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幾日,荊公心情頗不寧靜。
院壩地面還有潦水些許,昨晚風疏雨急,恐怕北面池塘邊的杏花又落了不少。
出去走走吧,反正春光正好。只是,江寧的春要比汴京來得早些。
汴京?遠在天邊了。
只是聽說往日力主的變法,也被廢棄得差不多了。
雖是走出了廟堂的漩渦,處江湖之遠,可日趨混亂貧弱的國勢,猶如這春雨,隨夜擾夢清淨。
二
還好,藍天,碧水。依舊。
池塘離園不遠,向北半刻可致。塘水曲折蜿蜒,清冽可人。春風微微拂面帶香,愜意至極。
罷了,罷了,隨它去吧。寒來暑往,花謝花開,本是世間常態。
倒是眼前的這株杏樹,也不知是何人所載。
此時,杏花正繁花競放,最迷人處,莫過於這滿池花影,搖曳迷離,和枝頭的杏花,爭相鬥豔,各佔春色,竟不遜半分。
虛的比實的更靈動,假的比真的更動人。
自然之趣,生命之道,當真是微秒難言。
三
一片,兩片,三四片,飄入池水尋不見。
起風了。荊公抬抬頭。
枝影凌亂,花瓣終於不堪搖曳,雪花般無奈飄落水面。
如此純潔的花,只有落入這碧綠乾淨利落的水,才不枉此生潔白。荊公心道。
荊公最愛坐在這北塘邊上,看這株杏樹。雖則僻靜,卻勝在恬淡。
四
半山園外,有兩顆杏樹。
荊公不喜南邊路旁的杏花,也不是不喜,他只是不忍。
南邊的路,是鐘山到江寧的官道,車水馬龍。他不忍看到,如雪的花瓣,零落成泥碾作塵。
不似北塘杏花,即使零落了,還可在一泓清波中保持素潔本性。
荊公一直不喜喧鬧,退居這裡後,尤甚。
五
念及此,荊公有些難受。
春日野穹,不覺時光流逝。細數落花終有盡。
這水中花影,虛實難分,這南北杏花,同歸殊途。
不覺吟誦:
一陂春水繞花身,
身影妖嬈各佔春 。
縱被春風吹作雪 ,
絕勝南陌碾成塵 。
轉身,池水微瀾,映下背影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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