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4 那些怒放的藏地“玫瑰”

【編者按】辛勤的勞動者、無私的奉獻者;賢惠持家的妻子、偉大堅強的母親……在西藏傳統中,藏族婦女總是在操持家務,鮮少在社會活動中露面。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和發展,藏族婦女的社會地位急劇提升。高級工程師、學者、政府工作人員、舞蹈演員……她們在社會活動中的身影越來越常見,扮演的角色也更加多元化。由幕後走到臺前,如今的藏族婦女像紮根在藏地的花朵一樣,驚豔亮相在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多個領域。

我的幸福與驕傲:民族歌舞讓生命“更長”

中國西藏網訊 拉薩的天空逐漸由藍變紅至灰黑。河南岸,山披綠被為幕布,星空點綴為舞臺,一個流傳了1300多年的故事即將拉開序幕。舞臺上,演員們還在加緊排練;舞臺下,一個藏族女性拿著話筒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的表演,不時舞動身姿帶教示範。

大明宮前,使者破解謎題,公主動身西行;倒淌河邊,公主摔碎寶鏡,斬斷鄉愁;揚天飛雪中,進藏隊伍逶迤前行……看臺上,觀眾沉浸在這場漢藏文化交融的視聽盛宴中,掌聲和歡呼聲不時響起,手機、相機也在“忙碌”地記錄眼前的精彩。

看臺後方,拿話筒的藏族女性此時拿起了對講機,一會兒對著對講機講,一會兒和一旁記錄的人溝通。走臺、場景、燈光、道具、服裝、舞蹈、動作……演出的第六個年頭,她很熟悉劇中的每一幕,卻依然盯著舞臺上演員們的表現,不放過一絲一毫。作為國家一級編導、《文成公主》藏文化大型史詩劇副總導演、藝術總監的朗頓·白芨很清楚,細節決定成敗。臺前幕後800餘名演職人員如果有一絲懈怠,就無法給現場觀眾呈現出最完美的表演。

那些怒放的藏地“玫瑰”

圖為白芨在文成公主劇組裡給演員作指導。圖由文成公主劇場提供。

時間回到懵懵懂懂的歲月,彼時那個非要穿著母親又大又寬的練功鞋的女孩應該不會想到,耳濡目染中的西藏民族歌舞不僅與自己的生命緊緊相連,也因為自己對西藏民族歌舞的理解、提煉、昇華,讓其獲得了無數榮譽,成就了自己的幸福與驕傲。

緣起1977,那個最初的夢想

“我對舞蹈的啟蒙來自於我的母親。”看著母親跳舞長大的女孩就這樣與舞蹈結下了不解之緣。1977年,北京舞蹈學院來西藏招生。憑藉自身過硬的條件,13歲的白芨踏上了舞蹈藝術求學之路。跳舞——這個最初的夢想也逐漸發芽。

不習慣北京的氣候、吃不慣當地的餐食、不會說流利的漢語……比起在北京學習生活的各種不習慣和障礙,更加困難和殘酷的是專業練功。“你看著臺上舞蹈演員所呈現的表演覺得是很唯美的一種藝術,但背後的專業訓練卻很殘酷,這種藝術對比性特別強。”早上五點起床,參加排練、集訓,一直到晚上,中間除了吃飯、去廁所,休息時間很少。沿著這樣的時間軌跡,五年裡白芨“流血流汗”,終以全優的成績畢業了。

“畢業時,北京有很多單位都向我拋出橄欖枝,包括中央民族歌舞團都留我在北京發展。”面對各種優厚的機會,白芨選擇回到生於斯、長於斯的西藏。能歌善舞的藏民族,創造了悠久燦爛的歌舞文化。這些厚重豐富的資源,窮盡一生都學不完。“所以,我選擇回到家鄉,想將西藏的民族歌舞通過自己的舞蹈展示給更多人。”白芨說,自己是註定了一輩子要在西藏的。

轉身1997,告別舞臺的演出

回到西藏的白芨進入西藏最高的藝術殿堂——西藏自治區歌舞團,並以女一號角色參與藏族舞劇《熱芭情》演出。在北京民族文化宮劇場裡,帷幕徐徐拉開,手持鈴鼓的熱巴人(流浪藝人)頂風冒雨,步履艱難地行進在西藏的雪山小路上。排練近一年多的舞劇一經亮相,就受到了觀眾們的熱烈歡迎。

“備受寵愛的臺柱子”“當之無愧的女一號”等等讚譽隨之而來,白芨也開始活躍在全國和西藏各大藝術舞臺,拿下無數藝術大獎。1994年第七期的《人民畫報》封面上,一位面容姣好、身材優美、氣質優雅的藏族女子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那些怒放的藏地“玫瑰”

圖為1994年第七期的《人民畫報》封面。圖片來源:網易新聞

白芨迎來個人舞蹈事業的巔峰。

“然而,命運卻猝不及防地給了我當頭棒喝。1997年,我開始籌備自己的個人舞蹈專場晚會,可能是這麼多年一直跳舞、不停地前往農牧區表演,然後長年勞累,日積月累身體開始吃不消了。”發現自己走路開始不停地喘氣、晚上也休息不好,白芨去醫院檢查身體。“心率失常、左心肥厚等等問題,醫院甚至給下了病危通知,讓我不要跳舞了。”

不能跳舞了?精心籌備的個人舞蹈專場晚會不能獻給觀眾了?突如其來的變化像“晴空霹靂一樣”,讓白芨開始擔憂:“事業搞不成了,要轉型,但是又不知道做什麼。”

從幼時接觸舞蹈開始,到北上求學鑽研專業,直至個人舞蹈事業取得輝煌成就,白芨總覺得自己所接觸和展示的舞蹈與西藏這個“海洋”般的歌舞而言,“只是幾根頭髮絲”。抱著“做一輩子舞蹈專業”的信念,白芨決定從臺前轉到幕後,做舞蹈編導。“我的畢生心血甚至可以說生命都是與舞蹈聯繫在一起的,我離不開舞臺。只有舞蹈編導這個工作才能繼續讓我的生命與舞蹈聯繫在一起。”

精彩2012,在幕後贏得掌聲

從舞蹈演員向舞蹈編導轉變,白芨很清楚轉型的複雜。“跳舞是將已經編好的舞蹈完美呈現,編導不同。需要考慮歌舞文化的傳承,還要有個人的理解和思想的融入。”白芨覺得,西藏民族歌舞的豐富,讓一個藝術家在編舞時“深感責任重大”。

一方面,要考慮現代觀眾的興趣愛好,要利用高科技的舞美燈光等等作為有力的支撐去迎合觀眾;另一方面,要考慮到創作過程中如何沿襲傳承悠久的歌舞文化。“在如何遵循傳統上,我認為尺度把握是非常關鍵的。像我編導的民間歌舞,有很多關鍵性的東西是要完全按照傳統繼承下來的。比如,這個舞蹈腰彎到什麼地步,哪隻手在前哪隻手在後,這些傳承過程中的關鍵點,是要完全融入作品中的。”

都說堅持是因為熱愛,白芨熱愛西藏的民族歌舞,總想著要不斷突破自己,為觀眾獻上一個盡善盡美的作品,也向外界傳遞更多西藏民族文化的點滴。從服飾到音樂,從舞蹈到調度,白芨不斷挖掘、提煉、昇華西藏民間舞蹈,吸取精華為自己所用。因為這份熱愛、這份執著,在轉型之路上,白芨同樣“舞出”了精彩。

流行於拉薩、日喀則等地的朗瑪舞,是西藏古典民族舞蹈中璀璨的一顆“繁星”。伴隨著西藏文化旅遊的熱潮,拉薩的大街小巷裡很多朗瑪廳都在表演朗瑪舞。如何將朗瑪舞搬到舞臺上呈現?“女子朗瑪舞應該是什麼樣的,服裝要如何搭配、周圍要有什麼建築來襯托、每一組動作應該如何編排……” 白芨想了很久。

2012年藏曆新年晚會白芨交上了自己編排的郎瑪舞。當身著拉薩宮廷藏裝的女子從獨具特色的藏式建築中走出來時,電視機前的觀眾無不沉醉在舞蹈所展現出的高貴典雅、端莊靜美的氛圍中。白芨知道,朗瑪舞《聖地朗瑪》成功了。

“當時我也在電視機面前看了自己編排的舞蹈,節目播完後,我的電話鈴聲不斷。親朋好友都祝賀我,評價說我這個舞蹈編的特別好。他們都說,如果提到朗瑪舞改編,那我應該能算這方面的專家了。”

前行2018,一部劇仍在打磨

2012年,一個偶然的電話,讓白芨和文成公主結緣至今,回憶這份初遇,白芨說是“緣分和天意”。

“那時候《文成公主》室內劇要在國家大劇院演出,邀請我去擔任現場編導。我當時身體不是很好,就沒有答應。過了兩天電話又打來了,讓我以專家的身份去看看,我答應了。”

以為只去三四天的白芨沒有想到,這一去,就待了三個月。

“他們交給我一個帶子,讓我去參加排練。那時候人已經到現場了,只能幹了。”劇中反覆吟唱的“文成公主,國色天香,自願和親,天地景仰”的歌詞,衝擊著白芨的心靈,讓她不斷想要與這個劇共鳴發聲。儘管七八月的北京正值酷暑,儘管自己身體多有不適,白芨還是堅持了下來。

當大唐盛世的恢弘場景、流光溢彩的華貴服裝、帶著高原特有的原始和粗獷的歌舞呈現在舞臺上時,現場的觀眾被征服了。演出結束後,演員謝幕長達近20分鐘,全體觀眾起立鼓掌,這種情況在國家大劇院並不多見。

西藏民間歌舞在國家大劇院的亮相,讓白芨不僅收穫了自己編導生涯的一座豐碑,也讓她深深感受到千百年流傳下來的西藏民間歌舞的巨大魅力。她想讓自己編導的西藏民間歌舞走得更遠,讓更多人知道雪域高原豐富多姿的民間歌舞。

室內劇成功演出後不到半年,機會來了。白芨接到邀請,要將《文成公主》室內劇打造成實景劇。

那些怒放的藏地“玫瑰”

圖為文成公主劇全景。圖由文成公主劇場提供。

這對於西藏來講,是一個很陌生的概念,沒有人接觸過,白芨覺得“心裡很沒有底”。帶著內心的忐忑,白芨跟隨劇組主創人員一起前往內地觀摩學習。

認識了實景劇的概念,知道了內地是如何打造實景劇的。白芨和主創人員們又思考著另外一個關鍵性問題:劇是在西藏上演,如何通過演出來展示西藏的歌舞文化,如何把西藏的民間歌舞最大化、最優化的呈現給觀眾。

帶著這些問題,團隊又開始在西藏各地採風。就這樣,百人鍋莊在敞亮的舞臺中激盪,剛健豪放的卓舞在舞動,打阿嘎的遁地之聲氣勢如虹……數十項非物質文化遺產融入劇中。

那些怒放的藏地“玫瑰”

圖為《文成公主》劇中打阿嘎場景。圖由文成公主劇場提供。

舞臺後方在施工,演員們就在前方抓緊排練。為了使來自農牧區的800餘名演員動作整齊、統一,白芨和主創團隊下了很多功夫。“能夠善舞是我們與生俱來的,但常態性的演出對於平日裡幹農活、放牧的人來說還是很有挑戰。怎麼辦,只能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拆解了一步步教,一個動作熟練了再教下一個動作。演到今天,大家手上的動作、腳上的走臺已經非常熟練了。一想到自己的表演不僅僅是幾個動作,而是要和全體演職人員一起,展示西藏的歌舞、西藏的文化,大家都很認真,想要齊心協力將最好的表演呈現出來。”

夜幕降臨,拉薩河南岸的寶瓶山上,這個流傳了1300多年的故事在舞臺上娓娓呈現。“我想要生者遠離饑荒;我想要貧者遠離憂傷;我想要老者遠離衰老;我想要逝者從容安詳。”松贊干布渾厚、磁性的聲音直抵人心,隨著劇情變化出現的河流、風雪也將人帶回到1300多年前文成公主的艱難進藏路。

那些怒放的藏地“玫瑰”

圖為白芨(右一)在劇組裡給演員作指導。圖由文成公主劇場提供。

此時的白芨,將腳步從臺前移到幕後。現場觀眾不會知道,如此精彩、震撼的演出,站在幕後的白芨依舊在“挑刺”:“光太強了”“手勢不統一”……一場劇演下來,白芨總是能發現一些細節問題。這些問題被一旁的工作人員記錄下來,在次日開演排練前做特別提醒。於白芨而言,一部作品、一個劇目呈現在觀眾眼前並不意味著這部劇、這個作品就結束了。“還要不斷打磨,要不斷二度創作和提升,只有這樣,才能儘可能地提高和延長這個劇的生命力,這也是在延長我自己的生命力。”

從“走得到的地方是遠方,回不去的地方是故鄉”到“天下沒有遠方,人間都是故鄉”,從臺上到臺下,從演員到觀眾,都無不為這千百年前文成公主與松贊干布的佳話以及人間大愛圓的真情所動容。演出進入第六個年頭,觀布達拉宮、遊八廓街、看《文成公主》也成了無數進藏遊客的必備線路。

近九十分鐘的表演結束了,當吉祥八寶圖映照在寶瓶山上時,全場觀眾報以熱烈的掌聲和歡呼來感謝演職人員的付出。

此時的拉薩,夜,已深!白芨還沒有結束當天的工作,她要和主創團隊開個短會,總結當天的不足,強調次日排練的重點。

從兒時的懵懂嚮往到如今的目標清晰,這個把畢生心血交付給西藏民族歌舞的藝術家很明白,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自己對每一個西藏民間歌舞作品的無期限打磨提升,不僅在延長自己作品的長度,也在延長自己生命的“長度”。“這是我無悔的選擇,也是我的幸福和驕傲。”

那些怒放的藏地“玫瑰”

圖為《文成公主》劇中考究的舞美、燈光 佈景。圖由文成公主劇場提供。

那些怒放的藏地“玫瑰”

圖為花草是白芨日常生活中最好的夥伴。圖由文成公主劇場提供。

(中國西藏網 記者 王淑 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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