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7 土默特文史資料:知青回憶錄·應燕·我在土左旗黑河村的那些事

我在內蒙古土默特左旗塔布賽公社黑河村的那些事—— 一個北京知青的回憶

土默特文史資料:知青回憶錄·應燕·我在土左旗黑河村的那些事

應燕,女。北京女十中六六屆初中畢業生。1968年9月9日到內蒙古土默特左旗塔布賽公社黑河大隊插隊。

1973年5月困退回北京,分配在西城區新街口醫院。1974年在北京市中醫帶徒班學習,1983年考入北京中醫學院學習4年。2000年晉升為副主任醫師,任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護國寺中醫醫院專家。2006年退休。

養豬的囧事

知青到農村插隊落戶按男女1:1的比例分配,據說這是有長遠的意義,是很有創意的做法。一是男生可以適時地保護女生;二是勞動中可以互相幫助,現在叫“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三是日久天長可以紮根落戶……你懂得。

我們插隊落戶到塔布賽公社的那天,各村的書記隊長集中在公社接知青回村。當只剩下10男10女的知青時,公社想以5男5女的組合形式把我們分到兩個村。我們原是女校,不習慣這種方式,也不願意分開,兩個村的隊長合計了一下,最後各取所需,男生去了缺勞力的帳房村,我們去了喜歡女娃的黑河村,這種男女搭配的方法,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到了村裡不久,大隊給我們抓了兩隻小豬崽,一公一母很可愛,隊長說到了春節可以賣,也可以殺了改善生活。沒過幾天,因為院裡的柵欄門縫太寬,小豬跑出去了。我們收工回來發現小豬沒有了,我趕緊在周圍找,迎面過來一位小學老師問我怎麼了,我說小豬丟了,他問你們的小豬什麼樣呀?我隨口就說“一男一女”。他聽了笑起來,我也沒理會兒,又急著去找小豬了。第二天,聽村裡的老鄉說,知青裡有個大傻個兒,在村裡到處找“一男一女”的豬,我這才反應過來是說錯了話,心裡也覺得好笑,但還是辯解說,反正性別沒有錯吧。

老鄉說要想養肥豬,從它小時候就要開始撐肚子,長大後才能吃能喝長得胖,我們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行動總是跟不上。我們每天收工後要給豬去挖野菜,回家後現做飯,刷鍋後的泔水拌上豬食才能餵它,餵它之前讓它吃些野菜先充充飢。可那點野菜沒幾口就吃完了,小豬經常等不到吃正餐,就自己想辦法去解決了。

一天,我們正在做飯,一個老鄉急匆匆地跑來,大聲喊道:“快去看看你們的豬吧!”我們都沒來得及問,就跟著老鄉跑到了糧食加工廠。我們的豬竟然拱開了裝麵粉的小屋門,顧不上嗆鼻子的麵粉,正在大口大口地吃著乾麵粉,黑豬已經變成了白豬,只剩下兩隻小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我們,全然不知自己闖了大禍。我們本來是又急又氣,可打開門後看到它那個樣子,反而笑成一團。太滑稽了!老鄉說:“你們還笑,這是俺家娶媳婦蒸饃的面呀!”我們趕緊連拉帶拽把它拉出來,吃了個肚圓的小豬很不情願地哼叫著,頂著一身白麵粉扭搭扭搭地走了。我們直向老鄉道歉,老鄉要不是看我們幾個丫頭,又是窮學生,非得讓我們賠償呢。

內蒙古的冬天真冷,我們的後牆又薄,早上後牆上全是冰霜,晚上要把“棉猴”的帽子扣在頭上,否則半夜凍腦袋,早上可懶得起床了。餓了一夜的小豬卻不讓我們消停,常常抓撓外屋的門,那房門讓它抓的坑坑點點。有一天早上,我們聽到外屋咔茲咔茲的聲音,開門一看,餓極了的豬頂開了門栓,把嘴伸進灶口吃煤渣呢。我們想把它拽出來,可越拉它越往裡鑽,最後只好把柴鍋端開,把老鄉剛修好的灶臺弄壞了,豬從灶口往外退時,又把新裝的灶口拔了出來,屋裡亂成一團。

又有一天早上,它跑到我們的糧房裡,吃了我們好不容易做的“攤黃”。“攤黃”是放在一個罈子裡,老鄉說保存好了可以吃到開春。多虧罈子口小,它的嘴夠不到了,否則就全進了豬的肚子裡。

那些“攤黃”是請了老鄉教我們才做成的。按照老鄉的指教,我們不僅把炕燒得熱熱的,還在面盆上蓋了條被子。第二天面倒是發透了,可被子全粘上了麵漿。又酸又味的被子只好扔掉。

辛辛苦苦又搭了條被子做成的“攤黃”,被毫不客氣的小豬吃了多半,這能怪誰呢?這是對我們睡懶覺的懲罰,是小豬對飢餓餵養法的抗議。面對飢餓,小豬總能想出自我解決的辦法。餓則思變,小豬很有智慧。

冬天到了,知青要回北京探親了,正好春節前公社開始收豬。我和留守的同學一早就把豬喂得飽飽的,什麼好給它吃什麼,一是再讓它吃頓飽飯,二是為了增加點兒分量,多賣點錢。

早飯後,給它拴上繩子就往公社趕。誰知這豬從來沒走過這麼長的路,又喂得過飽,剛到村口就氣喘吁吁了,總想往回跑,我們只好連拉帶拽地強趕著它往前走。和我們同行的是一位到會社開會的同村小學老師,他告訴我們,豬要走長路,最忌諱的是喂得太飽,我們無知中犯了大忌。一會兒,豬累得又拉又撒,那位老師幽默地說:“本想多賣點錢,這一塊一塊錢丟的。”豬越累越拉,一路上拉了興許有10多塊錢的分量。我們真心疼。

好不容易趕到公社,豬躺在地上直吐白沫,我們以為它渴了,想喂點水。一位老鄉路過說,這種情況千萬不能喂水,否則會“炸肺”,就真的要了它的命了。這可把我們嚇著了,只好任由它躺在地上緩氣。等了好一會兒才把它送到收豬站,賣了98元錢,我們好說歹說又多要了2塊,湊了個整兒。離開時,我們倆人才鬆了口氣,如釋重負。豬要是半道死了,怎麼和大家交代呀!

晚上,到公社開會的老師回來告訴我們:“公社正在開基幹民兵會,你們的豬比較小又瘦,就先殺了,已經上了民兵同志們的餐桌了。”我的心一下子疼了起來,畢竟它和我們朝夕相處,一口菜,一口糧喂大的,怎麼也應該多活些日子,怎麼能這麼快就殺了呢。

想起它跟我們幾個懶丫頭真沒少捱餓,為了覓食,練就了一身強勁的肌肉,靈敏的嗅覺,緊緊的腹肌(那是因為長期處於半飢餓中造成的)沒有一點兒贅肉,體型很健美,臨走才吃了一頓飽飯,晚上就上了別人的餐桌,我心裡真得很難受,雖然顯得有點虛偽,但真的有些自責。那隻可愛、貪吃、自立的小豬再也回不來了。從此我們再也沒有養過豬。多年的經歷,應該明白的是“生者要善待,不要失去而後悔”。


挑水

在城裡,很少有同學會挑水。剛下農村時,大家輪流學挑水,因為井比較遠,兩個大水缸要挑7擔水才可裝滿。剛開始挑水是前磕後碰,掌握不好重心,經常到了家就只剩大半桶水。挑水時要路過一位老鄉家,他家養了兩隻碩大的鵝。鵝是欺生的,我們路過時,它們就衝過來,用嘴擦著地皮咬我們的後腳跟。

一天,一位身體較弱的同學挑水,好不容易快到家了,那兩個壞傢伙又跑出來咬她的後腳跟,本來就體弱,又擔著水跑不動,腳沒站穩,桶也倒了水也全灑了,回到家就氣哭了。

後來大家都說是得想個辦法,好好教訓教訓這兩隻欺生的鵝,但又不敢驚動老鄉,只有把它們引出來。一天,我們故意挑著空桶假裝往家走,那兩隻鵝居然跟著我們進了知青院裡,真是欺人到家了!一個同學迅速關上了柵攔門,其他人滿院子抓鵝,我提起鵝脖子,才知道鵝可真沉呀!當時顧不上那麼多了,大家一起上,打它的屁股和嘴,一邊說“看你還敢不敢咬我們了!”鵝從來沒見過這陣勢,平時總是耀武揚威地欺負別人,這回嚇得夠嗆,拼命掙扎,我們又怕把它們打壞了,也怕時間長了讓老鄉發現,打了一會兒就放了它們,看著它們狼狽逃竄,我們都為初戰告捷而高興。

晚上組長讓我們學習毛主席語錄“和群眾要打成一片”,說你們還沒真正和貧下中農結合,到和老鄉的鵝打成了一片。我們幾個心裡不服氣,“打成一片”和“保衛自己”應該是可以有一點智慧的吧。

這家養鵝的老鄉後來成為我們大隊良種場的場長,人很精明,很有經營頭腦,鵝養得好,兔子也養得比別人家的肥大。一天夜裡,他聽見有拉風箱的聲音,心裡很害怕,猛地一開燈,看見是大兔子坐在那拉風箱。他說: “這兔子成了精了,幹起人事來了。”不久,就把兔子殺了。真可惜。

內蒙古的冬天天寒地凍,滴水成冰,村中喝的水是機井水,井口不大,到了冬天井口結了冰就變得更小。打水用的是荊條編成的簍子,經常被狹窄的井壁磕碰得大窟窿小眼的,用一個星期就得換新的,否則打水就太費勁了,一簍子水打上來就剩小半簍子,要打好幾次桶才滿。冬天凍得手生疼,戴著手套都伸不出手來,赤手碰上帶水的桶把恨不能粘下一層皮。井臺又滑,有好心的老鄉鋪上爐灰碴子還好些,否則水桶太滿就會半滑半出溜地下井臺,稍不小心就連人帶桶滑倒了。冬天在井臺打水,真是考驗我們的平衡能力,也讓我們急不得,惱不得。

挑回家的水要放一夜才能澄清,缸底會沉澱一層的滋泥。水是苦、鹹的。現在城裡的自來水雖然還有水鹼,但比在村裡喝的井水強多了,大家開玩笑地說:“有了村裡的井水墊底,什麼樣的水都能對付。”

村裡人都說井水不好,但不知道不好的原因在哪裡。村裡很多人的手都特別乾燥,皮膚很厚,裂著深深的口子,還流血。知青可能是每年有幾個月在北京,老鄉的那些症狀不是很明顯。前幾年回村,聽說國際衛生組織發現我們村是癌症高發區,就對水進行了檢測,果然發現水中的砷嚴重超標。通過這次檢測,村裡把井全填埋了,從旗裡接通了自來水管,老鄉們終於可以喝上乾淨放心的水了。有了自來水,村裡人也結束了挑水的營生。我們雖然早已離開,但挑水的經歷還是很值得回憶的。

看渠

大隊成立了良種場,因為知青有文化,又都是女生,照顧我們進了良種場,培育良種。良種場有自己的地,到了澆地的時候,也要和各小隊一樣,排隊等候,夜裡需要安排人看渠,怕跑水。看渠的經歷讓我開了眼,知道了它是難得的“打牙祭”的機會。

首先由場里老同志把看水睡覺時鋪地的莜麥秸背出村去,乘這個機會把一個小鍋藏在莜麥秸裡,然後在看水的小屋外挖兩個坑,兩坑中間掏一個和鍋底相通的洞,把鍋放在挖好的洞上,一個坑燒莜麥秸,另一個坑是煙道。

鍋裡的水燒開後,大家把摘好的玉米、豆角放在鍋裡,就分別去看渠,因為回來有東西吃,大家情緒高漲,很快就完成了任務。尹大爺負責煮玉米、豆角,用向日葵的葉子當鍋蓋。聞著香噴噴的玉米、豆角誰都禁不住誘惑,我們也早把“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教導拋在了腦後。煮熟了,大家便圍坐在一起啃著老玉米,剝著豆角,吃得那叫一個香!打完“牙祭”,尹大爺把吃後的玉米皮和棒子、豆莢皮統統扔進那兩個坑裡,用土埋好,外面沒有任何痕跡,大家再去檢查一下渠道後,就東倒西歪地睡覺了。

後來才知道,這是老鄉一個公開的秘密,澆地看渠的人,都是這樣乾的。那個年代的人是真餓呀!他們覺得自己辛辛苦苦種的糧食,能吃點兒就吃點兒,不算個甚事。要算,就算是加班吃夜宵吧。


“老磨”的囧事

組裡有個同學,做事認真仔細,乾的農活從來沒有讓隊長挑出過什麼毛病,就是慢脾氣,大家給她起了個外號叫“老磨”。

有一次到公社開會,我們走上大壩時,村裡的一夥小青年在後面緊趕,想追上我們。半路上,有的同學想方便一下。農村廣闊天地,找個地方就解決了。我們跑到大壩下,都很快完事了,只有 “老磨”不緊不慢地在那磨蹭,一會兒發現壩上有人,我們緊催 “老磨”快點,她仍然不慌不忙,落在了最後。

大壩上一個走在前面的男生問:“你們幹嘛走那麼快?”我們有些尷尬,心虛地問他:“你看見我們了?”那個男生說:“別人都沒看清,就看見了‘老磨’。”我們心知肚明,都忍不住大笑起來,心想看見誰不好,偏偏看見了“老磨”。那個男生讓我們笑懵了,不知說錯了哪句話,讓這幫女生笑成這樣,也跟著傻笑起來。“老磨”紅著臉,趕緊加快腳步,走在前面去了,好像在證明“你看錯人了,我可不是最後的那個人呀!”

我們在農村沒有洗澡的地方,只能是每天燒點熱水擦一擦,因為隱蔽性差,大家一般都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戰鬥”。

隊裡為了我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配備了一位老實巴交的老黨員幹部作我們的“生活輔導員”,我們稱他為老李頭。他任職後很長時間沒有來知青點,出工時遇上他,大家就問他,您為什麼老不來呀?

一天吃過晚飯,大家又開始洗漱,我們都完事了,只有“老磨”還在認真地搓洗。突然,門開了一條縫,只聽老李頭說了聲“我來了”就要推門進來。大家先是一愣,隨之一片驚叫,幸虧“老磨”躲在門後,她用力“砰”地一聲把門關上。老李頭不知怎麼回事,退回去就走了。大家埋怨“老磨”太磨嘰,老李頭好不容易來一次,還給嚇跑了。

第二天出工,大家帶著愧疚的心情向老李頭道歉,並邀請他再去我們家,他不斷地搖頭擺手說不去了,還說心裡可涼可涼的,昨天晚上頭上撞的包,現在還疼著呢。我們很尷尬地愣在那兒,不知如何向他解釋。以後,他再也沒去知青點。唉,這事鬧的!

“老磨”是好人,就是個慢性子,鬧出過不少笑話。


捉蟲技

長蝨子是挺令人煩心的事。蝨子這個小蟲,我在“大串聯”時見識過。下鄉插隊到農村,這裡的衛生條件差,生蝨子是難免的事,但大家並不認可“革命蟲”的說法,所以都非常注意個人衛生。老鄉說我們是窮講究:蝨子是從肉里長出來的,到了這地方就沒有不長的。我們不相信。老鄉經常來串門,跟我們熟悉的就喜歡上炕,甚至半躺在鋪蓋上。一開始我們不敢說什麼,怕被人說嫌棄貧下中農。為了防蝨子,我們把被子、炕蓆上都鋪上了塑料布,如果有蝨子也好找。有幾次串門的老鄉一離開,真的發現有掉在塑料布上的蝨子,大家很緊張,到後來我們以各種藉口不再讓老鄉上炕了。到老鄉家裡串門,他們習慣讓客人上炕坐,我們說上炕不會盤腿,就坐板凳或炕沿邊上。老鄉以為這是我們的習慣也就不強求了,所以我們在村裡基本上沒有長蝨子。

下鄉時,媽媽不讓我帶毛衣毛褲,給我帶了一套絨衣褲。我覺得絨衣褲穿著不貼身,媽媽說以後你就知道它的好處了。果然,帶毛衣毛褲的同學,因到旗裡開會,住老鄉家裡被染上了蝨子,它藏在毛衣的縫隙中不好找,特別它下的蟣子,黏在毛衣的毛上,揪它時連保暖的絨毛都拉斷了,特別難清理。同學乾脆把毛衣毛褲拆了,用開水煮,蝨子死了,可蟣子皮仍然沾在毛衣上下不來。為了燙死蝨子,把灶燒得過熱,晚上炕頭不能睡覺,還把睡炕頭同學的褥子、床單及炕蓆都燒焦了。可見滅蟲心切!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媽媽不讓我帶毛衣毛褲。

內蒙古老鄉有愛穿“腰子”的習俗,是用花布做的坎肩,男女都穿,餵奶的母親要掏兩個洞好餵奶,又保暖又方便,可它是蝨子最愛藏身與滋生之處。

天暖和在外幹農活休息時,老鄉就脫下腰子,在太陽底下捉蝨子,如果蝨子太多,就用牙沿著衣縫咬,邊咬邊說,“讓你吃我血,我就吃你血。”我們都看傻了,遠遠地不敢靠近。

冬天屋裡有火爐子,火爐面是用鐵板做的,老鄉把腰子放在鐵板上,蝨子一遇熱就爬出來了,再用糜子苗做的掃帚輕輕地往爐口掃,蝨子掉進爐口,發出噼噼啪啪像是炒芝麻的聲音。身上讓蝨子咬的癢時,就用乾透的老玉米棒插根筷子,當癢癢撓使。

冬天,經常到大隊部開會。大隊部裡暖暖的,人們身上的蟲兒就騷動起來,特別是跳蚤,搞得身上很不舒服。老鄉都有獨到的“治蟲”方法。老漢們都穿緬襠褲,解開褲帶往食指上吐唾沫,順著褲腿裡癢的地方一按,跳蚤一遇水跳不起來了,這個方法能精準地捉著跳蚤。我親眼目睹了大隊部裡一炕的老漢們神情專注地捉跳蚤、蝨子,從心裡佩服老鄉用最原始、有效的奇特技巧解決著現實生存中的小問題。老鄉們的滅蝨、滅跳蚤的捉蟲技巧,給我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1996年我們回村時,由於解決了水的問題,家家戶戶衛生條件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改善。

生活趣事

炒莜麵

幹農活,沒有“盯時候”(按時)的吃食是很難受的。炒莜麵是一種禁(耐)餓的食品。每天早上喝粥時都要伴炒莜麵吃,否則不到吃飯時間肚子就咕咕叫了。

我們學老鄉自己做炒莜麵,大夥燒火翻炒莜麵,忙活了一上午,做好了整整一大盔子炒麵。中午,當大家躺在炕上準備休息時,突然有人叫道:“什麼糊了?”大家都起來找,並沒見鍋裡灶上有什麼燒糊的東西。順著糊味找到了糧房,只見大盔子里居然詭異地冒著三炷煙,大家不知怎麼回事,甚至有些害怕,趕緊把炒麵倒在案板上,才發現莜麥油性很大,由於放炒麵的盔子裡透氣不好,自燃了。炒莜麵應該等炒麵涼了再裝起來。外面看著三炷香似的,裡面早已結成了三大塊黑炭,大家哭笑不得,扔了一多半,剩下的也有點糊味,不好吃了。一上午的辛苦白瞎了。這,又成了老鄉田間地頭取笑知青的一樂兒。

臭豆腐

知青們回北京,喜歡帶些醬油膏、芝麻醬、煉好的豬油、鹹菜什麼的,用來改善在村裡的生活,後來有的同學還帶了臭豆腐。農村棒子麵多,蒸窩頭,貼餅子,夾臭豆腐那叫一個香,這也是老北京人最愛的一口。

有一年冬天,公社組織青年去開會,本村的、回鄉的和北京知青都去。早上我們貪睡起得晚,正就著臭豆腐貼餅子吃得有滋有味時,一群年輕人湧進屋來。他們聞到了臭味,但礙於面子誰都不說,只是眯眯地笑,我們吃得正香,全然不知。一會兒跑進來一個本村的男青年,一進屋就愣頭愣腦地大聲叫:“這是甚味了,這麼不好氣?”我們說:“可好吃了,聞著臭,吃著香。這是北京特產。”他笑著說:“要說你們北京人挺文明的,咋就吃這麼臭的東西,我以為你們沒倒尿盔子呢。”他想了想又說:“哦!這東西是臭香臭香的。”大家再也忍不住了,都哈哈大笑起來。

雞趣

我們養過一隻大蘆花雞,還有一群小雞。蘆花雞長長的腿,白色帶黑點的小羽毛,很是精神。鄰居老鄉家是隻大公雞,標準的帥哥,紅紅的冠子,多彩油亮的羽毛,跑起路來飄逸瀟灑,走起路來雄赳赳、氣昂昂的。

在農村一般兩家房子離得近時共用一堵院牆,屋簷下兩家的雞架相鄰,每天傍晚雞群都要上架休息。我們知青的小雞們都不願意和蘆花雞一個架子,願意陪帥哥,這讓蘆花雞很不高興,出於羨慕、嫉妒、恨,經常挑釁大公雞。大公雞忍無可忍進行了反擊,把蘆花雞的羽毛啄了下來,追著它滿院子跑。蘆花雞敗下陣來,每天傍晚孤伶伶地趴在架子上。再看大公雞,驕傲地昂著頭,周圍眾多“小美女”相伴。真是太搞笑了,原來雞的審美和人一樣,都喜歡帥哥美女!

在農村沒有什麼葷腥,最大的奢侈就是吃雞蛋,為了打牙祭,我們攢了一些雞蛋。有一天我做飯,給大夥每人煎了兩個荷包蛋,到最後給自己煎時只剩下一個了。估摸著我們養的老母雞一會兒就下蛋,所以把灶火燜著,就等著雞下蛋。可過了中午那隻母雞就是沒動靜,正要打算休息一會兒,它咯噠咯噠地叫起來。我從炕上竄了下來,給了它一把小米,揀起窩裡的雞蛋,磕在鍋裡就煎了荷包蛋。吃完荷包蛋,我才發現,從雞生蛋到進我嘴裡的時間總共用了不到一分鐘!雞蛋都吃完了,雞蛋殼還沒涼呢。這個從“出口”到“進口”的“神速”讓大夥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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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趣

春節回家探親的同學回村,因為行李多人先回來了,行李寄存在離村兩公里的一個小郵局裡。我和一個同學向隊裡借了一頭小毛驢就出發取行李。

毛驢一是認生,二是路不熟,出了村口就不願意走了,我們倆連拉帶拽,還是走走停停地磨蹭。好容易到了郵局取了行李架在驢背上,我心裡直犯愁,照它這速度走到半路就得黑天,我們不敢休息趕緊往回趕。沒想到小毛驢一看回家了,頓時來了精神,步伐歡快了許多,一個勁兒地低頭走路,我倆挺高興,天黑前可以到家了。

中途我的同學想方便一下,可這毛驢不管那麼多,只顧向前走,我一邊怕驢跑丟了,一邊又怕離同學太遠,她害怕。只好又把毛驢往回拉,小毛驢說什麼也不回頭,累得我滿頭大汗,真不知誰是主人誰是驢了。最後還是沒擰過小毛驢,它回家心切,自顧自地走了。等我們追上它就開始數嘮它:“來的時候拉著拽著打著你不走,回來你來勁兒了,也不等人,真是頭傻驢倔驢。”還打了它的屁股。

到了村裡天已擦黑,我們匆忙還了小毛驢,還告它一狀,隊長聽了還直笑話我們。第二天隊長告訴我們:“小毛驢的後腿磨破了。臨走給了你們一個麻袋就是怕咯著它,你們怎麼放的行李?還是把小毛驢的腿磨破了。”隊長心疼得不得了。我們一下就傻眼了,趕快過去看了看,原來是一個同學的箱子邊有鐵皮護角。我覺得挺對不住這頭小毛驢,腿磨破了還忍著疼痛為我們馱了那麼多行李,否則它急了一尥蹶子,就能踢到我們或把行李摔到地上,那才夠我們受呢,我們還打了它的屁股,心中真是後悔沒有善待幫助過我們的“朋友”。

招待餐

有一天,雨施格氣村的同學要來串門看看老同學,大家都非常高興。興奮之餘竟想不出用什麼招待老同學,一點葷腥都沒有,各村平時吃的都差不多,沒有什麼特殊新鮮的飯菜可以招待客人。

突然有人想到了就地取材,勞動時地裡有好多青蛙。田雞肉是異常鮮美的呀!大家立刻忙乎起來,大中午的頂著太陽挽起褲腿,光著腳丫,帶上塑料網兜,登上河邊的大壩。壩上有很多蛙洞,我們把網兜罩在洞口上,用棍子一捅,跳出來的是懶蛤蟆就扔掉,是青蛙就抓住。每抓到一隻青蛙,就高興得大呼小叫,折騰了一中午,抓到了20多隻青蛙。

回到家,膽子大的同學把青蛙收拾出來,整了一大碗田雞肉,總算是像模像樣地做了一碗炒田雞,可一下鍋炒,田雞就縮水了,變成多半碗了。除了給朋友吃,我們每人也就嚐了一點腿兒,那味道實在是太香了,量雖然少,但對同學的一番心意是到了。

第二天村裡就傳開了,說知青的女娃們敢吃青蛙。當地人是絕對不吃這東西的,對我們產生了更大的好奇心,甚至看我們像異類一樣,這幾個女娃們今後還不一定敢吃什麼呢!其實我們僅僅是為了招待同學,實在是沒得吃了。這以後再也沒碰過青蛙。我們從小受的教育是“青蛙吃害蟲,保護糧食,對人類是有益的”,可怎麼當時就全忘了呢?可能是同學的情誼更重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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