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你身邊有個精神病人：他暴躁、情緒不穩定、行為極端，隨時有可能傷害到你。

現在有這樣一種手術，可以讓他變得溫順老實，不過代價是他會變成一個喪失思考能力的“傻子”。

你會認同這樣的手術嗎？

2019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剛剛揭曉，來自美英的三位科學家獲獎。眾所周知，諾貝爾獎是科學界的最高榮譽，具有極高的權威性。

不過，你知道嗎？

諾貝爾獎，也有“眼瞎”的時候。

安東尼奧·埃加斯·莫尼斯

1949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頒給了安東尼奧·埃加斯·莫尼斯，理由是“發現了前腦葉白質切斷術對某些精神疾病的治療價值”。簡單來說，就是科學家莫尼斯發明了一種手術，通過切除腦前額葉蛋白，可以治好特定的重症精神病。

那麼，“腦前額葉”是個什麼東西呢？

“腦前額葉”負責人類的高級認知行為，當一個人的腦前額葉功能紊亂時，就會出現情緒失控、做事不計後果、反社會人格等。

不過，額葉功能的好壞不會影響呼吸、心跳等關乎人類生存的基本功能。

也就是說，如果切除掉一個人的額葉，他的性格和行為方式會改變，也可能會變呆變傻，但依然可以存活。

1935年的國際神經學大會上有一項研究成果：

科學家損毀了兩隻黑猩猩的腦前額葉，本來脾氣暴躁的黑猩猩竟變得溫順聽話了。

參會的莫尼斯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同樣的方法能否用在人類身上呢？切除精神病患者的前額葉，也許能治好精神病！

腦前額葉切除術圖示

接著，莫尼斯在人體上進行類似的手術，接受手術的第一批病人竟然效果不錯。於是，莫尼斯迅速宣佈：

“額葉切除術是一種簡單、安全的手術，很可能是一種可以高效治療精神障礙的外科手術！”

很快，莫尼斯就將這種手術應用在重症精神病（重度躁鬱、精神分裂等）患者的治療中，並因此榮獲1949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

改進版的“冰錐療法”——簡單粗暴，效果拔群

後來，美國的沃爾特·弗里曼醫生將“腦前額葉切除術”進行了改進，聲稱可以“10分鐘治癒精神病”。改進過的手術叫做“冰錐療法”，只需要簡單的電擊工具、冰錐、小錘子和簡易的手術檯，就能快速完成，甚至不需要嚴格的消毒措施！

這種“冰錐療法“的過程是這樣的：

第一步：把病人重度電擊麻痺；

第二步：等病人進入無意識狀態後，通過眼睛上方將冰錐刺入腦部；

第三步：徒手攪動冰錐來，攪亂前額葉的腦蛋白。

“冰錐療法”聽起來簡單粗暴，但效果拔群。雖然當時有很多學者質疑手術流程太簡單，但當時恰逢二戰結束，大量在戰爭中受到精神創傷的患者需要被治療，“冰錐療法”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席捲歐美各國。

不過，事情逐漸開始向奇怪的方向發展。

前面說過，莫尼斯的“腦前額葉切除術”主要針對精神分裂、重度躁鬱等重症精神病患者，而弗里曼改進後的“冰錐療法”方便高效，開始被用在各式各樣的人身上——不管是暴力傾向、同性戀、厭食、青春期叛逆......甚至有人因為自己的孩子不願上床睡覺，就把他拉到醫院進行“冰錐療法”。

“前額葉切除術”在世界範圍內被濫用

這種手術聽起來挺殘忍的對不對？但就是這麼殘忍的手術，在短短20年內，在美國實施了4~5萬例。“冰錐療法”的發明者弗里曼鼓吹“要把精神病扼殺在搖籃裡”，成千上萬的人沒有經過仔細檢查就被拉去做了這種手術。

在日本，成績不好、調皮搗蛋的小孩被爸爸媽媽被送去切除前額葉；

在丹麥，政府專門建造了“冰錐療法”診所，治療厭食症和智力障礙；

甚至美國前總統肯尼迪的親妹妹——羅斯·瑪麗·肯尼迪，也被迫接受了這種手術。

肯尼迪小姐患有智力障礙，她的父親擔心自己的智障女兒會敗壞肯尼迪家族的聲譽。於是，在1941年，弗里曼為肯尼迪小姐實施了前額葉切除術。

結果，手術失敗了。

肯尼迪小結的智力不增反降，只有 2 歲兒童的智商，最後落得終身生活不能自理。為了不讓家族蒙羞，她的父親封鎖了手術失敗的消息，把她放在一家專門收治不正常兒童的研究所裡，一呆就是55年。直到2005年1月，羅斯瑪麗在那裡去世。

羅斯·瑪麗·肯尼迪手術前後

“既然這個人額葉功能紊亂，那就乾脆把他的額葉毀掉！”

說到這裡，你大概已經明白了。

所謂“效果拔群”的前額葉切除術，並不是讓精神病患者恢復控制情緒的能力，而是從根本上降低他產生情緒的能力，讓他成為一個不會思考、聽之任之、沒有感情的機器。

說白了，就是把瘋子變成傻子。

你可能看過電影《飛越瘋人院》，主角墨菲並沒有精神病，多次想逃離瘋人院，最後被醫生護士強制進行腦前額葉切除術，變得溫順聽話，卻如同行屍走肉。墨菲的好友不忍心看到往日古靈精怪的他變成這樣，含淚用枕頭把他悶死了。

電影《飛越瘋人院》中，主角墨菲被強制執行前額葉切除術的場景

1962年，在《飛越瘋人院》原著問世以後，歐美掀起了一系列反對濫用電擊治療及虐待精神病人的運動，通過了限制精神病院權力的法律條文，精神病人的生存狀況得到很大改善。

前額葉切除術，最終成為諾貝爾獎的“黑歷史”

其實，早在“冰錐療法”盛行的時候，就有學者提出過質疑，認為手術流程被過度簡化。但當時二戰剛剛結束，簡單快捷的“冰錐療法”有很大市場，質疑的聲音就被大家無視掉了。

後來，隨著手術濫用現象嚴重、失敗案例越來越多，大量學者終於開始公開質疑，認為“前額葉切除術”缺乏科學依據。

腦前額葉切除術手術現場

科學家做過統計：

1942~1954年在英格蘭和威爾士進行了前額葉切除手術的9284名患者中，有41％的患者恢復或有明顯改善，28％稍微改善，25％無明顯變化，2％惡化，4％死亡。

但是，即便不進行任何治療，也會有63％左右的精神病患者可以

也就是說，這些患者中的大部分人，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切除前額葉。

至此，“腦前額葉切除術”完全淪為諾貝爾獎的“黑歷史”。

現在，額葉切除術早已不再用於精神疾病的治療。其實，手術本身沒有原罪，錯的是那些學術不嚴謹、言論不負責、過度吹噓、迷惑大眾的投機學者。諾貝爾獎的“黑歷史”也告誡著我們：科技引導人類進步的前提是其嚴謹性，不嚴謹的科技一旦被無腦濫用，將會給人類帶來不可逆轉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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