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3 跨出厚厚的大紅門

衚衕是北京文化的重要組成部門,承載著太多的歷史記憶。一扇大紅門被輕輕推開後,歷史塵煙撲面而來,夾雜著太多歲月的隱秘往事。要讓長久處於那種歷史文化浸潤之下的人們徹底從衚衕深處走出來,他們心靈一定要比步履更加沉重。

跨出厚厚的大紅門

2011年7月21日,洪晃在微博宣佈,“今天終於把史家衚衕51號還給外交部了,徹底退出中國的特權階層。值得慶祝一下。”至此,洪晃與外交部的“史家衚衕51號”之爭終有定論,洪晃將在15天時間內搬離。作為章士釗的外孫女,章含之的女兒,喬冠華的繼女,文化人洪晃的告別衚衕,有慣常的諷刺調侃,卻也掩不住難以割捨的依戀。

“史家衚衕51號”作為一種文化符號的存在,是因為幾位主人身上的榮辱,可以作為透視歷史的一個重要切口。歷史不會永遠成為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今天人們看待章士釗先生,也多懂得了從魯迅當年的指責中走出來,不再輕易掉入誤讀泥潭。當年的外交部長喬冠華與章士釗之女章含之結婚後就曾住在史家衚衕51號,有太多的政治風雲與家世情緣也被這個四合院記憶,即使人們永遠無法全部讀懂,但裡面的一草一木都深深明白。

有些歷史文化其實從來就不只是屬於哪個部門或者某個人,而是屬於未來,以及所有人。史家衚衕51號也應如此。早在2009年章含之過世不久,擁有史家衚衕51號院產權的外交部就連續三次通知洪晃搬出去,後來洪晃要求外交部支付該院30年的維修費,經歷一段漫長爭議之後,現在洪晃終於徹底告別衚衕。在我看來,不再對特權戀戀不捨,跨出厚厚的紅大門,真正迴歸精神人格的獨立,這本身就是最珍貴的文化理性。

我讀過章含之的《跨過厚厚的大紅門》,知道史家衚衕51號的歷史重量。其實,她在書中也曾這樣寫道,“我一直想的是這大紅門,是從門外跨進來,展開這院中的歷史畫卷,揭示這院中曾經生活過的人們的悲歡離合。但是此時此刻在我匆匆逃離昨日的殘夢時,我卻猛然醒悟也許這大紅門也應當是從裡面往外跨出去。我也許應當把自己的情感跨出這大紅門,尋找新的生活起點,那時再回頭看這兩扇大紅門時會不會有新的感悟呢?”在我看來,這種在“跨進”與“跨出”之間精神徘徊,取捨選擇的其實遠不止於個體情感,還有權力依附與精神自由。

現在洪晃以“徹底退出中國的特權階層”的宣號,來表達迴歸公民的身份獨立的自豪,對於文化價值的引領,確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好事,因為過於攀附權力的文化必然腐化變異。在今天,文化與權力過度親密製造的精神淪陷與人格淪喪,已經足以引起警惕。一些所謂的文化人憑著官方身份,手持權力執照,任意剝奪別人的話語權。而這樣人最終也勢必會招致文化的徹底拋棄。曾經向權力表達過親密媚語的餘秋雨、王兆山等人遭遇的民意炮轟,就是最生動的例子。

特權包裹的不平等,這與文化的自由平等精神是嚴重相悖的。不僅作為個體文化人應該清醒懂得,在權力與文化之間,應該保持著理性的距離,而且任何作為文化記憶的載體,最終的存在,也應該是歸屬於文化本身的。史家衚衕51號現在被外交部收回了,但是這種收回也只應該停留在物權的狀態,而不是文化。誠如洪晃所說,“這個院子對我最重要的東西我都有了,就是我的記憶,這個誰也拿不走。”

汪曾祺曾說,衚衕文化是一種封閉的文化,四合院是一個盒子。其實說得也是文化最終也必須真正走向開放。現在,洪晃跨出厚厚的大紅門,史家衚衕51號仍在。只是,希望那扇厚厚的大紅門,作為一種歷史存在,永遠也不要關上,能讓更多人真正走進去,從那些歷史舊事中找到自己獨立的文化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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