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 故事:父親不敢踏進校門口,我向同學介紹,我爸,環衛工(下)

故事:父親不敢踏進校門口,我向同學介紹,我爸,環衛工(下)

今天的時間分外的漫長,放學時,我爸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連指甲縫裡都用肥皂洗得乾乾淨淨,我聞著他身上肥皂的清香,只覺得分外滿足。

“丫頭,你今天學得怎麼樣?”他期期艾艾,生怕早上的魯莽會給我的學習生活造成困擾。

我絕口不提學校裡同學們的嘲笑,只撒嬌著對他說:“挺好的呀,爸爸,你明天不用這麼麻煩地換衣服了,穿工作服來就行。”

這撒嬌自上次蝴蝶髮夾事件後便不曾出現,他緊緊握住我的手,又抽紅了鼻子。他蹲下身來,“丫頭,讓爸爸背揹你,爸爸好久沒有揹你了。”

我順從地伏在他的背上,用側臉貼著那並不算寬闊的肩膀。我的父親,在既當爹又當媽的日夜操勞裡,過早地累彎了脊樑。

作文課上,老師要我們寫一篇關於親人的作文,我只想到了我爸,一個願意為我放棄討老婆、累死累活養活我,盡他最大的能力滿足我的爸爸。

當老師讓我在課堂上親自朗讀這篇優秀作文時,我抑揚頓挫地讀著,眼前閃過的是自有記憶以來他被生活日漸壓彎的肩膀,他身後的揹簍裡度過的童年,成了此時最溫馨的回憶。

我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市第一初中,1萬多元的擇校費幾乎是懸在他頭頂的利刃。

他拿著我的錄取通知書,不斷地撫摸著我的髮絲,眼中擒著淚花,“丫頭,好好上,錢的事我來想辦法。”

他抽了人生中的第二根菸,去銀行裡取回了這些年來的微薄積蓄,在手中點了又點,計算著差額。

他向單位請了好幾天假,每天為我準備好早飯後便騎著他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出門借錢。

人人都會記得這麼多年我家一次又一次的窮苦貧困,願意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並不多,他將好不容易借來的角票壓平,又覥著老臉去單位裡轉悠。

終於,他湊齊了擇校費,將我送進了一中的大門。一中是全封閉學校,一個月只讓回家一次。

我與他通著電話,他總是樂觀地安慰我,說他一切安好,又絮絮叨叨地關心著我的一切。

等我放假回家的前一天,我爸就開始忙活。他常年掃地的手照樣能在廚房中大顯身手,十八般廚藝給我整出一桌像樣的飯菜來。我低頭聞到一絲異味,他總是笑著打岔過去,更加殷勤地往我的碗中夾菜。

我低頭扒著飯,在短暫的休息後又回到學校學習。生活費如期而至,我總是懷疑,拿著微薄工資的爸爸,在交完了高額擇校費和住宿費後,是怎麼能夠滿足我並不算太低的生活開銷?

我爸瞞下了我揀破爛的事實,他在上班時隨身帶著一個袋子,將垃圾桶內的瓶瓶罐罐統統放進袋子中,在出租的小平房廊下堆積成山,在我回來之前又換成鈔票;

他另外在電影院找了份兼職打掃的工作,將本就少得可憐的睡眠時間又壓縮了一番;他節約得只啃著冷硬的饅頭就著水,當著一頓又一頓的三餐。

我的父親啊,將想盡辦法賺來的錢一分為二,一為還債款、二為我的生活費。

他緊巴巴地獨自生活著,只隨身放了張我的照片作為溫暖。

我那天提前一天放學,卻沒有告訴我爸,我迫切地想知道他真實的生活狀況,卻在見到真相的那一剎那淚流滿面。我蒼老的父親啊,累極躺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昏沉得不省人事。

我嚎啕地大哭只換來他疲憊地睜眼,他驚慌失措地想要擋住我看向瓶瓶罐罐的視線,卻徒勞無功地只能支撐起自己的身子。屋內桌上只放著半個冷硬的饅頭,他在電話中會給自己改善伙食的承諾不過是安慰我的笑話。

“丫頭,爸爸撿廢舊破爛時都戴著口罩,沒有人能看出是我的。”他期期艾艾,生怕我如小學時控訴他是掃大街般埋怨他撿破爛的行為。瘸腿父親掃大街供我讀書,我卻在同學的嘲笑中傷害了他。

“爸爸。”我哽咽著抱緊了他,不知道該為當年的年少無知道歉,還是為他如今依然的小心翼翼心疼。

他積年營養不良加睡眠缺失,醫生給開了幾瓶葡萄糖,不痛不癢地要他回來加強休息,補充營養。

可我爸又哪裡聽得下這些話?不停地肉疼著開藥的花銷,一回到家又扛起掃帚上班。

我攔不住,只能跟在他身後,奪過他的掃帚掃起大街來,他連忙攔住,“丫頭,這種事交給爸爸來做,你只要好好學習就行了。”

他強硬地搶過我手中的掃帚,我靠近他,搶在他之前把廢舊瓶罐撿起扔到袋子中。

他更加急得擺擺手,“不用不用,丫頭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自己來。”

“爸爸,我也是家裡的一份子,你好好掃地,以後只要我在家,我來幹這些事。”我不容置疑地掙開他的手,他愣在原地,眼中又泛起淚花。

看,我爸總能被這些小事所感動。

我學會了成長,終於不是完全依賴爸爸的小女孩。

在寒暑假中,我懂得如何將破爛分類,什麼能賣出什麼樣的價錢;

我學習煮飯,以保證操勞回家的爸爸能有熱湯熱飯;我著手家務,讓爸爸回家少有後顧之憂。

我爸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他更加拼命地掃地,不斷地找著其他掃地的兼職,只為了能讓我在學校中更安心地學習。

我愈發的努力,不單單是為了獲得好成績,更為了成績背後的獎學金,不菲的獎學金能小小地解決自己的生活費問題,讓我爸在匆忙的生存拼搏中多些營養注入。

可我哪裡比得過我爸的執拗啊?他把錢一筆一筆地存著,過著清苦的生活,終於在我踏進高中大門時能夠獨自交得起我的學費。

那一天他洋溢著自豪的笑容,我們父女倆在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內分享著喜悅。

高中的學習更為艱苦,我爸突然花錢大手大腳起來,他買回牛肉、蝦等高營養的肉食,用心烹飪成一道道美味的佳餚,每兩天便為我送一次飯。

他懇求領導多給他分了兩個區塊,遇到加班時總衝到最前面,他更加用心地拾撿各種破爛,小心翼翼地分類,和買家討價還價,為了能多出幾毛騎車老遠。

他總樂呵呵地虛心接受我的建議,卻總是在數到錢時將我所說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話丟到九霄雲外。

“我的丫頭是要考大學的人啊。”他樂呵呵地說著,更加賣力地攢錢,湊足我的大學費用。父親不敢踏進校門口,我向同學介紹,我爸,環衛工。

他一個人起早貪黑,除了我休息時能與他說上一兩句話。沉默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我悲哀地想,如果當初的我不是那麼自私,他是不是也會有一個賢惠的妻子,在每晚疲憊回到家時有一盆熱水,有人為他溫暖被窩。

我痛恨自己的自私,只能加倍地學習。黑色七月的高考之後,我如願錄取了大學,他抽了第三根菸,摩挲著大學錄取通知書,又重複了一遍我當初考取第一初中時的路。

他送我上了火車,在火車外賣力地揮手,即使遠方的我化成了一個小黑點,他依然佇立在原地,凝望著,凝望著他此生唯一的女兒終於離開了他的懷抱。

上大學時,我認真學習,在業餘時間尋找著各種兼職,我賺到越來越多的錢,已足夠滿足我生活的需要。電話那頭,我爸依舊樂呵呵地笑著,“丫頭啊,上大學了,要穿得漂漂亮亮的,你爸爸我有錢。”

他的有錢,不過是拿身體為代價,在睡眠時間的壓縮中,在冷水就饅頭的清苦中擠出,為我這個女兒儘自己最大的努力。

我爸老了,我早就知道。他早已不是年輕時能背得動我的糙漢,他佝僂的背再也無法挺直。

畢了業,我義無反顧放棄了大城市中優渥的工作,轉而回到了家鄉,即使我的專業在家鄉這個小城鎮裡,幾乎談得上一無是處。

他愁眉苦臉,總是勸我去大城市裡闖蕩,他知道自己耽誤了我的前程,只能更加沉默地掃著地。

我選擇了報考了公務員,在搜索著崗位介紹時,將鼠標點在了環衛處一欄。

九月份時,我正式成為了一名國家工作人員,崗位環衛,我爸愁眉苦臉中又帶著欣慰,他搓了搓手,“丫頭,你這個工作,不錯吧。”

“不錯。”我笑著握住他滿是繭子的手,“我爸是個環衛工,子承父業,我也是。”(作品名:《我爸是個環衛工》,作者:應惘然。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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