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一封武汉观众的信:无意中我逃离了武汉,却难说庆幸……

这是一封特殊的观众来信,王恒绩,一位从湖北黄冈红安县走出来的平民作家,1999年,他被评为武汉十大杰出外来务工青年,写下不少优秀的文学作品,被武汉著名作家池莉将王恒绩介绍加入了武汉市作协。这一次新冠肺炎疫情爆发,王恒绩身处故乡,他写下了在家乡亲历的一幕幕,有悲伤,有温情,更有期待。


身在重疫区,此刻能发朋友圈,就是活着的福气。谢谢朋友们直接或迂回的问候,暖!所谓迂回,就是有不少朋友怕我进了重症室、用上了呼吸机或已死,就托人来打听,王恒绩还活着没?

一封武汉观众的信:无意中我逃离了武汉,却难说庆幸……

今天一并回复大家:我平安,尚能饭,还做了志愿者。

元月3日,我正在大学改卷子,武汉一位老大姐记者给我私发短信:“撒丝病毒又来了,叫你弟弟赶紧关店,逃命要紧。”她叮嘱我:“不要传播。”

我也是曾经从事了15年的新闻记者,还拿过那么多的新闻奖,我知道曾经带过我的党报记者老师不会跟我开这种玩笑。

放下改卷笔给弟弟打电话,弟弟在电话中朗声笑了:“冇得那吓人,武汉繁华依旧,哪有撒丝的样子,要有,政府还能不通知?”

弟弟经营一家酒店,距离武汉中心医院(去世的李文亮医生单位)不过200米,大量顾客就来自于医院。而且,酒店距离“震源中心”华南海鲜市场不过一公里之遥,弟弟天天要到该市场买牛羊肉。

这个……

元月5日,我改完学生的期末试卷后从重庆回汉。武汉风和日丽,车水马龙,尽情展示着和平年代的祥宁之美。刚刚斥资几千亿开过的世界军运会,武汉在央视的镜头中,比天宫还要美轮美奂十分。

这还撒个鬼丝,撒娇还差不多。

阔别武汉数月,我扒本似的会友,各路朋友争相接风洗尘,胡吃海塞,酒席甚至排到了春节后,我曾苗条下去的身材迅速复原。

元月22晚上(腊月二十八),妻子下夜班后放假,我带着她和儿子回乡下老家(黄冈红安县)陪老娘过年。到家时已是23日凌晨了,由于开车很累,我很快上床入睡。清晨六点多醒来,发现手机屏幕上满是“上午10点封城”的重磅新闻……

无意中我逃离了武汉,却难说庆幸。弟弟一家被困在了武汉,万幸无恙。

很快,有朋友中招了,哭求我找床位。爷爷奶奶相继死。死,还不能以“新冠”的名义。更要命的是,她的父母和叔叔一家因为照料爷爷奶奶,全染上了,包括叔叔5岁的女儿。

我这个年纪,在武汉按说有些医疗资源,可我找了很多相熟的大医院医生,一床难求,他们告诉我,就连本院的医生染病都没床位……


一封武汉观众的信:无意中我逃离了武汉,却难说庆幸……

我最终还是没能帮到她,且不敢问结局。而我所蛰居的县城亦重灾,在黄冈下辖的11个市县区中,常夺头名,所有红白喜事取消,严禁串门聚集,一律闩门闭户。

一封武汉观众的信:无意中我逃离了武汉,却难说庆幸……

一亲戚的娘家大哥去世,没人抬尸,可怜他的儿子挖了一个坑,自己将父亲的遗体背上山掩埋,沿路都是儿子的泪水和号啕,那个惨绝!

还有邻村的某……

我站在家乡的山岗上,任齐腰深的枯草随风倒伏,眺望着90公里之外的武汉,那里,烟波江上使人愁啊!

一封武汉观众的信:无意中我逃离了武汉,却难说庆幸……

我曾想回武汉当志愿者,就想去抬尸。当记者时,殡仪馆我去了无数回,一点都不怵。可我一是回不了武汉,二是去年6月我在武汉中心医院给疼痛的右膝盖做核磁共振时,发现有8块碎骨,走路时,冷不丁的就“捅”我一下,能让我疼昏。汪教授说做个微创手术,两天就能下地。我是特别讳疾忌医的,能躲就躲,一拖就拖下来了。还有,大学领导也不赞成我回汉当志愿者,一旦我染病,会打乱教学秩序,因为我带着6个班。当然,我也有私心,我还欠着银行200万房贷……

一封武汉观众的信:无意中我逃离了武汉,却难说庆幸……

村支书康传贵同志发给我一个红袖章:既然走不了,你就在村里当个志愿者,别让乡亲们打牌,聚集,串门,谁发烧,马上报告。

这里得表扬一下我们康家湾村的村委会干部四人组,每天步行辖区的八个湾子,苦口婆心向乡亲们宣讲新冠毒的凶残,希望引起重视。各村的麻将机,干部从每副牌中收走四五枚麻将,然后标上姓名封好,以便胜疫后奉还。但凡有捐献来的爱心蔬菜,村干部还要花费大量时间分类搭配,挨家挨户送上门。有一部分爱心蔬菜居然来自缺水严重的甘肃。

好在,乡亲们特别领情,遥谢不已。

武汉是我生活了35年的家,我从舞象之年来到武汉,如今年过半百,开始幻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的生活。我在这里成名,也必在这里老去,对这个“两江浮广厦,三镇耸云中”的城市;对这个“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城市,对这个“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的城市,对这个“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的城市,我有着浸入骨髓的爱恋。

大武汉在如此凶残狡诈的冠毒攻击下,每天那么多人不甘地离去,特别是很多患者在生命的最后几十秒还是清醒的,他(她)们还在哀求“医生救救我”……残忍至极。

每天的病亡数触目惊心。一度我很害怕“余人皆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拐!我相信国家有能力遏绝这场病毒,让八百年富饶的楚地,不再谈鄂色变。

走过的路过的,希望你们都错过(冠毒);中招的残缺的,希望你们都挺过。门前有车不是富,家中有人才是福啊!

忽然发现,上下班堵车才是国泰民安的象征!



一封武汉观众的信:无意中我逃离了武汉,却难说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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