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7 我是一位返鄉大學生,疫情發生後,我寫下了我們村的“封村日記”


#自拍我的故事#我叫石秀秀,是華東師範大學的一名大學生,寒假回到安徽北部的老家小村莊,就挨著鄉里的街道不遠,在新冠肺炎爆發的這段時間,我的家鄉也為抵抗這次肺炎付出了很多的努力和行動。作為村子的一員,也作為一名新聞傳播類的大學生,特此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一些事件和感想寫下來,記錄人民,記錄生活,記錄歷史。

疫情爆發的早期,比起微博上鋪天蓋地的熱搜與人人自危的情況,身在安徽一個偏僻農村的我卻並沒有感受到身邊的人多麼重視這次瘟疫。街上依舊是人來人往,因為快要過年了,大家都在忙著囤積年貨,走親訪友。外出願意戴口罩的大部分都是我的同齡人,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可能更容易接觸並接受到網絡上的訊息,而更習慣從電視和身邊人那裡獲取信息的村裡的我媽媽那輩的人很明顯並不重視這次疫情。

即便是我苦口婆心地勸說過,他們還是不願意相信從乳臭未乾的孩子那裡得來的訊息,或者都還抱有較大的僥倖心理,一切如舊,內心焦灼卻也束手無策。轉折是從街上戴口罩的人越來越多開始,微信的家族群開始轉發鍾南山院士的發言和提醒大家不要出門的抖音宣傳視頻,父母也終於肯聽話待在家裡,出去帶上普通的醫用口罩。儘管一開始村裡重視這次疫情的人並不多,但是當我們回過神來,口罩卻已經“一罩難求”。


讓人頗為惱火的是,我們家還接受到了一戶親戚舉辦婚禮的邀請,人情難卻,母親執意要去,我阻攔不過。而在這時,河南村長的高能喊話火遍全網,安徽終於緊隨大潮啟動一級響應。高中同學發給我的一份文件,統計了我縣各村各鎮自武漢返鄉的人數,我們村高居榜首,讓人不免擔憂。不過幸運的是,村裡已經開始行動起來,所有聚集性的活動被強制取消,所有自武漢返鄉人員及其家庭被通知隔離。

在這個風聲鶴唳命途多舛的大年初二,一張通行證從村委那裡送到我們手中,每家每戶僅限一人出行,採用單雙號政策分流,採購時間被限制在8點到12點。村裡的路被鋁質板封上,通行的關口是拿著測溫槍和統計表的村幹部,村口的流浪漢也帶上了村裡分發的口罩,我想,我們村也算是交了一份滿意的答卷。因為要拿快遞,所以我作為我們家的代表拿著通行證獲得外出採購的資格。

說到快遞,之前總覺得郵政快遞比起其他民營快遞可能太慢了,但是真正到了關鍵時刻,基本上所有的民營快遞都卡在了半路上,只有郵政快遞終於不負使命順利地到達了村裡的郵政局,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高考的錄取通知書一直堅持走郵政快遞了。村裡集市原先人來人往的農貿市場已經封上,平日裡火爆的路邊攤和小飯店也都大門緊閉,只有超市和藥店還維持著基本的運營。行色匆匆地帶著口罩,除了購物以外,再沒有閒聊和逗留的情況。


經過通行關口工作人員嚴謹地查驗通行證和詢問後,來到街上的我發現街上的人依舊很少。令我有些意外的是,超市的入口處,也有執勤的村幹部,拿著測溫槍,核對人們的通行證。超市裡的人倒也不是很多,因為農村每家每戶難免會有個菜園子,過年了曬個鹹魚臘肉,我家沒蔥了去你家拔兩根,我家沒菜了去你家拿一點,既然國家號召不出門,那不到萬不得已就不去超市嘛,也算是農村特有的福利。

我發現,超市賣零食方便麵的貨架都空了大半,但是售賣水果,蔬菜和肉類的地方仍是滿滿當當的。其他散稱的袋裝食物,都被用塑料袋分裝起來,標好了價格。帶著口罩的售貨員告訴我,這是為了減少人們因翻找食物而傳播病毒的可能性。水果也被袋裝好,大部分都和疫情發生前的價格所差無幾,除了產地較遠運輸困難的一些水果外,價格還是很親民的,並沒有出現“60元一顆白菜”那麼誇張的情況。

與超市門可羅雀的現狀不同,快遞點的人還是很多的。疫情期間,郵政是唯一還在中國的每一條毛細血管運行的快遞,大家帶著口罩隔著一小段距離有序地排著隊,工作臺前擺著消毒噴霧,將快遞交到我們手中時,工作人員會細緻地將快遞進行消毒。一位大娘要給遠在上海的兒子寄一點家鄉的紅薯過去,工作人員耐心地告訴她該怎麼填地址和號碼,後面排隊的人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的樣子,大家都靜靜地等待著。


回去的時候,值守的村幹部換了人,因為帶著口罩他沒有認出我,反覆核實了我是不是居住在這個區域。因為村子不大,村裡人大都還沾親帶故的,基本上每一個村裡稍有年歲的長輩都認得全村的人,還說得出每一戶家裡有幾個孩子,在哪工作。最後他盯著我看了很久,突然恍然大悟,說,你不就是那誰的孫女,快回家吧,跟你爸說,疫情結束我去找他喝酒。我爸聽了只是笑,本應在街頭賣烤紅薯的他因為這次疫情也終於可以好好歇一歇。

閒了幾天,他就坐不住了,時不時去地裡看看莊稼,打打藥。不是農忙時期,終歸還是找不到事情做,最後他看到家中後院堆積的那些木料,突然來了靈感。我們家也算是木工出身,小時候家裡給人家做過凳子,書桌,還有吃飯用的案桌,甚至還有棺材。小時候有段時間喜歡打乒乓球,問我媽要錢買球拍,我媽不給,我爸當天中午就用木頭給我做了一副。如今也是一樣,閒下來的父親又陷入了忙碌之中,給我和妹妹一人做了一個新床。

奶奶醃一些鹹菜。奶奶記得我喜歡吃這個,但是很多以前學過的字和歌都忘記了,我像教妹妹寫作業一樣耐心地教給她。自從上了初中後,能夠陪奶奶的日子就越來越少,我想,這次新冠狀病毒肺炎的爆發的確給我們的國家和社會帶來了不可估量的損失和磨難,但是也給了一些常年外出務工的人一次停下來好好陪伴家人的機會。當然對於一些人來說,也是在家大展身手的好機會。封村的日子依舊在延續著,宅在家中的時光,變得枯燥且無趣。


但是中華民族卻依舊神奇地保持著對美食的熱愛和樂觀。前一陣子各個視頻網站還是風靡起在家中自制美食。村子裡的李大娘卻是其中翹楚,從涼皮到電飯鍋蛋糕,從丈夫愛吃的油條到女兒愛喝的奶茶,李大娘經過反覆地鑽研之後都到達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曬到朋友圈裡引得大家紛紛轉發點贊求教程。做飯對於平常的李大娘來說,是繁忙生活中需要按時完成的枯燥且繁重的任務,現在有了大把的時間李大娘反而愛上了研究這些美食。

李大娘的弟弟在河南定居,姐弟倆已經多年未見,本來商量好了過完年弟弟帶著家人來看姐姐,這回是來不成嘍。儘管可惜,但是還好現在網絡足夠發達,兩家人經常在一起打視頻電話,弟弟的孩子乖乖地喊“大姨好。”李大娘樂不可支地發個紅包過去,這是女兒交給她的新技能,也是這個年讓李大娘對微信完全信任綁定了銀行卡號,網購了女兒的課本和自己做蛋糕用的低筋麵粉。還是現代科技好啊,李大娘感嘆,很多事情不出門也能辦好。

今年不是很冷,河面沒有結厚厚的冰,李大爺就經常一個人坐在河邊釣魚。有時候會抽一支菸,望著空無一人的馬路發愁,工地不能開工,就意味著沒有工錢。家裡的花生還沒有賣,馬上又要買肥料了,豬肉卻一直在漲……他跟我說,他不懂太多,但是知道國家在這樣下去肯定不行啊,明日是未知的,但是總歸是希望更多。我們聊完後,李大爺繼續釣魚,幸運收穫了一隻肥美的草魚。這是我父親在給我和妹妹用木工做床。


小凡的父母都是村衛生所的醫生,同時也兼顧黨員的身份。所以小凡的父母從大年初二開始就堅守在村裡的值班處,一人當值半天,小凡只能和悠閒的假期說再見,每天早起給一家人做飯,刷碗掃地洗衣服給家裡消毒,一樣也沒落下。我以為以前不怎麼做家務的小凡會有些埋怨,可是她卻理所應當地說,這都是她該做的,要做爸媽的堅實的後盾。

對她來說,每天企盼疫情過去是比我們更迫切的願望,因為父母都是醫務工作者,她格外關注湖北武漢的一些一線工作人員們的現狀,經常在微博轉發一些求助和捐款的渠道。雖然爸爸媽媽都是醫生,但是因為熱愛文科她拒絕了父母讓她學理的建議,大學選擇的專業也是文科相關。現在想一想其實很後悔,她說,父母應該很希望她能夠女承父業,繼承他們的衣缽,救死扶傷,治病救人。

如果選擇醫學的話,就不用只能乾著急,眼睜睜地看著前線醫護人員高強度高負荷地工作而仍然有很部分患者得不到救助卻束手無策吧。至少下次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她也可以作為00後的一員,為國家和人民作出一點貢獻。 可是後悔沒有用,乾著急也沒有用,我們能做的不只這些,我們能做的是安安靜靜地帶著家裡,做好防護工作,多鍛鍊多洗手,服從國家的安排。


日子冗長而枯燥,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消息傳來,不變的也有很多,無論是堅守在一線崗位的醫務工作者、響應號召堅守崗位的黨員幹部們,還是為了社會的運轉不得不復工的各行各業的工作者、甚至我們這些聽從指揮居家不動的普通人,我們依舊在堅持著,一個民族的操守除了熱血激昂的戰鬥還有平凡卻偉大的堅持。

終於堅持到了二月的中旬,情況開始慢慢好轉起來。病亡的人數增加慢慢減少,治癒出院的人越來越多,好消息接二連三地傳來,從那個全國心繫的地方輸送著希望與信心到祖國的四面八方。妹妹的初中也線上開課了,比起在學校的粗心馬虎開小差,在網上上課的她卻出乎意料地認真起來。我問她為什麼,她說感覺大家為了能上課都挺不容易的。是啊,無論是老師,家長,還是學生都為網絡教學付出了很多努力。

家裡之前沒有通網,爸爸找了幾次村幹部和通信公司的人,小孩學習不能耽誤,線上教學不是最十全十美的辦法,對於不懂科技甚至有些網絡也不通的農村家庭是一種麻煩,但是為了教育,為了下一代,為了未來,再多問題只能想盡辦法去克服。各個民營快遞開始發貨,我和媽媽去地裡看麥子,小小的稚嫩的苗子長勢喜人,帶著蓬勃愈發的生命力,母親拄著鋤頭點點這地,說丫頭,你看到沒,只要還有這個,我們就餓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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