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A點評三國風雲人物：袁紹（八）外傳之《宦者列傳》（五）謀誅梁冀
漢桓帝劉志登基之後，雖然他的年齡已經足夠親政，但是有皇太后梁妠和大將軍梁冀把持朝政，劉志只能任人擺佈。
在和平元年（即公元150年）二月，也就是劉志登基後的第四年，皇太后梁妠去世了，雖然去世之前她也下詔將親政的權力交還給了皇帝劉志。但是朝廷內外，宮中宮外，基本上都是梁氏家族的人，就連劉志的皇后都是太后和大將軍的妹妹梁女瑩。所以權力依然掌控在梁氏家族手中。尤其是在梁冀除掉李固和杜喬之後，更是無人敢再直言。梁冀的權力由此也達到了難以撼動的頂點。劉志也只能安穩的繼續做自己的傀儡皇帝，擺出專寵皇后梁女瑩的姿態，以求自保。
那麼梁冀的權力當時究竟有多大呢？他都做過哪些專權不法的事情呢？綜合史書記載，除了他毒殺漢質帝，以及謀害李固杜喬這些事之外，還有許許多多梁冀違法的事情被後世記載下來。遠遠要比這兩件事厲害的多。
首先，梁冀大起宅邸修築私家園林。起宅邸本身也沒什麼，畢竟一個朝中大員總得有個住的地方。但是這個園林可就厲害了！史書記載，梁冀修築園林的範圍，“西至弘農，東界滎陽，南極魯陽，北達河、淇，包含山藪，遠帶丘荒，周旋封域，殆將千里。”這還不算完，他又在“河南城西”起了一座“經亙數十里，”的“菟苑”，用於飼養自己喜歡的兔子。這些土地山林，可以說都是梁冀利用權勢搶佔而來。而且這些林園，被梁冀霸佔之後，如同皇城禁地一樣是不允許百姓進入的。有一次一個不明規矩的西域商人，不小心射死了園林裡的一隻兔子。結果被株連而死的有十多人。還有一次梁冀的弟弟讓屬下去上黨的園林圍獵，事前並沒有告知梁冀。結果梁冀派兵將這些賓客全都捕殺，有三十多人之多。除了這些，梁冀還建了一座用於關押搶奪和抓住的逃民和良人的園子，其實就是一座私人監獄。據記載，裡面最多的時候關押了有數千人之多，全都被梁冀賣為奴婢，他卻對外謊稱是自己買來的。
在朝廷中，梁冀同樣專橫跋扈，生殺掠奪由其所出“機事大小，莫不諮決之”。在元嘉元年（即公元151年），也就是皇太后梁妠去世後的第二年，漢桓帝為保住自己的地位不得不以梁冀的“迎立”之功給他再次加封進禮。史書記載，當時梁冀被封加禮的規模是仿效前朝三個重臣的情形而定的，分別是：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贊不名，禮儀比蕭何；悉以定陶、成陽餘戶增封為四縣，比鄧禹；賞賜金錢、奴婢、彩帛、車馬、衣服、甲第，比霍光。而且在每次朝會的時候，為梁冀在三公之外單獨設立大將軍席位。他只需要十天參加一次朝會參與議論政事。其實他的入朝不過是走個過場，因為當時所有的奏章全都要先送大將軍府進行評議，之後才能送到尚書檯。就連新到任的官員也要先到大將軍府報道，然後才敢去尚書檯。
不僅如此，梁冀對不聽話的官員殺起來也是絕不手軟，甚至是明目張膽的。有一個叫做吳樹的下邳人被任命為宛縣縣令，梁冀使人傳信給他，讓他照顧一下自己在宛縣的親信。可是吳樹到任以後秉公執法，誅殺了梁冀的不法親信數十人之多。結果梁冀大怒，就啟奏升吳樹為荊州刺史，卻在吳樹向梁冀辭行的時候，在他的酒裡下了毒藥。吳樹最終死在了前往荊州的路上。還有一個遼東太守叫做侯猛的，只因為剛剛到任的時候沒有去拜見梁冀，就被梁冀以“它事”之罪腰斬。
時任郎中的汝南人袁著，雖然只有十九歲，但是卻對梁冀的“兇縱”不勝其憤。於是就寫了奏章彈劾梁冀。梁冀知道後就將他抓住“笞殺之”，也就是拷打至死。就連與袁著交好的郝潔和胡武也都受到牽連。胡武一家六十餘人被滿門抄斬。郝潔開始的時候沒有被梁冀抓到，可是他看到胡武一家被殺的下場，害怕會連累到自己的家人，於是寫信給梁冀說明情況之後，在梁冀的家門口喝藥自殺。有一個京師聞名的富戶叫做士孫奮的，梁冀送給他一套車馬，可轉身就管他借錢五千萬。士孫奮不願借給梁冀，最後只借給梁冀三千萬。結果梁冀以此大怒一狀告到郡縣裡，稱士孫奮的母親曾經是他家的奴婢，偷了錢財逃亡至今。於是就將士孫奮一家全部抓入大牢，迫害至死。而士孫奮家的億萬家財則進了梁冀的腰包。梁冀就是這樣一個專攝朝政“
兇恣日積”的人物。
在這裡我們看，他霸佔良民賣做奴婢，強佔山林，與民爭利，得罪的是天下百姓，貧民階層。他貪受賄賂，迫害朝臣宿儒，忠臣良吏，得罪的是世家權貴階層。這兩個階層已經完全的站在了梁冀的對立面上。那麼他對封建社會的最高階層，也就是宗室代表的皇帝，又是什麼態度呢？
史書記載，梁冀對待皇帝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主要代表事件有兩個。一個是太史令陳授被殺事件。事件的起因是在延熹元年（即公元158年），在這一年夏天的大概五、六月份的時候，發生了一次日食現象，同時京師附近伴有蝗災出現。於是皇帝就讓小黃門徐璜去問太史令陳授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些事情。
太史令這個官職早在夏商周時期就已經出現，除了記錄史事事件之外，主要還有掌管國家典籍、推算天時曆法、記錄祥瑞災異等徵兆事件，凡國家祭祀、喪、娶之事，也要由太史令奏報良日及時節禁忌。到魏晉之後，記錄史事事件和掌管國家典籍的工作逐漸劃歸到著作郎的職權範圍。而太史令只剩下推算天時曆法、記錄祥瑞災異等徵兆事件以及為國家祭祀、喪、娶之事良日和禁忌的奏報。
大家可不要小看太史令這個官職，按照我們現在的唯物主義觀點，這些當然是屬於迷信的範疇，但是在當時可是非常重要的。我們在讀史書的時候往往會看到一些級別很大的官職，經常由於災異的情況而出現任免的情況。這種情況的判定就是出自於太史令。
所以，當國家出現日食以及蝗災的時候，皇帝勢必要根據流程問一問太史令，這些事主何吉凶，又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小黃門徐璜從太史令陳授那裡回來之後，就對皇帝說了一個非常值得深思的結果“災異日食之變，咎在大將軍”。
咎的含義就是過失、罪過。也就是說這些災異的不祥之兆全都是由於大將軍的罪過。按照一般的情況，這時候就要對大將軍的職務進行罷免。
個人感覺，這可能是漢桓帝對大將軍梁冀的一次摸底性的試探。是想要看看梁冀的反應。
那麼梁冀知道後什麼反應呢？梁冀非常生氣，他認為陳授是在胡說八道或者是受人指使。於是就讓洛陽令把陳授抓了起來嚴刑拷打，結果陳授死在了獄中。
史書記載“帝由此發怒”。
另一件梁冀惹怒漢桓帝的事件，就是他派刺客刺殺貴人猛女的姐夫議郎邴尊和猛女生母宣的事件。
貴人猛女本是郎中鄧香的女兒。鄧香的妻子宣在鄧香去世之後，帶著她改嫁給了梁紀。梁紀就是梁冀妻子孫壽的舅舅。梁冀見猛女貌美，就讓她改姓梁，以自己女兒的身份進入皇宮，想要以此討好漢桓帝以穩固自己的地位。
猛女進宮之後，初為采女，果然得到了漢桓帝的寵幸，於是就被封為了貴人。
這時候梁冀就開始害怕猛女並非自己親生女兒的事實被揭露出去，於是就想要派刺客除掉猛女的姐夫議郎邴尊和猛女的母親宣。按照《後漢書天文志下》中的說法“冀又擅殺議郎邴尊”也就是將邴尊殺死了，他殺邴尊的方法應該就是派遣刺客。然後又讓刺客去刺殺猛女的母親宣。
猛女的母親宣，當時與中常侍袁赦做鄰居。刺客就打算從袁赦家的屋頂進入到宣的家裡。結果被袁赦發覺，於是袁赦就敲鼓以警示宣。按照《後漢書梁冀傳》中的說法，宣當時就逃進皇宮去找女兒貴人猛女求助，這件事情就這樣被漢桓帝知道了詳情，結果“帝大怒”，就開始了與諸宦官五人謀算除掉梁冀的計劃。
在《後漢書皇后紀下》的記載中，貴人猛女入宮的時候是在永興年間。永興年號一共使用了兩年，也就是公元153和154年。而漢桓帝當時的皇后梁女瑩一直到延熹二年（即公元159年）秋七月的丙午日駕崩，諡曰懿獻皇后，葬於懿陵。也就是說梁冀派人刺殺宣的時候，猛女還只是個深得寵幸的貴人。當時漢桓帝還不可能為了她就和梁冀翻臉，畢竟有皇后梁女瑩這個內線，掌握實權的大將軍梁冀很難撼動。《後漢書宦者列傳》記載“帝逼畏久，恆懷不平，恐言洩，不敢謀之。”
不過，事情總會有發生轉機的時候。皇后梁女瑩不知道什麼原因過早的離世了，而大將軍梁冀為自己安插在皇帝身邊的繼任者，所謂的“女兒梁猛女”又由於姐夫的遇害和母親的遇刺而站在了漢桓帝的一方。劉志終於到了實施自己計劃的時刻了。
有一天，皇帝上廁所的時候將宦官唐衡叫到身邊，對他說道：“左右與外舍不相得者皆誰乎？”
“外舍”指的就是皇后的梁家。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在問：“我身邊的人與皇后梁家關係不好的都有誰？”
唐衡當即說道：“單超、左悺前詣河南尹不疑，禮敬小簡，不疑收其兄弟送洛陽獄，二人詣門謝，乃得解。徐璜、具瑗常私忿疾外舍放橫，口不敢道。”
“河南尹不疑”就是梁冀的弟弟梁不疑。唐衡的話意思是“單超和左悺的之前去拜見梁不疑，由於送的禮少了，結果被梁不疑抓了他們的兄弟。單超和左悺不得不又去登門謝罪才釋放了他們的兄弟。徐璜和具瑗也常常對皇后梁家的專橫不滿，只不過嘴上不敢說。”
於是漢桓帝先招來了單超和左悺進入密室，對他們說道：“梁將軍兄弟專固國朝，迫脅外內，公卿以下從其風旨。今欲誅之，於常侍意何如？ ”梁將軍兄弟專權朝廷，壓迫威脅內外，現在公卿以下都聽從他們的旨意。我想誅殺他們，你們這些常侍的意思怎麼樣？
這番話漢桓帝劉志可以說是非常直接了，因為他已經問過唐衡，單超和左悺的態度。
單超和左悺也當即就明白了漢桓帝的意思。單超說道：“
誠國奸賊，當誅日久。臣等弱劣，未知聖意何如耳。”這其實是單超和左悺兩人先表明了態度“只是不知道皇帝您到底是怎麼想的啊？”漢桓帝說道：“審然者，常侍密圖之。”既然這樣，你們就秘密的謀劃一下。
單超又說道：“圖之不難，但恐陛下復中狐疑。”謀劃倒是不難，但是恐怕陛下您心中猶豫不定。
這其實是要漢桓帝有一個明確的態度。
於是，漢桓帝說道：“奸臣脅國，當伏其罪，何疑乎！”當時就又找來了徐璜和具瑗，加上單超、左悺以及唐衡，共計五人。漢桓帝咬破了單超臂膀出血盟誓，一起商議好了除掉梁氏兄弟的計劃。
那麼這個計劃具體是怎麼實施的呢？在《後漢書孝桓帝紀》的記載中，這個過程是比較籠統的。原文是這樣：“大將軍梁冀謀為亂。八月丁丑，帝御前殿，詔司隸校尉張彪將兵圍冀第，收大將軍印綬，冀與妻皆自殺。衛尉梁淑、河南尹梁胤、屯騎校尉梁讓、越騎校尉梁忠、長水校尉梁戟等，及中外宗親數十人，皆伏誅。太尉胡廣坐免。司徒韓縯、司空孫朗下獄。 ”
不過，在《後漢書梁冀傳》中卻清楚的記錄了這個過程。
首先，梁冀在妹妹皇后梁女瑩去世之後，雖然有一個假女兒“梁”猛女繼續在皇宮中受寵，可是依然並不放心，尤其是對皇帝身邊的幾個宦官不放心。於是就派了一個親信叫張惲的中黃門進宮值宿，以防事變。
梁冀派張惲進宮這件事，其實是傳遞出一個訊號。就是梁冀已經開始懷疑了。所以對於漢桓帝和他的五個親信宦官來說，已經到了勢在必行的重要關頭。
於是，在一天夜裡，具瑗先派人以“擅入宮廷，圖謀不軌”的罪名將張惲抓了起來。然後，漢桓帝來到前殿召集諸尚書。
東漢時期的尚書檯，是總攬一切政令的首要職位，是對皇帝直接負責的重要官職。漢桓帝這麼做，一個就是將他們先控制住，二個就是看看都有誰是支持自己的。在這些尚書中當然會有一二忠臣，其中的尚書令尹勳就是重要的一個。也正是尹勳奉命率領“丞郎以下”的官員，各持兵器守住皇宮各官署的大門，並收斂皇宮中值宿衛兵的各種調兵符節信物送到皇帝手中。這裡的“丞郎以下”就是指尚書檯下的各種屬官。
這樣一來皇宮基本上控制在了漢桓帝的手中。緊接著擒賊先擒王，漢桓帝當即下詔讓黃門令具瑗召集皇宮裡所能夠調到的所有兵力，包括左右廄騶，就是駕車馬的騎士，以及虎賁、羽林、都候劍戟士，合千餘人，與司隸校尉張彪一起包圍了梁冀的府邸。
皇帝派人包圍梁冀的府邸之後，下詔派遣光祿勳袁盱持節入大將軍府繳收梁冀的大將軍印綬，徙封梁冀為比景都鄉侯。所謂“比景都鄉侯”大概就是封地在交州日南郡比景縣的都鄉侯的意思吧，日南郡一直都是東漢王朝流放囚犯的貧苦之地。
漢桓帝沒有直接將梁冀賜死，大概是顧念這梁冀的迎立之功。
此時此刻的梁冀，恐怕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落得如此的境地。他貪得無厭，欺壓百姓，專攝朝廷，威罔皇權。被後世譽為“跋扈將軍”的他，把大漢封建王朝各種階層的人，從上到下得罪了一個遍，卻把穩固自己地位的籌碼壓在了皇后的位置上，即天真又可笑。當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對立面的時候，他的末日也就到了。
梁冀眼見大勢已去，就與其妻子孫壽雙雙自殺。梁冀的兒子河南尹梁胤、叔父屯騎校尉梁讓、親從衛尉梁淑、越騎校尉梁忠、長水校尉梁戟等諸梁及孫氏中外宗親全部被抓送往監獄，無論年長年少盡皆棄市斬首。梁不疑、梁蒙提前去世躲過生劫。其他受到牽連的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以上官員被殺死者有數十人之多，梁氏家族的故吏賓客在朝為官免黜者三百餘人。朝廷中除了尹勳、袁盱及廷尉邯鄲義三人以外，幾近空虛，幾乎到了無官可用的地步。
一時間京師鼎沸，人人自危，數日後方始平靜下來。據《後漢書梁冀傳》記載，共收繳梁冀的家產合計三十餘億，全部入繳國庫，以減免天下租稅的一半。又將梁冀霸佔的園林土地解除封禁，以供百姓放牧耕種。
范曄在這裡用了這樣一句話來形容當時的狀態，叫做“百姓莫不稱慶”。
不過，百姓們稱慶的似乎還是太早了點。因為，外戚梁冀雖然被除掉了，可是荒淫的漢桓帝劉志與宦官專政的時刻才剛剛到來。
小A斯蒂芬發表於2020年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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