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朦朧中沉睡，彷彿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任何生靈存在一樣。外面沒風，冰涼的天空對著地面閃爍著詭譎的星光。東廂房裡靜的只有劉全旺的一點呼吸聲。嘩啦嘩啦，很輕微的，卻又是真切的，北牆上的年畫閃著光亮發出了響聲。
畫裡坐在山石上的仙女對著熟睡的劉全旺眨眨眼睛，抬起右手向後理順一下發髻，然後站起來拖著紅色的裙襬飄然走出畫境，無聲地落到炕上。她擦著火柴點燃煤油燈，端到劉全旺頭上，仔細觀看他俊秀的臉面。她噗嗤一聲，輕輕地笑了。把煤油燈放回燈窩，她開始清掃屋地。她掃得乾淨卻不起灰塵。
熟睡的劉全旺先是感覺眼前發亮，隨即又聞到了一股奇異的花香。他一翻身坐起來，見一女人正手裡拎著笤帚站在屋地上。“東家，你這是做麼？”劉全旺嘴裡說著，心裡奇怪：她咋突然打扮成這樣了？好俊哩！
“我不是你東家。我是紅衣仙女，剛從那兒下來的。”仙女指著牆上的年畫說。
劉全旺轉頭一看，果真年畫裡的仙女不見了，只剩下了她坐過的一塊石頭，溪水、樹林和不遠處的一個小木頭屋子。“俺……俺的爺爺，真是從那兒下來的。”劉全旺又揉揉眼睛，細看那張天天都在他眼裡出現的年畫。“俺到底醒了還是沒醒啊。”他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腮幫子，疼，真的很疼，他確信自己不是在夢裡。頓時他慌亂起來，血湧得他頭腦發脹，胸膛一起一伏，叫他喘氣不均勻。“你下來做麼？”
仙女走近一步說：“你別怕，我可不是你說的那個狐狸精。看你一個人怪寂寞的，我是下來陪你解悶的。”
“這……”
“這什麼這呀，不用怕，傍天亮前我就回畫裡去了。”
“不是，炕上有跳蚤哩。”
“跳蚤是凡間之物，哪裡會咬我？”紅衣仙女偏身坐到了他身邊，神色似姐姐一般親暱和悅。仙女長得真美，她袖筒子裡的氣味兒好香啊！一種從沒有過的甜蜜感覺瞬間漫過他的全身。
劉全旺先和她一起聊家常，傾訴他一路討飯經受過的苦難，流著淚說出了對董家夫婦收留他的滿腔感激；後來他在紅衣仙女的溫情勸慰裡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天亮了，劉全旺醒來發現仙女不見了。他半爬起來藉著微蒙的光亮看門，門裡的鐵鏈還好好地掛著，再看北牆上的年畫，仙女又回到了畫裡端坐在石頭上。他朝畫上的仙女揮手，但她毫無反應。屋裡的一切都恢復如初。
馬採蓮能貪黑也能起早，過不了多一會兒就要開飯了，時間容不得他磨蹭在炕上多想。現在劉全旺已經到上屋和董廣慶兩口子一桌吃了。他來到正屋見了馬採蓮心裡暗自一驚，她不就是昨夜陪伴自己的那個女人嘛？
不對呀，她穿的沒那麼漂亮，她哪裡有那麼好的絲綢衣服？馬採蓮端飯抬頭的功夫，發現剛一進門的劉全旺見了她眼神兒有點飄忽，神情和往常大不一樣。她低頭看看自己的前後身，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啊？上桌吃飯的時候，馬採蓮也開始不自然起來，盤子裡的菜都吃光了，她還只顧了夾起米飯幹噎，董廣慶催他，她才恍然想起來，忙不迭地端起空盤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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