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聊齋三則——杜翁,富翁,王司馬

杜翁

白話聊齋三則——杜翁,富翁,王司馬


杜翁是沂水縣人。一天他偶然從街市上出來,坐在牆下,等候一起來逛市的夥伴。他覺得有些睏倦,忽然像是進入夢中。見一個人拿著公文把他抓去,到了一處官府衙門裡,這地方他從來沒有到過。有個戴瓦壟帽的人,從官署裡出來,細看原來是青州的張某,是過去的熟人。張某見到杜翁很驚訝地問:“杜大哥,你怎麼來到這裡?”杜翁說:“不知怎麼回事,不過有拿我的勾牒。”張某懷疑有差錯,要去為他查驗一下,叮囑他說:“要小心謹慎地站在這裡,不要到其它地方去,怕萬一迷失了路,就很難救你了。”張某說完就走了,很長時間不見出來。只有那個拿著公文的人來了,自己承認是抓錯了人,當即釋放杜翁回家。

杜翁告別了那人往回走,路上遇見六七個女郎,容貌長得很美好,心中喜歡她們,就跟在她們後面走。下了大道,走上小路,剛走了十幾步,聽見張某在後面大聲呼喚:“杜大哥,你要到哪裡去?”杜翁迷戀女郎們,情不自主地跟著走。眨眼間,見眾女郎進入一個小門中,認得這是賣酒的王某家。他不覺探身門內,剛往裡瞧了一眼。就見自己已在豬圈裡,和許多小豬臥在一起。這才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自己已經變成豬了。不過耳內還聽到張某呼喊。他非常害怕,急忙用頭碰撞豬圈的牆壁。聽到有人說:“小豬得了羊癇風了。”他上下打量自己,又變成了人。急忙走出門來,就見張某已經等候在路上。張某責備他道:“本來叮囑你不要到別處去,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呢?幾乎壞了大事!”於是握著杜翁的手把他送到街市口,才告別去了。

杜翁忽然從夢中醒來,自己的身子還倚在牆根。他到姓王的家裡去詢問,果真有一頭豬自己觸牆而死。

【原文】

杜翁

杜翁,沂水人。偶自市中出,坐牆下,以候同遊。覺少倦,忽若夢,見一人持牒攝去。至一府署,從來所未經。一人戴瓦壠冠,自內出,則青州張某,其故人也。見杜驚曰:“杜大哥何至此?”杜言:“不知何事,但有勾牒。”張疑其誤,將為查驗。乃囑曰:“謹立此,勿他適。恐一迷失,將難救挽。”

遂去,久之不出。惟持牒人來,自認其誤,釋今歸。杜別而行。途中遇六七女郎,容色媚好,悅而尾之。下道,趨小徑,行十數步。聞張在後大呼曰:“杜大哥,汝將何往?”杜迷戀不已。俄見諸女入一圭竇,心識為王氏賣酒者之家。不覺探身門內,略一窺瞻;即見身在苙中,與諸小豭同伏。豁然自悟,已化豕矣。而耳中猶聞張呼。大懼,急以首觸壁。聞人言曰:“小豕顛癇矣。”還顧,已復為人。速出門,則張候於途。責曰:“固囑勿他往,何不聽言?幾至壞事!”遂把手送至市門,乃去。杜忽醒,則身猶倚壁間。詣王氏問之,果有一豕自觸死雲。


富翁

有個富翁,很多買賣人向他借錢,這天出門,一個少年跟在富翁的馬後面。富翁問他幹什麼,他說想借本錢,富翁答應了。到了家,正巧桌上有幾十枚錢,少年將錢摞成高低不等的幾疊。富翁客氣地送走了他,卻沒有借錢給他。有人問為什麼,他說:“這人一定善於賭博,不是正派人。他那套賭錢的本事,無意間就在手上很充分地洩露了。”一打聽,還真是的。

【原文】

富翁

富翁某,商賈多貸其資。一日出,有少年從馬後,問之,亦假本者。翁諾之。至家,適几上有錢數十,少年即以手疊錢,高下堆壘之。翁謝去,竟不與資。或問故,翁曰:“此人必善博,非端人也,所熟之技,不覺形於手足矣。”訪之果然。



王司馬

新城的王大司馬名叫霽宇,在鎮守北方邊關時,曾經叫匠人鑄造了把長杆大刀。刀寬超過一尺,重百鈞。每次到邊防上巡察時,就派四名兵士扛著這把大刀。他的儀仗隨從到了哪裡,就把大刀放在那裡的地上,故意讓北邊的人去提。他們用力去搖撼,大刀卻一動不動。王司馬暗中用桐木照著鐵刀的樣子做了一把木刀,寬窄大小一模一樣,用銀箔貼在刀上,時常騎在馬上舞動大刀;北邊各個部落的遠遠見了,沒有不吃驚駭怕的。王司馬又叫人在防線的外邊埋上葦箔作為界牆,橫向十餘里長。形狀好像籬笆牆一樣,故意散佈說:“這就是我的長城。”北邊的敵兵把葦箔全部拔掉放火燒了。王司馬又命人設置上籬牆。接連燒了三次以後,他就叫人在葦籬下埋上火藥石塊設上引信。北方兵又來焚燒葦牆,火藥石塊猛然爆炸,北兵死傷很多。北兵逃走之後,王大司馬又像以前那樣設置上葦箔牆,北兵遠遠地望見就退走了。因此對王司馬服服帖帖,敬若神明。

後來王司馬退休回家了,邊塞上又有敵兵侵犯的警報,朝廷召他再去鎮守邊塞。王司馬這時已經八十三歲了。他極力支撐著病弱的身體進宮向皇帝當面辭行。皇帝勸慰他說:“只是勞你躺著處理邊防事務罷了。”於是王司馬又到了邊塞。每到一處,就躺在軍中的營帳之中。北人聽說王司馬來了,都不相信。因而藉著議和的名義。要來驗證一下消息的真假。掀開簾子,見王司馬神氣安閒地躺在床上,就都向著床跪倒拜見,吃驚地退出去了。

【原文】

新城王大司馬霽宇鎮北邊時,常使匠人鑄一大桿刀,闊盈尺,重百鈞。每按邊,輒使四人扛之。鹵簿所止,則置地上,故令北人捉之,力撼不可少動。司馬陰以桐木依樣為刀,寬狹大小無異,貼以銀箔,時於馬上舞動。諸部落望見,無不震悚。又於邊外埋葦薄為界,橫斜十餘里,狀若藩籬,揚言曰:“此吾長城也。”

北兵至,悉拔而火之。司馬又置之。既而三火,乃以礮石伏機其下,北兵焚薄,藥石盡發,死傷甚眾。既遁去,司馬設薄如前。北兵遙望皆卻走,以故帖服若神。

後司馬乞骸歸,塞上覆警。召再起;司馬時年八十有三,力疾陛辭。上慰之曰:“但煩卿臥治耳。”於是司馬復至邊。每止處,輒臥幛中。北人聞司馬至,皆不信,因假議和,將驗真偽。啟簾,見司馬坦臥,皆望榻伏拜,撟舌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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