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談論死者:“看到死亡,摸不到疼”,如何理解感同不身受?


疫情中談論死者:“看到死亡,摸不到疼”,如何理解感同不身受?


常態下的生活中,死亡總是一種隱秘的存在,人們知道它,卻不總是把它提起。但是,疫情之下,當死亡被聚集成數據時,貌似死亡的氛圍,會延續到親屬之外的他(她)者身上。他(她)們公開的談論死亡,一邊感到極致的恐懼,一邊又充滿無限的樂觀。只是,談論過後,更重要的事情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最近一個月裡,想必人們最感受深刻的不只是疫情本身,而是疫情對生活本身的異化。很多鄉俗禮數被簡化,那些在過去看來很重要的人情世故,突然變得不再重要。不得不說,比起生活的不確定性,結構性的社交往往也是易碎的。因為,每個人開始更關注自己的生活,以及疫情後自己的未來。


說到底,只要自己沒有被病毒侵蝕,可能就永遠無法感同身受。因為,當一些人在茶餘飯後談論死者的時候,總感覺在講很久以前的事情兒。甚至,剛說完別人的悲悽,話茬一轉就是談笑風生。所以,很大程度上,人們談論死者的悲劇,十之八九,只是一種社交性的表達。而對於人們所講的“慈悲”,可能只是少數人的感懷。


這些天,有一個特別大的感受,親友之間電話互聊,起頭的話茬總是“疫情數據”,而且還特別愛強調“死亡數據”。至於比例上的多少來講,總感覺就是數據而已,而非是真實的個體。所以,談論起來,也是極致的輕描淡寫。


克里希那穆提說:“要真正體驗恐懼,必須完全陷在恐懼之中,不能逃避,也不能對恐懼懷有信仰,抱有觀點”。可惜的是,即便是至親至愛的死亡,也難免會讓家屬走向抽離性的悲傷。人們訴說或痛苦,不見得都是真正的悲傷。因為,世俗的結構性中,要求悲傷必須像悲傷。


要知道,因為生命只有一次,才讓死亡變得神秘和恐懼。即便,有很多方式,讓人們儘可能地體驗死亡的存在。但是,真正的死亡體驗,永遠無法接近。所以,人們在談論死亡的時候,永遠是在講別人的事情,即便悲傷也是為迎合氣氛而成的行為,很難說是“感同身受”,“就死論死”。


一個有趣的現象,人們恐懼死亡,卻熱衷談論死亡周邊。比如,死者的生前,死者的親屬,死者的身份。然而,人們卻在最終的話茬的結束語裡,永遠跟死者無關,只會把自己的理解和觀念一併融合進去,悄無聲息地顯現自己的存在感。


要知道,感同身受是由文化背景,宗教信仰,以及長期交往的經驗所得來的能力,最能說明問題的大概就是“親情”的存在。所以,有時候,只有至親至愛的死亡,才會真正策動一個人的內心,而關係並不親密的個體之間,其實就是一句“節哀順變”的社交性互動而已。


這一點,從殯儀館中千篇一律的追悼儀式中,其實就能看得出來。有的人行色匆匆地來,行色匆匆地去;有的人哭成淚人,神色憔悴。所以,即便鄉土秩序中,由近及遠的關係並不利於商業社會的自由互動。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哀悼的底色裡,它是真實存在的。


然而,人們在談論他(她)者的死亡時,總是顯得無所畏懼,甚至,能看破紅塵。可是,從醫院的瑣碎中,我們卻會發現,沒有一個人會認為死亡無所謂。這種對死亡的分裂看待,很大程度上,會讓人逃離恐懼感,卻也會讓人變得麻木不仁。


就比如,在這場疫情中,人們一邊擔憂“武漢人”,一邊卻對“武漢人”各種提防。甚至,我們會發現,一些行為上的極端,已經超出基本的人性邊界。比如,有些患者(患者家屬)對醫生的不尊重,有些社區管理人員執法尺度的過界。


總之,人們都知道疫情之下,抗疫最重要。可是,真正在落實的時候,人與人的對立感還是很強烈的。並且,這種氛圍不只是在面對面的情況下,也包括在語言的表達上,輿論的傳播上,政策的實施上。不得不說,人只能看到關乎自己利益周邊的事情兒,而他(她)者的死亡,終究只是談資而已。


伊壁鳩魯說:“人有辦法對付一切,但是面對死亡,我們同樣像那些被拆毀了的城堡中的居民”。所以,有時候,人類之所以構建起追思的儀式感,本質上是在對抗死亡帶來的恐懼。從根本上講,這跟死者可能沒有太大的關係。


但是,死者往往會成為對抗死亡恐懼的結構性框架。比如,一箇中年女性,跟鄰居談論自己去世的丈夫,每一次談起來,總會哭哭啼啼。但是,對於鄰居來講,聽得多了,就會覺得很無趣。甚至,會認為她不夠堅強。緊接著,鄰人就會把中年女性歸檔在消費性談資的檔案裡。


所以,我們常說,不要輕易把自己的悲傷告訴別人。別人不會在意,更不會同情。而且,一不留神就會成為別人的“談資”。所以,他(她)人即地獄,並不是說他(她)人可惡,而是要強調,死者(死者家屬)會成為他(她)人的消遣對象。


要知道,人們對於死者的悼念,永遠是基於一種關係的存在。一般來講:其一,親緣性,友誼性的關係悼念;其二,公共性,道德性的關係悼念。可是,無論哪一種,只要回到悼念本身,都其實帶有一定的“消費性”(此處不帶有貶義,從中性的層面去理解,去看待)。


雖然,很多時候,人們並不願意直面這種嘴臉。但是,它卻是真實存在的。就比如,人們在探討與自己沒有太大關係的死者,貌似只要表現出公共性的悲憫就可以。至於流淚或者不流淚,貌似沒有人會去關注,也沒有人會去在乎。


一個人從生到死,可以說“嚥氣”的時刻,就跟這個世界徹底絕緣。因為,生後事只是生者的事情,自己無法感知,也無法左右。至於至親至愛如何對待自己的屍體和骨灰,旁外人如何評價自己的人格和品行,很大程度上,也只是他(她)們自洽的一種方式,與死者本身沒有太多的關聯性。不得不說,以哲學的視角看待人與人的關係,從來都是孤立的,即便死後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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