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疫情之下，家家戶戶都變得謹慎安靜起來，外面聚眾聊天的聲音沒有了，家裡的電視聲音都調的很低。
吃過晚飯，嫂子去洗碗，嘉莉趕緊去搶，四歲的小侄女妮妮卻跑過來拽著嘉莉的衣角，軟糯撒嬌：“姑姑，跟我玩扎針的遊戲。”
妮妮抱著一個跟她差不多高的小熊玩偶，一會兒假裝給小熊量體溫，一會兒又假裝給小熊聽心跳，一會兒又假裝給小熊扎針，表情認真嚴肅，還嫌她的“助理”姑姑心不在焉。
嘉莉摸了摸軟軟的小熊，只覺得熟悉又陌生，又有點不敢置信：他們真的分手了？
五年前，王思成和許嘉莉雙雙考上了武大哲學系研究生，第一次開研究生大會，他倆坐的比較近，聊了幾句就對上眼了。
二
王思成是北方人，卻難得生的斯斯文文，無奈大學是名副其實的“和尚廟”，一直都沒有談過戀愛；而嘉莉也差不多，女生多的專業都在她們校區，中文系又美女如雲，她也就一直單著了。
於是兩人以相對比較“高齡”的年紀，談起了甜甜的戀愛。
王思成並不像傳聞中的北方人那樣大男子主義，反而很聽嘉莉的話，跟哥們喝酒都會提前回去，被四川的同學笑稱“耙耳朵”。他心思細膩，每逢節假日都會給嘉莉準備驚喜，儘管可能是一條審美不敢讓人恭維的裙子，但跟打錢和送花比起來顯得有誠意多了。
嘉莉生理期第一天肚子特別痛，思成就在宿舍煮薑糖水給她送過去。舍友們紛紛起鬨：這樣的神仙男友去哪裡找啊！
三
在甜蜜愛情的滋潤中，嘉莉也變得越來越自信，越來越漂亮了。
其實她底子不錯，皮膚白，大眼睛，只是大學期間沒有好好打理自己，任由自己灰撲撲的。
在研究生期間，嘉莉參加了研究生會，主持大大小小的研究生活動，儼然變成了閃閃發光的女神。
而這個時候，思成和嘉莉發生了分歧，開始了比較多的爭吵。
思成覺得，嘉莉的業餘活動佔用時間太多了，已經影響了兩人的交流，也影響了嘉莉的學業，更擔心活動聚餐太晚有危險。
而嘉莉覺得自己參加活動的時間並不算多，但每次都會得到鍛鍊，思成缺少自己的社交和愛好，導致他一直想捆綁在自己身上，這讓她覺得太窒息了。
白天吵，半夜吵，吃飯吵，上課吵。
四
最後他們的解決方法是：同居。
原因無非是，還在相愛。
思成妥協說不在過分干涉嘉莉，嘉莉承諾把重心放在學業和以後的規劃上。
如此過了一段輕鬆安逸的時光，直到畢業時討論去留的問題。
思成是北方人，嘉莉是南方人。
嘉莉希望可以回珠三角老家，武大在深圳也很吃香，再不濟留在武漢，算是在兩家的中間。
思成非常堅決地表明自己是獨生子，是一定要回北方的。
這是思成第一次這麼堅持自己的想法，也讓嘉莉終於意識到思成的原生家庭的強勢。
五
當時談了快三年，他們兩人都沒見過對方家長，嘉莉的父母倒是催著嘉莉帶思成回家看看，但是嘉莉一直等著思文先帶她回家，結果一直都沒有等到。
修改畢業論文，準備答辯，投簡歷，面試，每樣都讓兩人分不出更多時間去爭執這個話題。
終於在嘉莉忙得昏天黑地的一個夜晚，思成告訴嘉莉：“我拿到家鄉一個三本學校的offer了，我準備籤。”
他的話很輕，彷彿可以融進夜裡，但是又很堅定，他只是在通知嘉莉，沒有商量的餘地。
嘉莉一瞬間慌了，其實她已經被導師推薦給了一個知名的國企單位，薪資不算高，福利還不錯，導師還打趣說崗位清閒，趕緊結婚生孩子。只是最近很忙，她還沒有來得及跟思成分享這個好消息。
坦白說，嘉莉雖然知道思成想回老家，但是猜到他可能找不到太理想的單位，最後還是留在武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沒想到思成居然連小城市的三本學校都接受了。
看著嘉莉發懵的表情，思成有點心虛，他心裡也是有不甘的，可是他向來聽父母的話，而且像他這種文科類專業，在大城市競爭也太激烈了，好一點的學校只要博士生，差一點的待遇也不好。
“不回去好不好？”嘉莉的聲音有氣無力，儘管有無數次，不等嘉莉反駁，思成就按照嘉莉的想法去做，但這一次，她知道思成心意已決，況且，她也好像沒有什麼立場阻止他回老家。
“跟我回家看看吧，我爸媽一直說想見你。”思成答非所問。
六
嘉莉一直想著思成什麼時候會帶她見父母，沒想到是這個時候。
思成的家在一座北方的小城，大路橫平豎直，整潔而規矩的很。
思成的父母看到嘉莉，並沒有太多的熱情，如果是放在以前，嘉莉可能會很傷心，而現在，她卻卯足了勁兒想要證明自己，像是憋了一口氣。
思成媽媽看到嘉莉，一會兒誇她長得好看，一會兒又說她太瘦了，一會兒說南方人就是白，一會兒又說到底太遠了。
思成一個勁兒誇嘉莉廚藝好又勤快，嘉莉心裡悶悶的，她在家哪裡幹過家務。
第一頓飯倒是有雞有魚，可惜都是剩菜，而且只剩一點了，嘉莉心裡涼涼的澀澀的。
思成倒是不以為意，一個勁兒給嘉莉夾菜，思成媽媽的臉有些不好看了。
晚上睡在潮溼小房間的嘉莉有些洩氣，但是又想到思成對自己的好，還是決定爭取一下，第二天繼續換上笑臉，給思成媽媽打下手。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思成爸爸卻提出，希望嘉莉考一下這邊的公務員或者事業單位，畢竟兩地分居不是長久之計。
嘉莉想了一下，覺得兩地分居確實不好，自己目前的工作雖然看起來不錯，但薪資也並不是很高，便答應了下來。
七
真正分手的原因，是一年後嘉莉考上思成老家下面縣城的公務員之後，結婚被提上議程。
思成父母的意思是，家裡買房付首付已經花光了積蓄，還要裝修，希望可以免去彩禮，或者給了彩禮之後嘉莉可以拿出來裝修房子。嘉莉媽媽不樂意了，家裡不缺這點彩禮錢，肯定會留給姑娘，但是對方直接提出不給彩禮，說明根本沒把自己姑娘放在眼裡。嘉莉卻像被洗了腦一樣，一定要嫁給思成。
這時候又出么蛾子了。
思成媽媽說裝修錢不夠，問嘉莉能不能拿幾萬塊出來裝修。
嘉莉媽媽火了，房子沒加名，還要一起還貸款，現在還想著讓我們拿裝修費！
嘉莉也猶豫了，她不知道自己還在堅持什麼。
思成從前對自己好，她打心底裡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妥協自己離開父母那麼遠考去北方小縣城，也不會妥協不要彩禮，儘管她知道，無論是思成那個城市，還是自己家鄉，彩禮都是不少的。
但現在思成媽媽做的事，都是思成默認的。
“嘉莉，思成心底不錯，但是太沒有主見了，他父母又太精於算計了，爸爸怕你嫁過去了會受委屈。”嘉莉爸爸也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這些嘉莉又何嘗不知道，思成以前事事都聽自己的，何嘗不是因為小時候聽爸媽的話聽習慣了。現在當她和他父母在不同的立場上時，他就無條件站父母了。
八
這次他們都沒有怎麼吵架，反而冷處理了。
想來是，沒有那麼愛了吧。一是時間太久了，愛情變淡了；二是在現實面前，愛情好像沒有那麼重要了。
嘉莉給思成發微信，問他是怎麼打算的，為了他自己辭了還不錯的工作，去他家鄉考公務員，跟自己的父母據理力爭。思成揉了揉凌亂的頭髮，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嘉莉不知道這幾個月怎麼過來的，閨蜜們知道他們分手了，開始很惋惜，得知思成和父母的所作所為之後，卻又為她慶幸了：對你好，並不是選擇男友的唯一條件，三觀相合，有責任心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嘉莉不再一有空就刷思成的朋友圈，也不在意思成媽媽在朋友圈曬得很明顯是相親的聚餐合影，四年多的感情，如鏡花水月一般，有過甜蜜的時刻，有過分手的惋惜，到底還算是沒有蕩氣迴腸的狗血故事。
別了，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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