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5 疫情下的網課“江湖”,有人放棄有人發愁 專家:讓學生自己做主

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給不少行業按下“暫停鍵”。各地延期開學,培訓機構也取消線下課程。

一時間“空中課堂”、“雲課堂”等成為各地“停課不停教、不停學”的應急之舉。隨即而來的,還有“教師轉型變主播”、“小學生集體給平臺刷低分”等頻繁登上熱搜的網絡“槽點”。

在經歷一段時間的適應期以及教育部門的多次糾偏後,各方對線上教學的反響如何?疫情下的“停課不停學”給教育帶來哪些啟示和思考?南都記者與幾位學生、家長、老師及學者聊了聊。

疫情下的网课“江湖”,有人放弃有人发愁 专家:让学生自己做主

新華社顏麟蘊攝

“感覺比上學還費勁,我就差燒香拜佛祈禱趕緊開學了。”北京一位小學生家長趙女士向南都吐槽。每天孩子的語數英老師都會發三段十分鐘左右的網課視頻給她,再佈置任務單。

“沒有家長配合絕對完不成。”趙女士說,基本上一天都得盯著,不能讓孩子老看電腦平板。還得給他分解作業,晚上要檢查作業。“顧不過來也得顧,沒辦法。”

最令趙女士頭疼的是學校很多形式主義的規定,學校微信公眾號每天都要推文,素材就問學生要。“學校放假了,公眾號不放假。”趙女士說,延期開學的第一週孩子每天有網課,一週下來要做三張思維導圖,一張手抄報,還有其他書面作業。孩子畫完了就拍照發給老師,下午學校的公眾號立馬就推出來。孩子週末也有課,趙女士只能自己上手,“活生生把我一個理工科生逼成了畫家。”

另外,拍照“打卡”對於趙女士來說也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即使老師不強求,全班45個人,44個都打卡,我不打,在老師眼裡就過不去,孩子在老師手裡,我們家長也不敢。”

“現在學業壓力轉嫁給了父母,如果父母雙方都上班,那怎麼辦?”趙女士認為目前這種狀態不太合理。

南都記者瞭解到,這一擔憂確實存在。有家長在復工後,由於沒精力照看孩子,只能在孩子房間裝了監控,每天監督其上網課的狀態。

在這次疫情中,與家長同樣措手不及的,還有部分第一次接觸在線教學的老師。在網絡授課初期,由於操作不熟練,自嘲為“十八線主播”的老師頻繁登上熱搜。有人一節課結束才發現開著靜音,有人直播時家屬闖入。

針對上述“窘境”,教育部緊急糾偏,明確“停課不停學”不是簡單意義上的網絡上課,只要能幫助學生成長和進步的內容方法都可以。同時叫停強行讓所有老師錄播課及學生每天“打卡”的行為。

“現在輕鬆很多了,學生和家長也上手了。”江西某村莊的五年級英語教師楊誼告訴記者,現在網課差不多走上了“正軌”。

半個月前,楊誼每天要早起通知家長,做好學生線上學習統計,詢問每個學生平臺設置是否正常,每天都要經歷群消息轟炸。“老師,網絡很卡,手機用戶進不去,電視怎麼下載,WiFi沒有機頂盒怎麼弄,各種狀況都要一個個幫忙解答。”楊誼說。

除了協調好學生網課學習,隨之而來的是網上“批改”作業。網上課堂學習效果,只能通過學生完成作業的情況獲知,楊誼和各科老師一樣,每天也會佈置作業,家長將完成的作業拍照發到群裡,老師下載後在圖片上逐一批改,再把情況反饋給家長。

自2月10日開始,江西省通過“贛教雲”平臺正式開課,由省教育廳組織優秀教師錄製線上課程,實行全省每個年級統一課表、統一授課、統一時間收看學習。南都記者關注到,平臺內容涉及一年級到高二各學科的新學期課程內容。

“全省統一上課的方式,對於一些鄉村孩子其實也不太好,她們的接受能力有限,比如英語課就有家長反映全英講課孩子聽不懂。老師課後就需要花大量的時間解答各種疑問。但對於老師來說可以學名師的上課模式,白天有時間我會去聽想聽的課,難得有這個機會。”楊誼說。

南都關注到,為解決鄉村地區學生學習問題,教育部要求,從2月17日開始,中國教育電視臺第四頻道通過直播衛星平臺向全國用戶傳授有關課程學習資源,覆蓋偏遠貧困農村地區,特別是網絡信號比較弱和有線電視沒有通達的地區。

與中小學一樣,開展網上教學後,也有一批大學生和老師正為各種教學軟件及“卡頓”的平臺所困擾。不過也有一些人似乎很能適應這種線上教學的方式。

“有些課確實自學也挺好的,而且比正常上課節省時間。比如線性代數,老師本人錄製的網上視頻講得很清晰。如果我之前預習了,再上課聽老師講,內容就重複了。” 武漢大學一名大一新生陸茜宇向南都透露,如果這個時候,恰好有一本好看的小說還沒看完,她就會開會小差。

陸茜宇告訴記者,目前的網課內容都還行,全程基本沒有“卡頓”,狀況也不多,除了課間有人放了“鬼畜”,還有人沒關麥。“我感覺主要是學生是否自覺的問題。”她說,儘管這樣,還是會想念學校。

實際上,“學生是否自覺”也正是多數老師和家長擔憂的問題。南都記者梳理發現,各地教育部門經過對網課的觀望和評估後,也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有的地方看到網課效果不佳,沒有教授新學期內容。有的地方由學生自願選擇學習新學期課程視頻,但擔心學生成績受影響,依然每天安排任課老師按時給學生布置上學期內容相關的課業任務,由家長拍視頻圖片反饋,老師逐一進行檢查批改,對於完成不好的學生再與家長溝通。即便學校沒有安排,有的家長也會從其它平臺購買相關課程,把孩子的日程安排得滿滿當當。

不過也有例外,在看到了網上教學的一些不足之後,湖南長沙市教育局叫停了作業佈置,拍照打卡等規定。

“有家長認為這些規定是形式主義。這樣對學生、家長、老師都好。”長沙市一位八年級班主任丁老師告訴記者,現在他們不用再統計上課人數,也不用給學生布置作業。“但勢必會有一部分學生完全找不到方向。”他說。

據他介紹,教學課程由市裡統一錄製,為了保持學生的學習習慣,有些科目是複習學過的知識,例如語文會普及一些文學常識和經典詩詞名著。也有很多科目內容跟這次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相關,例如生物、政治等。

考慮到學生的各種情況,為公平起見,全市統一規定,除畢業年級外,其它年級不上新課,不按教學計劃上課。老師們也擔心如果授新課,部分學習好的學生反而會因為提前學過了相關知識,開學後不認真聽,適得其反。

“我們非常清楚,網課沒什麼大的效果,只是讓學生求個心安而已。”丁老師說。

事實上,教育部門也關注到了網課實際發揮的作用。教育部曾發文指出,要防止以居家學習完全代替學校課堂教學。山東、廣東、四川、陝西等地區也明確表示因疫情實行的延遲開學耽誤的教學內容,主要通過調減週末、壓縮暑假假期等方式補償,保證總教學時長不變。

如何看待利用暑假和週末補課來補償學生課業?在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看來,學生的認知水平與他能不能掌握具體的知識點不是刻板的對應關係。在這個時段,最有效的方式是增強學生自主意識,發展學生的自主學習能力,而不是把課本知識一一對應地補回來,學校和老師應該根據現實情況靈活處理。

對於當前在線教學暴露出來的問題,儲朝暉認為這是沒有把握教育的特點所致。“在線本身只是一種工具,替代不了其它教育方式。”儲朝暉說。

他認為,教育分為幾個層級,包括教育規律、教育原理、教育原則、教育內容、教育方法、教育工具等。越是處於上位的層級形成時間越久,越難以改變。比如,要改變從古至今形成的教育規律就非常困難。

儲朝暉表示,“停課不停學”需要具備靈活性,但一般的教育管理者、教師能力和認知等都有限,他們習慣於在課堂上講課,短時間內轉換成在線的方式講課很難,只能照搬線下教學的模式。另外,有些地方挑選優秀教師講課,即使內容是優秀的,但由於不瞭解面對的學生,也無法有針對性地教學。

“所以要從主體轉換來改變,由教育部門為主體轉向讓所有學生自己做自己的主。讓學生通過自己的規劃尋找適合自己的方式和工具。給孩子和教師自主性,讓他們都得到解放。”儲朝暉說。

也有業內專家分析指出,教育信息化是社會發展成果作用於教育的結果,仍舊需要回歸到教育的本質與教學的邏輯,才不會陷入為使用技術而使用技術的“泥沼”。

疫情下我們需要怎樣的教育?南都記者關注到,在疫情發生後,不少教育學者紛紛發文對“停課不停學”提出建議和反思。在他們看來,與落下幾個月的功課相比,更為重要的是如何在疫情中教育孩子,能否把災難當作教材,重構我們的教育。

民進中央副主席、全國政協常委兼副秘書長,新教育實驗發起人朱永新認為,今天的孩子就是未來的專家、政府官員和社會公民,大家在不同的社會角色下,究竟要如何對待自己和他人的生命,這涉及到生命教育、科學教育、社會教育、道德教育、公民責任等,這些是生而為人的根本內容,也融合了最鮮活的各類學科知識。對生活的反思與學習,讓孩子樂學、好學,就是最好的功課。

此外,他也指出,這次疫情也給重新關注家庭教育提供了一個重要的契機,真正的教育是從家庭開始的。

北京師範大學中國教育政策研究院教授、中國教育學會中小學德育研究分會理事長張志勇也提出,各學科可以結合疫情建立“實時類”教學資源庫。適當對學生作業做出調整,讓學生基於生活的感受進行自由表達。指導學生加強生命教育,加強人類生命共同體的教育,深刻理解人與自然、人與動物、人與人類的生死與共、和諧相處的生命關係。

在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看來,疫情期間最切實可行的途徑是,國家有關部門,如教育部、衛健委、科技部能攜手,組織權威專家學者給全國學生共同打造一門“通識類”網課。可以進一步分小學生版、中學生版、大學生版。根據不同年齡段學生的認知能力,結合防控疫情中的熱點問題,用案例教學法,給學生講解防控疫情中的個人衛生習慣、疾病控制與公共衛生管理、社會治理等學生關注的內容。

“在目前‘停課不停學’的安排下,這既方便操作,又能最大程度避免疫情防控教育流於概念化、形式化,還能解決一些教師和家長能力不足的問題。” 熊丙奇在其文章中提到。

(文中楊誼、陸茜宇、丁老師均為化名)

南都記者吳單 發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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