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金小貝:請暫停冷酷的批判,給武漢以光

金小貝:請暫停冷酷的批判,給武漢以光



寫作不僅僅是冷酷的揭露和犀利的批判,還要在揭露和批判之後,給他們以光,以希望。



首發:知心小貝


中午,看到武漢作家宋小詞在朋友圈裡發了這樣一段話:

今天怎麼這麼矯情,情緒萬分低落。看著朋友圈的消息,每一條都是那麼陰鬱,那麼寒冷。所有的人都咬牙切齒,恨恨不平。是的,武漢受難了,每天都死了很多人,有很多人都死得很慘。我們都是人,都有同理心,我們都能感同身受。但連日來的驚恐、悲傷、憤怒與委屈與壓抑,積累到現在,真的有種要崩潰的感覺。每一天身在疫區,都要強打十二分的精神,去對抗無影無形的病毒的。那麼疲倦了,但因為家人,因為孩子,卻不能倒下。不能倒下。我們從來也不是什麼戰士,只因為這場災難,我們沒有辦法,為了保衛家庭,被迫上了“戰場”。

所有的人都在網上呼喊,要武漢加油,要湖北加油,卻在現實中對武漢人圍追堵截,喊打喊殺,所有的生路都對湖北人武漢人掐斷。我們來自疫區,我們身帶病毒,我們能理解。看到那些在外地求醫的武漢人,出院後,以自己來自武漢,身染病毒而感到愧疚自責時,覺得自己不潔牽連了全國人。我真的萬分心焦。這不是武漢人的罪。武漢人驕傲潑辣,平時很瞧不起外地人,城市優越感特別強。但此刻,她生病了,變成了人人唾棄的病毒城市,變成了疫區,我願意在這個時候做幾天武漢人。

這幾天翻著朋友圈,真的感到悲傷,沒有一條是帶著希望和溫暖的。好多人只顧著販賣自己的思想和觀點,他們的文字中止不住是興奮,雖然穿著良知的外衣,一聲聲質問,一句句抨擊,好像自己萬般能耐。忘記了這是一場災難。武漢現在每天還是四五百多的增長,我們已經被隔離了一個多月了。可是確診數字還是這麼高居不下。我們誰都沒有最強的防護。你們說文學不是安撫,作家沒有唱搖籃曲的義務。文學高冷啊。這就是我一直匍匐在地上對其頂禮膜拜的文學嗎?文學的功能是什麼,價值是什麼?犀利的批判,冷靜的書寫,客觀的呈現是需要,但戴著你那閃亮的王冠,低下身子,去撫摸那些受傷的靈魂,去溫暖那些孤獨的生靈,讓他們看見光,看見希望,鼓勵他們活下去的勇氣,難道這些又不是文學不是一個作家的義務嗎?

有人在陽光下,對光不稀罕,但我們被遮蔽,我們渴望看見光。我們從來都不堅強,也不勇敢。我們需要有人把外面的燦爛展現給我們,我們在疫區已經目睹很多血腥了,我們不需要陰冷和悲傷。前方的勝利還沒有來,我們還在病毒的籠罩中過著黑暗的生活,我們需要擁抱,需要撫慰,需要鼓勵,需要溫暖,也需要被祝福。若是真慈悲,就請各位展現菩薩的面容吧。

宋小詞是我很喜歡的武漢作家,比我小兩歲,文學成就卻遠勝於我,她的小說多次在《當代》刊登。我第一次讀她的小說,是中篇小說《直立行走》,初見就頓覺驚豔。

也許是出自於農村底層,我一向對書寫底層百姓的作品及作家特有好感。一個能夠書寫底層勞動人民悲歡的作家,人品一定不會太差。

我們這個時代缺乏的是對百姓的真誠的悲憫,多的是高高在上的“同情”。宋小詞的多篇小說都是以平民的視角,文筆泥沙俱下,給人以血淋淋的真實,殘酷中又帶著些許溫暖。這是一些文學“大家”的特質。

我和她成為微信好友是近兩年的事,並沒有深交,但時時關注著她的朋友圈。有時看她戴著自己買的“鳳冠霞帔”在朋友圈裡載歌載舞,會大笑她的可愛,偶爾也留言幾句。

疫情開始,她在朋友圈裡記錄下自己波動不安的情緒。今天小區確診了一例;明天老公的單位也有人中招,老公回家自覺隔離。

前幾天,我看到她寫到那個爺爺死在家裡的五歲男孩:

這孩子多麼像我的孩子。真是心在滴血。疫情發生以來到現在,這是最擊中我要害的一件事。我日以繼夜擔心的害怕的恐怖的絕望的事情卻發生別人家裡。這孩子太像我的孩子了!我看著他,就像看著我的孩子在看著我。這是一個母親無法承受的痛。真的無法承受。

我遠在河南,她的記錄給我以真實,讓我覺得武漢離我那麼近,與我同生共死。我真切地感受著她由擔憂,到焦慮,到恐懼,到絕望。

今天她的這段話打動了我,讓我意識到連我在內的很多寫作者的殘忍。

書寫武漢的人,有一部分確實是發自內心的關愛與悲傷,但也不能否認,還有一部分是用假裝的正義來彰顯自己的崇高,一部分是用貌似的憤懣為自己收割流量。他們的義憤填膺裡暗藏著私心,不然,也不會有某些寫手在朋友圈裡洋洋得意於自己疫情文的火爆。

武漢人民用自己的血淚,成就了一篇又一篇的爆文。他們的生命成為了數字:每日疫情報告裡的數字和自媒體十萬加的數據。

當然,我說這些並不是反對大家的書寫,而是想說,那些鋪天蓋地的書寫,一遍遍地撕開他們的傷口,除了讓他們更疼,除了讓武漢以外的幸運者唏噓一聲,什麼也沒有。我們都是靠運氣活著而已,沒有誰能夠置身事外。

我們可以義正言辭地質問,可以正義凜然地聲討,可以聲淚俱下地抒情,只是在質問、聲討、抒情之後,請不要讓自己的文字戛然而止,請給他們以安慰,以擁抱,讓他們不再只是感覺到冰冷的道德大棒和冷酷的說教。

孩子受傷了,最先需要的不是理性的講道理,而是母親把他摟在懷裡,輕聲暖語地安慰,等他不再流淚,情緒穩定,再講道理不遲。

一切冷靜的書寫都是因為置身事外的旁觀或者時過境遷的平淡。

身處泥濘中的人只想要一雙伸過來的手,而不是某些人站在岸上告訴他們,你要詛咒吞噬你的沼澤,你要小心腳下的路。

處在困境中的人,對溫暖的渴望會超出你的想象。一句話,一個鼓勵的眼神或許就能使他們喜極而泣,向死而生。

寫作不僅僅是冷酷的揭露和犀利的批判,還要在揭露和批判之後,給他們以光,以希望。

拉斯普京說,這個世界的惡是強大的,但是愛與美更強大。

侍弄文字的能手啊,請調亮文學之燈,安慰那些漸涼的人心和悲苦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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