。如今她來到凡間,靈力並沒有在百鍊谷中那般充沛,唯有她的本體能夠發揮功效。然而這些她是不會讓景淵知道的。

雖然事後自己疼得難以忍受,又沒了靈力護體,一旦凡間寒氣入體,她就被凍得瑟瑟發抖,但看到景淵這麼高興,她便覺得自己做這些都是值得的。

兀自想了會兒,十七忽然無奈地笑了笑,原來不知不覺中景淵已經對她這麼重要了。

而後的日子裡,景淵日日來探望十七,噓寒問暖情意真切得恨不能替十七受了這寒涼。

十七對此感動得一塌糊塗,綿軟石頭心裡化開了大片大片的濃情蜜意。

可她貪心不足,景淵雖對她溫柔似水,卻總讓她覺得……少了點什麼。

這般空落落的感覺終於在某日聽到院裡宮奴之間的私下閒談時發酵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十七跑去找景淵質問時妃是誰時,內心是存了希冀的,她期待著景淵能夠迅速否認這宮裡最受寵的是時妃,然後對她說他喜歡的一直都只有她十七一個。

可她失望了。景淵沒有否認,他只是看著她歉意地回道:“對不起。”

十七難過得快要哭出來,踉踉蹌蹌地正要離開時,景淵突然快步追上去執起她的手,擁她在懷裡輕聲解釋說:“時妃受寵是不錯,可我最在意的人是拂衣你啊。”

景淵說,當今天下東西兩分,東有東離西有西景,而時妃是東離國送來和親的公主,如今西景國富足有餘卻強盛不足,自然不能貿然虧待了東離公主,免得兩國出現罅隙不好收場。

最後他說:“待我攻下了東離國統一了這萬里河山,定許拂衣一生一世一雙人。”

十七眼角還溼潤著,但在景淵說到一生一世時滿心的委屈還是化成了濃蜜情意。最終,十七說:“我會幫你的。”

我心匪石|待我一統山河,定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4

就在十七一如既往地研究著自己這塊破石頭怎麼才能變得跟珍珠一樣流光溢彩時,突然有宮奴說景淵身受重傷危在旦夕。

十七嚇了一跳,慌不擇路地跑到了景淵的寢宮。景淵正在喝藥,看到她來,微微愣了一下,而後輕輕道:“拂衣,過來。”

她哽咽著看向景淵身上的繃帶,說:“景淵,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去攻打東離國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啊,我會幫你的。”

縱然她現在靈力所剩無幾,可她畢竟是石靈,即便破壞了全部的本體石髓,她也不會讓景淵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景淵看著她含了淚的精緻眉眼出了神,隨後掩飾性地岔開了話題:“江山要自己打下才最有成就感,怎麼能讓愛妃幫忙呢?”

十七在景淵這裡停留了半日,後來被朝臣以景淵還要處理軍務為由勸離。可就在她剛踏出景淵寢宮將要轉角時,她卻忽然看到了另一方向朝景淵寢宮走來的被宮奴簇擁著的女子,宮奴稱她為時妃娘娘。有風穿堂而過,面紗被掀起,堪堪讓十七瞥到了她面頰一角。

十七頓時驚住,腳步也不由停住,隨後她偷偷跟上去,並喝令周圍人不準出聲。

可是接下來,她就看到了那幾欲令她心碎的一面。

十七看到景淵擁時妃入懷,輕輕撫上她的發,兩人相依相偎你儂我儂,好一副伉儷情深。

十七失魂落魄地回了寢宮,可腦海裡那兩人相依而坐的景象怎麼也揮之不去。

5

心裡想著要相信景淵,可十七還是隔了好些日子沒去看景淵,奇怪的是這幾日景淵也沒宣過她。

十七起初是因為氣憤他與時妃在一起,現在倒又擔心起他的傷口來。這股愁緒讓她寢食難安,以至於景淵著一身湖藍色錦袍來看她時,她恍然覺得時光已轉過了好幾回,連之前的各種氣惱都拋到了腦後。

景淵寬大袖袍展開,向她張開懷抱,輕聲說:“拂衣,來。”

日光映照在景淵俊朗面容上,明明晃晃像是直接照過了他的前世今生。那一瞬間,十七忽然有些想哭。

她踉蹌著撲倒他懷裡,委屈道:“景淵,你要一輩子對我好。”

景淵撫著她柔軟的髮鬢,笑說:“拂衣,你要相信我。”

十七趴到他懷裡靜靜感受著他說話時胸腔微微的震動,忽然說:“景淵,我那天去找你時見到時妃了。”

景淵動作僵住,十七卻看著他怔愣的表情微微笑開,她眼眶還存留著溼意,笑容卻妍麗非常:“景淵,你對我好,我一直都記得,我要你往後對我不欺不負不離不棄。”

說著,十七脫開他的懷抱,走到內間拿了個巴掌大的鎏金木盒出來。她把盒子放到景淵手裡,彎了彎眼角笑說:“你來找我是不是國師又生病了?這是藥,你拿去吧。”

景淵緊緊攥住手中的小盒子,內心五味雜陳:“拂衣……”

十七擺擺手:“拿去拿去,國師是國之肱骨,耽誤不得。”

景淵抿了抿唇,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後快步離去。

直到十七看不到他的身影,她臉上的笑容才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身後候著的宮奴適時把厚重的狐裘給她披上:“娘娘快回屋裡歇著吧。”

十七裹緊狐裘,閉了閉眼忽然覺得很累。

6

再聽到景淵上戰場的消息時,十七正讓人往院裡搬躺椅。

國師最近不知生了什麼病,時好時壞,於是十七就一次又一次從自己本體上掰石塊,然後差人給國師送去。長此以往,身子骨也就越來越弱,到了後來,十七乾脆就不下床了,日日裹著厚厚的棉被縮在床角以抵禦靈氣流失所帶來的寒涼。

聽宮奴說到這個消息時,十七僵了一僵,而後裹緊被子緩緩道:“放心啦,景淵不會有事的。”

“可是……”宮奴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什麼,十七突然笑了:“這消息也是景淵讓你透露過來的嗎?”

宮奴愣住。

她早就發現,自打她住進這宮裡,聽到的消息都很片面,一次兩次還可以,次數一多就變得刻意了,消息彷彿都是別人想讓她聽到的。

並且每次她有什麼動作都有宮奴攔著,有時候她都忍不住懷疑當初她與景淵的初遇是不是也是預謀好的。

春日惠風和暢,十七昏昏沉沉中忽然想起景淵曾無意中說過的小時候曾遇到過一個醜姑娘的事。他說醜姑娘雖醜,本事卻很大,一路幫他清除朝中異己,一年年陪伴他安慰他,可就在他以為醜姑娘會一直陪著他時,醜姑娘卻忽然毫無預兆地消失了。

景淵說起這些時雖眉目淡然,可十七卻看到了他顫抖的手指。剎那間十七恍然:“那你之所以寵時妃是因為……”

“因為時妃身上有醜姑娘的影子。”

十七想到這,咧開嘴角極緩地笑開,可是笑著笑著她又想哭。兩種情緒在胸腔內撕扯,幾欲讓她崩潰。

此時此刻,她忽然很想見見景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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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十七甩開一眾宮奴不顧一切地跑到戰場時,景淵剛結束一場戰役,看到她來很是驚詫,隨後又神色緊張地拉她進了帳篷:“你怎麼來了?萬一出事怎麼辦?”

十七反握住景淵的手,彎了彎眼角:“景淵,我好想你。”

景淵身子一僵。

十七看著他又說:“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景淵看著這樣的她往日裡張口就來的甜言蜜語竟然說不出來。良久之後,景淵伸出手緊緊把十七擁在懷裡,啞聲回應:“嗯。”

夜裡,景淵研究戰術,十七如今身子弱,陪了他一會兒就忍不住趴在一旁的斜榻上睡得昏沉。燭火嗶啵中忽然聽見有風聲破窗而來,十七一驚,睜開眼就看到一支泛著寒光的箭矢直衝自己而來,她怔住,一時間竟忘了反應。

千鈞一髮之際,景淵撲過來擋在了她面前,利器刺入身體的聲音猛然讓十七回過神,她倉皇地接住景淵倒下的身體,忍不住大喊:“景淵!”

屋外候著的人一窩蜂地湧過來,十七坐在原地茫然地看那群人從她手裡接過景淵,然後忙前忙後為景淵治療,內心忽然覺得酸澀難當。

待一切歸於平靜後,十七趴在床邊問景淵:“你為什麼要替我擋那支箭呢?”

景淵唇色發白,說話也虛弱:“我說過,我會保護拂衣的。”

十七愣了會兒,忽然想起當年初見,景淵跑了老遠買了包荷花糕遞給她,對她說:“拂衣,我會對你好。”

十七伸手握住他的手,心裡很不是滋味,最後她朝他展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景淵……”

8

這場仗終於打贏的時候,十七的身體已經差到下不了床了。這些日子,她不僅要陪著景淵研讀兵書還要時不時地為傳言中身體時好時壞的國師掰本體石塊療傷,精氣神已經被掏的所剩無幾了。

看到景淵來了,她瞬時彎了彎自己大大的眼睛,柔聲喚:“景淵。”

“拂衣。”景淵欺身而上,濃墨染就的眉眼裡深情不減,“身體怎麼樣了?好些了嗎?”

“好多了。”

接下來兩廂無話,十七是最近身體太累,心事也太重壓的她沒了開口的慾望,景淵卻不知為何,也不開口,神色間滿是躊躇。

這時十七就勾著彎彎的眼睛看他,忽然發現景淵長得真是好看,含了墨似的眉眼被高貴莊重的華服一襯托,變得愈發奪目,寬袍大袖加身,蹙眉往那一站,更加顯得他俊逸倜儻,威嚴非常。

十七自覺要做一塊善解人意的石頭,當然不能讓美男蹙了眉頭,於是關切地問道:“是國師又犯病了嗎?”

說完後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十七的神色愈發溫柔,直讓景淵心裡的不安又加重了不少:“不……其實不是國師……”

十七身子僵住,心想這一天終於來了。她定了定神,看著景淵笑眯眯地問:“那就是時妃咯?”

景淵大驚,十七笑容裡忽然含了澀意。

其實時妃曾來找過她,不僅揭了面紗讓十七看到了她現在這副醜陋不堪的容貌,還說她自己當初被送來和親時滿心不願卻在偷見到景淵的那一刻生了情愫,於是她千方百計地打聽了景淵的喜好,而後又假裝失憶,費盡心機變成他所喜歡的樣子,甚至不惜為他送上自己的國家,可她為景淵做了這麼多,卻突然冒出了一個十七,奪走了原本屬於她的寵愛,這怎麼能讓她不氣憤、不恨十七!

時妃說這些過往時眼裡溫柔與瘋狂並存,時至今日,十七仍記得當初時妃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她說:“拂衣,你不過是一個替身,我早晚會讓你知道,景淵最愛的是我。”

這句話每每讓她想起都覺得萬分可笑,誰是誰的替身誰又知道呢?

後來在戰場她無意中見到了面色紅潤,身姿健碩的國師,幾番旁敲側擊之下她才知道原來國師根本沒生過什麼病,原來往日裡景淵說的一切都是騙她的,就連當初的初遇也是國師算到的,是所有人都預謀好的。

也是在那時,她才徹徹底底地明白為何景淵對她溫柔似水卻又獨獨缺少了一點什麼。

原來缺少的是一顆真誠待她的心。

十七看著身邊景淵神色這樣緊張,頓時覺得身上的寒氣更重了,臉上的笑容也險些維持不住:“景淵,沒想到你為了時妃竟然可以拿國師開玩笑。”頓了頓,又說,“我更沒想到時妃為了除掉我竟然可以將人安排在你的大軍之中朝我射箭。不過這些……你都是知道並允許的吧?時妃難道就不知道沒了我她也活不了多久嗎?”

景淵嘴唇幾番翕動,想要否認卻又於心不忍:“國師算到你是石靈,是唯一能夠救時妃的,但是,”景淵有些著急,“但是,我對你……我其實是喜歡你的啊。”

喜歡啊,可是喜歡畢竟不是愛,十七向來貪心,她要的是景淵全部的愛,不過如今看來她是得不到了。怪不得辛爺爺常說她是頑石,說她不自量力異想天開。

十七摸了摸手中的珍珠,自嘲說:“到底是一顆破石頭,成了精在世上走一遭也還是破石頭,終究是變不成珍珠。我果然是痴心妄想!”

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景淵有些不忍。十七卻突然揚手打斷他:“時妃原名叫什麼?”

景淵有些遲疑:“她叫離時漆。”

離時漆,時漆。

十七幾乎要忍不住仰天長笑了,不過到底還是忍住了,於是翹著不倫不類的笑容問:“你來找我是時妃身體又不行了嗎?”

“嗯。”

“我知道了。”十七合上了眼,語氣裡滿是疲憊,“你先回去吧,藥一會兒我差人給你送去。”

景淵怔愣地看著她,忽然發現十七被時光改變了很多,最初的天真嬌憨盡數褪去,蒼白精緻的小臉上滿是厭倦,大大的眼睛闔上,憑白化出了一身的冷然和決絕。這樣的她忽然讓景淵不忍再發出詢問。

9

時妃死去的消息傳到十七耳朵裡時,她已經虛弱得不行了。

其實本不至如此的,但看見景淵那麼在乎時妃,十七意難平,腦子一熱就將自己本體的精髓全給掰了下來,如今怕是也撐不了多少時辰了。

“果然是天妒英才,上天終於看不慣我這個貌美如花心懷天下的破石頭了。”

——偏偏這時候她還有心思開玩笑,彷彿將要魂飛魄散的人不是她。

候在身旁的宮奴為她不忍,一雙眼睛泛著溼潤:“娘娘……”

十七看不下去,剛要說話,忽然看到了站在門外風雨欲來的景淵。

景淵眉眼憔悴,面色蒼白,往日一絲不苟的穿戴也變得有些凌亂,他看了十七半晌,頹然說:“時漆死了……”

十七乾巴巴地“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他這般時漆時漆的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叫她這塊破石頭呢。

不過到底是看不過他這般頹唐,十七語重心長地說:“吶,逆天改命本來就不可能有好結果。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石靈,功效再大也不可能讓同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起死回生啊。”頓了頓,十七忽然冷了聲,“更何況當初為了變成你真正喜歡之人的樣子,她自願選擇日日食蠱毀容,到現在這種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她那殘破的生命能被你千方百計拖延至今已經是造化了。”

景淵瞪大了眼,攥緊她的胳膊連聲問:“什麼意思?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他這樣狼狽倉皇,偏偏十七還要不怕死的撩撥:“我美嗎?”

景淵緊盯著她沒有回答。不過十七就當他默認了,揉了揉痠疼的胳膊繼續說:“其實我剛化成人形時不是這樣的。我那時候可醜了,臉上坑坑窪窪,眉毛不正,真是要多醜有多醜……可惜我當時沒有自知之明,樂顛顛地跑出谷以求得到他人的誇讚,但是路上行人無一不對我避而遠之,我傷心極了,跑到了湖邊,結果在那碰到了一個小男孩,那小男孩一見我就掉到了湖水裡,我嚇了一跳,連忙施法將他救了上來。”說著,十七忽然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你知道那小男孩上岸後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景淵瞪大了眼睛,忽然覺得喉間乾澀:“他說,‘是有人傷害了你嗎?你不要哭,等我當了皇上統一了天下,我對你好,我陪你。’”

這是當初他曾對一個給過她無數次天真笑容的醜姑娘說的話,即便之後有多年沒再見過那個姑娘,可他一直記得當初那份純真過往,這也讓他在多年的陰霾生活裡有了一絲絲的慰藉。

十七話說得多了,身子更累了,卻強撐著笑容說:“後來我嫌自己丑要離開時對他說自己還會回來找他的,可沒想到等我換了美麗的名字和容顏之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景淵看著十七,胸腔裡情緒幾番翻轉,事實殘忍得猶如驚雷掃過,他想要放聲大哭,最後卻欲哭無淚心痛難言:“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為什麼要告訴你呢。”十七歪了歪頭,一派天真無邪,“誰願意提起自己曾經醜陋的一面呢。其實我當初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當年的那個小男孩了,”十七朝他虛弱一笑,“可惜你卻沒有認出我。”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已然分不清最可悲的到底是誰了。

時妃為了讓景淵愛她不惜食蠱毀容,甚至嘲笑十七是替身,自欺欺人卻不自知;景淵為了時妃前前後後設了這麼大一個局欺騙十七,他雖以愛之名保護時妃,卻不知自己自始至終都愛錯了人;而十七自己呢?全心全意地愛著一個根本沒認出自己的人,最後落得個如此悲慘的下場,簡直可笑。

到底誰是誰的棋子,誰又是誰的替身呢?

一口氣說了那麼多的話,十七已經撐不下去了,但她心裡如報復般的快意卻怎麼也抑制不住:“你看,我一片真心實意交付於你,你卻贈予我一場又一場空歡喜。如今,我也還了你一個真相,我們兩不相欠了呢。”最後一句話,十七聲音低若蚊喃。

景淵錯愕抬頭,惶然發現眼前之人已是一片透明,“拂衣——”

十七緩緩地笑開了:“辛爺爺常說世間險惡,人心叵測。我不相信,但事到如今我卻不得不信了。不過——”她伸出透明的手臂,想要摸一摸景淵那如墨的眉眼,“不過,我還是很愛你,這點我從不後悔。”

這句話說完,十七頓時化為了星星點點,緩緩碎裂在空中。

景淵心中大慟,最後終於忍不住嘶聲笑了起來,或許是因為極致的大起大落,他眼眶通紅,往日挺直的脊背倏然彎曲,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好多歲。

10

十七從混沌中醒來時,她已經在百鍊谷了。旁邊辛夷正在整理那一片片記載著世間至悲之事的蛟龍麟,嘴裡嘟嘟囔囔:“看吧,美麗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十七怔愣在原地,她發現自己又變成了殘破不堪的石頭,身上的窟窿多得數不勝數。現在的她更醜了。

辛夷責怪地看著她:“叫你隨隨便便地就往自己身上戳,這下吃苦頭了吧。”

十七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指了指鱗片上的兩個字,“拂衣——這兩個字聽上去好耳熟啊。”

辛夷頓住,面色瞬間變得古怪,他小心翼翼地問十七:“你……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名字?”十七歪了歪頭,“不就是叫……”

叫什麼呢?十七愣住,轉而焦躁地在石桌上蹦了蹦,她叫什麼名字呢?

片刻後,十七停下不動了。她看著辛夷手中麟片上與拂衣並列的那兩個字,驚喜地說:“我叫景淵啊。貌美如花心懷天下的景淵啊。”

辛夷手中的鱗片呼啦啦掉了一地。

到底是頑石,一顆心認定了就絕不回頭。

原來真的有一種感情,是可以愛到忘了自己的。

我心匪石|待我一統山河,定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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