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9 名妓的悲喜人生:含冤入獄被嚴刑拷打,「烈女」之名獲皇帝點贊

名妓的悲喜人生:含冤入獄被嚴刑拷打,「烈女」之名獲皇帝點贊

提及南宋理學大師朱熹彈劾台州太守唐與正案,風華絕代的女詞人嚴蕊當是最招惹眼球的一個涉案者。此案雖鬧得沸沸揚揚,震驚朝野,結果卻是輕描淡寫,不了了之——

一、藝妓碰上老夫子

嚴蕊,藝名,本姓周,字幼芳,出身低微,自幼習樂禮詩書,善操琴弈棋,學識通曉古今,詩詞語意清新。但對其身份,史書亦蓋棺論定:營妓,即有官方特殊戶籍和營業執照的藝妓,或曰“陪侍小姐”。因按宋時法度,遇有重大活動,官府舉行大型酒會,一般都要召營妓“承應助興”。但也只允許她們站著陪陪酒跳跳舞嗨嗨歌而已,絕不許留宿夜寢,謔浪狎暱。誰敢違反,小心彼時頗具領袖聲威的朱熹朱老爺子會找你談話!

名妓的悲喜人生:含冤入獄被嚴刑拷打,「烈女」之名獲皇帝點贊

朱熹,安徽鶩源人,著名理學家,其深入人心的經典語錄為:“餓死事小,失貞事大”,一貫主張“存天理,滅人慾”。有這麼一個道貌岸然的老夫子肩扛滅欲大旗,威嚴而立,誰還敢胡來?

二、官場渾水誤紅顏

不過,彼時,偏偏有個人不買朱老爺子的帳,與之唱對臺戲。

這個人,便是台州太守唐與正。

唐與正,字仲友,年少風流,才華橫溢,平素極力倡導永康學派,堅決不拿朱老爺子的理學當盤菜。且說這日桃花灼灼,唐太守置酒賞玩,又請才貌過人的嚴小姐來侍奉。

酒過三巡,唐太守聽言嚴小姐善於詞詠,就讓她以紅白桃花為題,賦詞助興。嚴小姐才思聰敏,眸光流轉,稍做沉吟,一闕《如夢令》便脫口而出: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

好!唐太守聽罷大喜,當即賞了嚴小姐兩匹縑帛,並準備幫忙清除她營妓的不良記錄,還歸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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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說,這都不算什麼。即便眼下,不也時有混跡聲色之所的女子得遇賞識而改頭換面,飛上枝頭的嗎?但,當時有人在盯著唐太守,在等著他鬧出緋聞,以便大做文章呢。

盯著他的人,便是朱熹朱老爺子。

朱老爺子是有身份的人,自不會放低身段,去做暗中盯梢的勾當。他有自己的“線人”:浙東常平使朱晦庵。

朱晦庵早年登朝,著書立言,名望不小。偶然之中,他聽說唐太守曾嘲諷他“大字不識一籮筐”,心中不禁氣憤無比:純屬褲襠里拉胡琴,瞎扯淡(蛋),老夫的學問大著呢。既然你看不起我,哪咱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還別說,機會很快到了——

一日,受命浙東提舉的朱熹巡視台州。朱晦庵忙叫上早已串通一氣的台州副任通判高炳如等人,唧唧呱呱好一番扯老婆舌,說營妓嚴蕊僅身穿褻衣,服侍唐與正洗澡擦身,哎呀呀,還公然同居呢,真真的羞死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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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太守,竟和煙花女胡鬧,成何體統?!正苦於抓不到把柄修理唐太守的朱老爺子大發雷霆,連夜向天子上了六道彈劾表章,其中第三、第四狀論及唐與正和嚴蕊的風化之罪,同時嚴命唐太守交出州印,接下來便是發籤捕人,傳拿嚴蕊。

三、酷刑拷打落嬌軀

南宋淳熙九年(公元1182年)秋,嚴蕊到案,先後被關押於台州和紹興大牢。其間,嚴小姐雖遭刑訊逼供,卻堅貞不屈,這才是彈劾唐與正案的高潮,也是此案中最精彩、最感人之處。

出身卑微的柔弱女子,如何能含垢忍辱,不懼酷刑?南宋周密的《齊東野語》裡有這樣一段記載:

獄吏誘供:你幹嘛那麼傻,遭這種活罪?你犯的只是生活作風問題,沒啥大不了的。

嚴小姐怒駁:“身為賤妓,縱合與太守有濫,科亦不至死;然是非真偽,豈可妄言以汙士大夫,雖死不可誣也。”

翻成白話,即:雖然我是被人家看不起的歌舞伎人,縱是與太守有私情,料亦不至死罪。只是是非黑白不能顛倒,為了減輕自己而誣陷士大夫,我雖死猶不為。

聽聽,真可謂大義凜然,擲地有聲;身雖下賤,心勝磐石不移!

在《二刻拍案驚奇》中,也有如此記載:

“連嚴蕊也拿來收了監,要問她與太守通姦情狀。晦庵道是仲友風流,必然有染;況且婦女柔脆,吃不得刑拷,不論有無,自然招承,便好參奏他罪名了。誰知嚴蕊苗釘般的身軀,卻是鐵石般的性子。隨你朝打暮罵,千捶百拷,只說:‘循分供唱,吟詩侑酒是有的,曾無一毫他事。’受盡了苦楚,監禁了月餘,到底只是這樣話。晦庵也沒奈他何,只得糊塗做了‘不合蠱惑上官’,狠毒將她痛杖了一頓,發去紹興,另加勘問……”

後來的事,更是荒唐。那紹興太守也是朱老爺子及其理學的擁躉,嚴小姐一押到,太守見她模樣標緻,便道:“從來有色者,必然無德。”對無德之賤婦,給我拶指!

拶指,用朱籤夾手指。嚴小姐十指纖細,掌背嫩白,一夾下去,頓時鮮血淋漓。嚴小姐沒招。又用夾棍夾腿。夾三尺金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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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都難置信,嚴小姐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卻依然沒招,且義正嚴辭道:

“天下事,真則是真,假則是假,豈可自惜微軀,信口妄言,以汙士大夫!今日寧可置我死地,要我誣人,斷然不成!”

此言,徹底讓那句“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的老話顏面掃地。

四、沉冤昭雪歸山林

牢中月餘,嚴小姐吃盡苦頭,人也是氣息奄奄。因她死不肯招認與唐太守有染,“烈女”之名很快傳遍朝野,就連當朝天子宋孝宗也聽說了。

可一面是理學大師朱熹,一面是青年才俊唐與正,手心手背都是肉,宋孝宗也無奈。犯愁之際,宰相王淮出面和稀泥了:皇上,唐仲友是三蘇一派,朱熹是二程一派。二人爭執,在於學術。不如把他們叫來,臭罵一頓,今後別搞的這麼過火,不就得了?

宋孝宗一聽,是個法子,便以秀才爭閒氣為名,臭損了唐與正一通,又將朱熹改任,同時起任岳飛的兒子嶽霖為浙東提舉。嶽霖到任,親審此案。

至此,嚴小姐大難不死,終沉冤得雪。釋放前,嶽霖命她當眾做詞自陳。嚴小姐脫口而出,以詞示志: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不玩了,我想從良。去過那種山花插鬢、遠離塵囂的山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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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霖聽罷,當即取來伎籍,揮毫勾去嚴蕊名字,遂了她從良的心願。

此場風波,到此方落幕收場。嚴蕊倍受摧殘,幾盡殞命,是最無辜的受害人,但由此贏得烈女美名,並告別身不由己的營妓生涯,倒也算不幸中之大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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