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6 河上葦青青

河上葦青青

一個村莊有了河,就像原本就俊俏的村姑,白皙的脖頸上圍了條明亮的紗巾,增色不少。不僅這樣,村莊的氣質似乎因此也溫潤了許多,村裡人說的話,也像在水裡洗過一樣,乾淨,爽快,即便是大聲武氣說話,讓人聽起來也不那麼刺耳。

一條河有了蘆葦,也會秀氣不少。如河柔順的長髮,蘆葦青青的倒影飄搖在水面上。擠擠攘攘地簇在一起,風吹過,葉子與葉子摩挲,沙沙沙,像是在說著隱秘的卻又掩藏不住的悄悄話。

比起岸邊的樹來,蘆葦與河水的關係要親密得多。楊樹們一門心思往天空伸展,對河水似乎不屑一顧。垂柳們要謙遜得多,低著頭,在風的鼓動下,與水嬉戲,劃出一道道波紋。蘆葦呢,則直接與河擁抱在一起,成為河流的一部分。蘆葦染綠了河,河滋潤了蘆葦。

我還是河邊那個喜歡赤著上身的孩子時,夏日裡,在河裡玩夠了水,就坐在垂柳下的陰涼地裡,聽樹上的蟬“知了知了”地叫,看小魚時不時躍出水面,銀亮的鱗光閃一下,重又落入水裡,漣漪一圈圈盪漾開來。有時,我會到水裡,折下蘆葦最上面的一截來,做成葦笛,鼓著腮幫,嗚啊嗚啊地吹。

鳥兒們常在蘆葦上駐足,麻雀、翠鳥,都常見。翠鳥站立的姿勢,要比麻雀優雅多了。也比麻雀漂亮多了,寶石藍的羽毛,像是蘆葦上突然開出的一朵花。風來,翠鳥就盪鞦韆。我在樹下看它,它不看我,只看水面。有時,箭一般射下,衝到水面,重又落到蘆葦上,嘴上卻多了一條小魚。

蘆葦叢下,是小黑水雞和野鴨的領地。我坐著不動時,它們在我面前游來游去,但我稍微一活動,立刻就撲稜稜劃過水面,一下子扎到蘆葦叢裡,好久後才肯探頭探腦地出來。蘆葦,給了它們最好的庇護。

在月光下,蘆葦也是另一種屏障。河的上游,是村莊女人們的浴場。蘆葦遮擋著她們,歡笑聲不時拋灑出來。河下游是男人們,如果有因此動了歪心的人悄悄溯水而上,還沒等靠近,就有女人們的罵聲擲過來,只好訕訕地溜回來。

到了秋天,蘆葦黃了,就會被收割去。潔白的稈兒,編成席子,鋪在床上,與人們開始另一種相伴。我睡在蘆葦蓆上時,總是恍惚地以為,自己是浮在清涼的水面上。

如今,老家的河,瘦了,沙灘沒了,浣衣的村姑和戲水的孩童不見了。只有鴨子們,依然呱呱呱地遊著,蘆葦們,依然安安靜靜地綠著。

每次回到故鄉,我都會到河邊走一走,在垂柳下,與蘆葦長久地對視。當我陷入這種凝滯的對視時,世界悄然隱退,我的童年倒映在水中,那一刻,我依然是那個無憂無慮、偶爾會託著腮憧憬未來的孩子。

來 源丨《四川政協報》2018年06月26日第04版

圖文編排丨董 彥

校 檢丨陳 雪 晴

終 審丨劉 姝 嵐

河上苇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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