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8 《玉林國師年譜》註譯(捲上:31、32歲)

釋超琦 輯錄

徐華根 點校

徐梵筂 註譯

《玉林国师年谱》注译(卷上:31、32岁)

【題解】

這次分享的是玉林禪師31、32歲時的內容,俗世已經天翻地覆,明朝滅亡、清朝建立,玉林禪師的家鄉江陰也遭受了屠城。但身處方外的玉林禪師似乎與這番聚變毫無牽扯,依然在參禪、辨魔——正所謂“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或許有人認為,清初屠江陰,玉林禪師作為江陰人卻當了清朝的國師,是不是太沒原則了?須知,玉林禪師利用順治對禪法的崇敬,為漢傳僧人贏得了生存空間,相當於丘處機千里遠行拜見成吉思汗一言止殺的功勞。

滿清在文化上與蒙藏接近,也與喇嘛教更為接近。但因為玉林國師的影響,清朝帝王從順治開始,包括雍正、乾隆等都更親近禪宗,乾隆的《喇嘛說》更是著意抑制喇嘛教的發展,這是一個值得研究的現象。

《玉林国师年谱》注译(卷上:31、32岁)

【原文】

大清順治元年甲申,是歲江南猶稱崇禎十七年,師三十一歲。

按,《寺記》雲:“甲申,前殿與諸寮以次成,貫以長廊,通以橫衢,登以拾級,蔽以修巷。晝行其間,堂有規、寮有務,無露頂裸衣詬諍偶語之僧。夜行其中,堂有巡香,路有巡照,寮有輪巡。雖鋤山藝圃,力田重務,亦必刻香危坐,放參始臥。課誦必搭僧伽黎,晦望則闔院羯磨,誓神發露,故衲子非真參密行者悉望崖而退,諸方以是嘆。叢林清肅,道風嚴峻,‘報恩’為時典型也。寺初乞食,雲間信士姚曇與其侄世柱,又買長生田若干畝,存寺供眾。”云云。

師自廿四歲丁丑至三十一歲甲申八載中,殿堂、寮舍、僧園,物務以悉周備。其間,世故變更,歲時豐欠,復不一然。

按,師《小參》雲:“斯世斯時出世為人的如麻似粟,山僧為甚也肯居此位、行此令?須知出世為人,不是泛泛然的:莫是有佛法與人商量,故出世耶?莫是有禪道與人,故出世耶?莫是顓為興叢林、作佛事,故出世耶?若道佛祖恁麼出世,非但自己入拔舌犁耕地獄,亦累佛祖入地千尺,無出頭分。”云云。

故師雖為建立叢林,於出世為人之心志,乃在此而不在彼也。即師弟子如退庵重、白松豐、石退勇、骨巖峰、寂庵洽、韞荊璧、公庵進、濟芝覺諸公,皆於師早年爐韝中出。於是,見師當日出之微意,豈鹿鹿僅以建立為心者,可同年而較哉?

【今注】

僧伽黎:即祖衣,又名“大衣”,指僧人的禮服,是比丘三衣之一。趙樸初 《佛教知識答問》第三章:“根據佛教的制度,比丘衣服有大中小三件……一是九條乃至二十五條布縫成的大衣,我國俗稱祖衣,是禮服,出門或見尊長時穿的。”

羯磨:梵語karma,也譯為羯摩,意譯為“辦事”。僧團的制度,在結夏安居,布薩誦戒之後舉行,類似於民主制度中的投票表決。負責舉行羯摩儀式的上座比丘稱為羯摩和尚。羯磨在佛教中,既是“作持”性質的戒條,更是僧團中的議事規則。舉凡授戒、說戒、懺悔,乃至各種僧團公共事條的處理所應遵行的一定程序。

發露

:即發露懺悔,懺悔的一種形式,就是將自己以前身口意做的罪業罪障,毫無覆蓋掩藏的公開表露,呈現在三寶或者大眾面前,以此懺悔業障。

【今譯】

1644年,31歲。

根據《寺記》所述:“甲申年,前殿與各個僧寮依次建成,殿宇之間用長廊和橫衢貫通,上下層用樓梯連接,走到哪裡都有長巷可以躲避。白天在寺院內行走,禪堂裡有規矩,僧寮裡有任務,看不到言行不雅的僧人;晚上在寺院內行走,夜行其中,禪堂裡有人巡香,路上有人巡照,僧寮有人輪巡。就算是從事體力勞動的僧人,晚上也必須到禪堂坐香,等到放參以後,才能休息。

早晚課誦,必須搭祖衣;每逢月底、月半,整個寺院都要羯磨,在護法神前立誓,發露懺悔。所以,不是真心修行的僧人,都被嚇退了。留下來的都是真禪人,從而得到了各大叢林的讚歎。玉林禪師住持的報恩堂,叢林規矩清肅,道風嚴峻,堪稱當時的典型。寺院最初靠乞食維生,後來雲間信士姚曇和他的侄子姚世柱,又買若干畝長生田,作為報恩堂的寺產,長生田的產出用來供養寺僧。

玉林禪師從24歲到31歲,這8年間,苦心經營,報恩寺的殿堂、寮舍、僧園,各項事務,全都周全齊備。這些年,因為世道變化,有時豐收有時欠收。所以每年過得都不一樣。

玉林禪師《小參》上說:“這個時代出世為人的多得如麻似粟,我為什麼要在這裡當方丈發號施令呢?要知道須知出世為人,不是隨隨便便的:難道是因為有佛法和人商量,才出世的嗎?難道是有禪道傳授給人,才出世的嗎?難道是專門為了興叢林、作佛事,才出世的嗎?如果說說佛祖為什麼出世,不但你自己因此造下口業要入拔舌犁耕地獄,還要連累佛祖入地千尺無法出頭。”

所以說,雖然玉林禪師為了建立叢林花費了很多精力,但根本上還是將出世作為心志啊,是為了出世而不是為了建築啊。玉林禪師的弟子,比如退庵行重、白松行豐、石退行勇、骨巖行峰、寂庵行洽、韞荊行璧、公庵行進、濟芝行覺等,都是在玉林禪師早年的熔爐裡鍛煉出來的。他們都能看出玉林禪師將會如太陽一般冉冉升起,又怎麼是那些其他盲目用心的碌碌無為的同修比得上的?

《玉林国师年谱》注译(卷上:31、32岁)

【原文】

順治二年乙酉,師三十二歲。

是年,奉先磬山龕於丈室已經十週,“報恩”叢林亦已完緒,乃卜基建塔於寺左寶峰之麓。是年,六月十有一日,奉全身以塔焉。師於塔旁坐臥者四十九日。師自是不復上堂,惟隨時五參提掇。

按,師《小紀》雲:“吾年二十有三繼席‘報恩’。三十有二而閒居,歲在乙酉夏閏六月之既望也。秋間,上船子庵,再往雲棲、天竺、徑山、法華山諸處隨喜,返雲覆庵度歲。

是歲,寶華朝宗和尚有書與師雲:“不肖生不逢時,遭法門變局,已不利於俗眼矣!生平德薄,習氣偏多,又不足以浩歸天下衲子,自揣無補法門,而當此祖道凋零、魔風熾盛之日,非得一間出名宿,何以回狂瀾於既倒?所以日夜焦思,引領而望者此也。壬午冬初,忽見佳刻諸種,合掌欣嘆,喜而不寐,蓋以當世有人,祖道不復終晦矣。”

是冬,即有《普說》、《請益》二錄(寶華有《廣報恩辨魔語》):“正以千里同風,不謀而合,令魔輩見之而魄喪耳。滿擬三週掃塔,定獲面譚,途路難行,今已遣僧代祭矣。當此亂世,晤會難期,略述數行,少伸同志。又以《傳燈錄》自元至今未續,近來凡遇士大夫,無不諄諄道及,此乃法門大故,幸不吝筆舌,共為鼓舞,或有為法而興起者,未可知也。臨楮不盡欲言,伏惟慈諒,不一。”

師復書雲:“我輩不能於尊宿林林之日,向孤峰絕頂蟠結草菴、呵佛罵祖去,乃以雞肋之力,撐持大廈之危。辯魔斥異,誠大不幸。然以高祖始終悟由,竟無灼知落處者,其他尚忍言哉。不謂當斯世而有‘室遠人邇’如吾兄者,區區之心亦無憾矣!向讀尊刻,恨不一晤,獲手書,知盛心亦然,不知何日天假之緣也。《燈錄》非明眼大才,而更心直手公,不以佛法作人情者,安可為之?得吾兄任此,真法門之大幸也。諸惟為道、為眾生自重,不宣答示神鼎澤。法侄書。”

【今注】

順治二年乙酉:這一年,江陰因反對清廷的剃髮令,矢志守城,凡八十一日。據韓菼《江陰守城記》載:“前月二十四日,京中遣國師和尚來江陰,日日繞城細看。至前日,始看明,向貝勒雲:江陰城形似芙蓉,若在瓣上攻打,越打越緊。其蒂在東北角,打花家壩;花蒂既碎,花瓣自落。”有人誤以為其中的“國師和尚”就是玉林國師,而痛罵他是漢奸,謬也。當時,玉林禪師身在江南,不在京中;另外,他還沒受封國師,所以不可能是他。按,清朝歷史上受封國師的,一是順治朝的玉林國師,二是康熙朝的章嘉國師。順治初年的國師和尚究竟是誰,是與是無,是真是假,都還要考證。

寶華朝宗和尚:即通忍(1604~1648),明代臨濟宗僧。常州(江蘇)毗陵人,俗姓陳。號朝宗,世稱朝宗通忍禪師。著有《朝宗禪師語錄》十卷行世。朝宗通忍禪師是密雲圓悟法嗣,與玉林通琇禪師是師兄弟,但在通信時,玉林禪師自降輩分,以示尊重。

室遠人邇:雖然住得遠,人卻很親近。是“室邇人遠”的反用,如《詩經·鄭風·東門之潬》雲:“其室則邇,其人甚遠。”

【今譯】

1645年,32歲。

這一年,侍奉磬山圓修老和尚的僧龕已經十週年,報恩堂的建設也已經完成,於是占卜建塔的位置,將磬山老和尚的靈塔健在寺院左側的寶峰山麓。農曆六月十一,將磬山老和尚的肉身移入靈塔。玉林禪師在靈塔旁侍奉了49天。從此以後需,玉林禪師不再上堂,只有隨緣開示。

根據玉林禪師《小紀》記述:“我25歲繼承報恩堂方丈一職,32歲開始閒居,具體日期在1645年閏六月十六。入秋以後,參訪船子庵、雲棲、天竺、徑山、法華山等地,最後回到雲覆庵過年。

這一年,寶華朝宗和尚寫信給玉林禪師說:“我生不逢時,遭受法門變局,對我這個俗人來說很不利。我生來德行淺薄,習氣又多,沒有足夠的能力號召天下的僧人,我自以為沒什麼能力補救法門,現在祖師的大道凋零,狂魔的風氣熾盛,如果沒有一位有名的高僧,又憑什麼力挽狂瀾呢?所以夜以繼日焦慮,希望能遇見引領大眾符合企望的高僧。前年冬天,忽然看到您刻印的幾種辨魔的著作,閱讀後不禁合掌讚歎,高興地睡不著覺,原來當代就有明白人,祖師的大道終於不會晦暗不聞了。”

這年冬天,玉林禪師的開示結集為《普說》、《請益》二錄(寶華朝宗和尚則在此基礎上創作了《廣報恩辨魔語》)。玉林禪師回信說:“正所謂千里同風,不謀而合,如果讓魔輩見到這種情形,一定會嚇得魂飛魄散而魄喪了。我原計劃再花滿三週的時間掃塔,然後在與您相聚面談。因為路途艱難,所以早做準備,現在已經派遣了一個僧人代我祭掃。現在是亂世,想要見一面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在信中簡單說極端化,稍微申明一下我們共同的志向。另外,《傳燈錄》從元朝至今都沒有續修,近來只要遇到士大夫,全都很認真地和我談這件事,這是禪門的大事,多虧您不惜筆墨,鼓勵我共同接續這一任務,也許將來有因為這個而興起的禪人,也不一定。還有很多話就不一一說明了,請您見諒。”

寫完信後,玉林禪師覺得意猶未盡,於是又寫了一封:“我們沒機會在高僧大德林立的時代,隱居山林呵佛罵祖,卻在這個時代,憑自己的微弱力量,支撐禪法的危樓。辨析魔說,排斥異端,真是非常不幸的事情啊。不願看到高峰祖師悟道因緣本地風光被人誤解,其他的錯誤還能忍一忍。想不到現在還有像我們師兄弟那樣住得遠心卻近的,所以也沒有遺憾了。從前讀到您的著作,就遺憾沒機會一見,收到您的信後,知道您也盼著和我一見,但不知道何時有機會相見了。續修《燈錄》,除非明白而有大才,並且內心正直、手法公允,不把佛法當成人情,又怎麼可能做好呢?師兄擔負起這一重任,真是法門的大幸啊。希望您為了禪道,為了眾生,多多保重。這裡就不多說了。法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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