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海拾“遺”


樂海拾“遺”

這裡有必要根據英文把《昇華之夜》翻譯一下。

昇華之夜


兩人在突兀而寒冷的樹林散步

月光注視著他們,他們注視著月光

月亮爬過高聳的橡樹

只有黑色的樹枝劃破蒼穹

沒有彩雲遮蔽天空的月亮

傳來女人一聲話響

我懷著的孩子不屬於你

在你身邊徘徊,我感到自己的罪戾

我再也不能相信幸福

因為我已玷汙了自己

我曾那麼渴望生命

渴望做母親的責任和欣喜

於是我顫抖著把自己投進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裡

還以為主會庇護我的渴望

可現在,生活開始了它的復仇

因為,我現在遇見了你

她踉踉蹌蹌繼續向前

她仰頭眺望,月亮正緊隨著不放

她的目光暗了下去,淹沒於月色的光

此時傳來男人的聲響

別讓你懷著的孩子成為靈魂的負擔

看吧!宇宙間一片微光在閃耀

這裡的一切都光輝燦爛

你與我在冰冷的海洋上飄蕩

可一股共同的暖流在我們之間盪漾

從你到我,從我到你

於是那陌生的孩子也不再陌生

你將為我懷著那孩子,因為那也與我血肉相連

你為我帶來榮耀

你把我也變成孩子一般

他環起她漸隆的腰身

他們在微風中相吻

他們在暮色中散步

夜空明淨而高朗


樂海拾“遺”

此刻推薦三個版本的《昇華之夜》

其一,六重奏原版,由茱莉亞四重奏、中提琴家Walter Trampler 、大提琴家馬友友演繹。

其二,勳伯格後來把這首六重奏改編成了絃樂曲,推薦卡拉揚指揮柏林愛樂的演繹,DG(476 2201)。

其三,勳伯格曾授權Eduard Steuermann(1892-1964)改編成鋼琴三重奏版,由Altenberg Trio Wien鋼琴三重奏演繹,Challenge Classics CC 72092版。這裡著重推薦六重奏原版,改編成樂隊後,音樂變得渾濁、嘈雜,失去了原先的清朗雅緻;而三重奏卻顯得太過單薄,少了層感染力。

樂海拾“遺”

如果說通過《昇華之夜》就開始接受並喜歡上了現代音樂,那過於武斷了!因為畢竟那是勳伯格早期的作品,那時候他還沒有發明無調性和十二音列,還深受瓦格納和勃拉姆斯的影響呢;但那畢竟還是勳伯格,跟莫扎特、貝多芬的音樂早就大相徑庭了。

如何面對現代音樂呢?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系教授賈達群先生的一席話或許能幫你打開心結:西方古典音樂到了瓦格納時期,已經發展到頂點。作曲家再寫不出比前人更新、更好的旋律了。所以需要找到一條新路——那就是勳伯格。他開啟了現代音樂大門,作曲家從此不必再被傳統音樂規律所束縛,在作曲時得到了極大的自由。所以聽現代古典音樂,必須用不同的“耳朵”聽,因為現代音樂是用不同於古典音樂的“語言”來寫的。現代音樂表達的是聲音的複雜變化,需要很高的智慧才能製造出與眾不同的音響效果……

樂海拾“遺”

這像極了,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裡說的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第二重境界: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重境界: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音樂是否也是一座三重樓呢?

第一重,旋律-歌唱的音樂

第二重,情感-哲學的音樂

第三重,智慧-迴歸的音樂

樂海拾“遺”

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的音樂基本上是用旋律打動人的。比如莫扎特、貝多芬,他們大量的作品都富有歌唱性,即便是交響樂、協奏曲、奏鳴曲和重奏的主題,都能哼唱出來。大多數人都能聽得懂,喜歡聽。這是不是音樂的第一重?

到了貝多芬後期,他的《第29鋼琴奏鳴曲》實際上已經不怎麼講旋律了,我們需要換一副新耳朵才能聽懂,因為你聽不到優美、有歌唱性的旋律,你聽的是一種情緒,一個哲學思考,一種被音樂所渲染的氣氛所共情。貝多芬之所以是“樂聖”,因為即便生活在古典、浪漫的交界時,他最後的那些作品都可以超越時代所限,達到了浪漫主義後期才真正夠到的高度,這種第二重“情感-哲學”的音樂,要真正到了勃拉姆斯、瓦格納的時代才正式登場。勳伯格的《昇華之夜》也屬於這一類。

樂海拾“遺”

最後一重音樂,就是賈教授說的“最高形式的音樂”。這裡別說旋律,甚至連情緒都不考慮。創作者關心的是尋找到一條拓荒的路,一個能鑿出曙光的方向。或許這就是如今音樂學院作曲系的教授和學生們能如此幸運地爬上第三重的意義——鑽進音樂的象牙塔尖裡,其樂融融。

在這座音樂大廈裡,如今的你身處第幾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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