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鳳睜開緊閉的雙眼，慘白的臉色露出疑惑。這是剛才她要殺辰夢魘的地方，可那隻巨獸卻不見了。
身上的痛由內而外，身體像撕裂一般，白依鳳眉間緊皺，強迫自己理智地思考。
“上神？”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來，聲音中微微帶著恐懼。一片漆黑中白依鳳拔出劍，低沉地回應，做好迎戰的準備。
“誰！”
燼雙走進來，跪在白依鳳身旁，一個揮手，洞中便亮起來。
燼雙身上的紅衣 ，色彩比往常鮮麗了很多。白依鳳伸出手，拍拍燼雙的肩膀，手感到有些粘稠，一揚，手上竟然全都是血。
白依鳳擔心地看著燼雙，“你把它殺了？”
燼雙暗淡地神色裡，透著不一樣的感覺，往常清澈的眸子，多了些算計和猜疑。
靈力也強大了數倍。
“姑姑知道我能殺那夢魘？”質問的眼神投向白依鳳。白依鳳這才注意到燼雙額頭上暗黑色的印記，殺那夢魘獸的時候，觸發了燼雙體內封印的邪魔之力。
白依鳳的目的達到了。點點頭。
“可是我從來沒有殺過活物，為何我能殺它？為何我殺了它後，感覺不一樣了？”燼雙的語氣變得沉穩，是那夢魘獸常年雄踞一方積累的王者氣概，通通傳給了燼雙。
白依鳳已經難以支持自己，依靠在身後的巖壁上，氣若游絲。
先是跳誅仙台，丟了半條命。本應該在人世間好生渡劫，最終卻因為擔心燼雙的生死，又回到天庭。
看著白依鳳氣息一點比一點弱，燼雙沉默許久，左右靈力匯聚，想要給白依鳳渡些修為。
顫動的纖纖玉手，擋住了燼雙。疑惑的神情投向白依鳳。
白依鳳鬆開手，燼雙低頭看，是一顆夜明珠。
白依鳳的嘴角帶著笑，眼中含著淚。
她知道她要徹底地離開這個世界了。離開她用生命守護的四界，離開她曾最愛的燃渝。
“我要走了，孩子，你把這珠子拿去，來這裡之前，我說了一些話給你，我死後，你再打開看。”
燼雙的眼睛有些紅，“上神不要這麼說，我現在修為充足，應該可以救你的。”
白依鳳搖搖頭，嘴角一滴接著一滴的血，紅得瘮人。
“我十幾萬年的修為，耗盡了，無人能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燃渝那小子，你們給我好好地活著，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許有赴死的念頭，我——”
話音未落，白依鳳已經無息了。稀薄的白色神元一點點渙散，燼雙將能收集到的氣息全部藏在了夜明珠裡，為白依鳳留了一絲氣魄。
天庭，鳳凰宮。
燃渝紅腫的眼睛，定神地看著燼雙帶回來的這顆夜明珠。成色上好，想起很久以前白依鳳曾經向四界發了通帖，高價求最亮最仙的夜明珠，燃渝的心裡一陣酸楚，激盪的氣流充斥著自己的鼻腔和咽喉。
不知道這傢伙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想自己死的這一天。
“上神說這裡面有她想說的話，估計是給殿下的，我先退下了。”
“你怎麼了？”
轉過身的燼雙腳步微微遲疑，“沒怎麼。看透了一些事，看透了一些人。”
“燃渝，燼雙——”
夜明珠亮起來，投射出一片鏡像，白依鳳在一個山谷中，錄下了自己的話。
“若是我將這夜明珠給了你們，想必這個時候，我已經離去了吧。有很多不捨，但請你們相信我這樣的決定，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難以忘記，初次見你。曾經的愛情，友情，同門情，兄妹情。如今，這些都離我遠去了。我曾痛苦過，覺得自己修為頗高，為何到了最後什麼也不剩，孤孤單單一個人。
燃渝，桃花源那片花海，是我種的，你認得那花吧，我去找彭齊，是為了求醫草，不為別的。真是可笑，就這樣一句解釋的話，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始終都無法說出。
恐怕到了我死後，這些話，你才會相信。
我帶著燼雙去殺辰夢魘，我知道我會死在那裡，我猜測燼雙體內被封印了靈力，所以我用這種極端的情況，逼著燼雙成長起來。她已經不再是一隻單純的小狐狸了，她可以和你並肩作戰，代替我在你身旁，護你周全。
至於天后，罪大惡極，可也法力無邊。若是能除，便為四界除一大害，若是不能，你們就找一處地方，好生藏躲起來，過你們的日子。
種一片桃花，種一片仙草，再去找一個屬於你們的桃花源。
燼雙，你還不知道吧，燃渝啊，會釀酒，會彈琴。等到你們兒女承歡的時候，讓他給你釀酒，不能太慣著他了。我這個師弟，皮的很，也可憐的很，你要好好對他。
總之，我現在的腦子裡，全是你們幸福的畫面。我走了，我的魂魄仍在四界漂游，我會永遠保護你們。”
燼雙攥緊了拳頭，眼睛紅紅。回頭看燃渝，已經哭成了淚人。
他很後悔吧，燼雙想著。
畢竟誤會一個人，事後知道的時候，會有恨不得想殺人的衝動。
若是誤會一個人不愛他，事後，想殺的是自己。
若是誤會一個人愛她，事後，想殺的——
燼雙看著燃渝撕心裂肺的樣子。
“今天來，是和你作別。”
燃渝停止了抽泣，恢復往常冷靜的神態，不可置信地看著燼雙。
“我知道我上天宮，以及後來的一切，都是你的安排。但天后終歸是我的生母，你想利用我殺掉她，對不起，我辦不到。”
燼雙清冷的聲音，與往常大相徑庭。
燃渝喉結微動，眼神中閃過不捨和眷戀，但很快被自己隱藏起來。
“你去吧。”
一陣清風劃過，偌大的鳳凰宮，一個人也不剩。
燃渝昏昏沉沉，他開始質問自己，這兩個女人，他究竟愛誰，究竟更愛誰？
他知道一個一心是仇恨一心是報仇的人，不配擁有愛情。
可是既然已經將這份溫情給了他，為什麼不能多留一些時候。
想不出結果，頭卻如撕裂般疼痛。
燃渝悄然睡下了。
靈界。
燼雙怔怔地看著這處地方，沒錯，夜明珠中白依鳳最後來的，是這裡。
大片的仙草，無數善良的仙靈，真是好地方。燼雙張開手，夜明珠上收集到的白依鳳的氣息，慢慢附著在一棵青述草上，燼雙又為這棵草渡了一萬年的修為，為她保住真身。
手中還留有一絲氣魄，細細看去，是白依鳳的回憶。
燼雙猶豫一番，將這縷氣息毀掉了。
她希望再修行一些時候，重回四界的白依鳳，不要再有這些零零索索的四界情懷，不要再去管別人的愛恨生死，為自己的愛好好活著。
也希望她活過來後，若是有一天不得不知道自己的曾經時，不要因為燼雙收集了她的氣息讓她重生，而埋怨燼雙。
真是世間關係最為融洽的一對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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