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誰還能給你拍電影?


疫情之下,誰還能給你拍電影?

鯨商網(ID: bizwhale)原創

作者 | 木直


2020年,影視行業的硬道理是“活著”,而命根就是“現金流”。不管是金字塔頂端的巨頭,還是底端的小公司,隨時都可能被“黑天鵝”吞噬。


在此之前,影視行業已經告別高速增長,即便在“寒冬論”籠罩之下,哀嚎遍野的2019年,仍保持放映1263部影片,全國電影票房總計642.66億元,同比增長5.4%。但是肆虐的疫情,一腳踩死剎車,把所有影視人撞得頭破血流。


疫情之下,誰還能給你拍電影?

via 貓眼研究院


災難之下,每個人都想往上爬,爬得越高,越容易得救,被埋到地底下的,只有死路一條。


在與多位影視一線從業人員交流後,我們發現笑容背後都藏著深深的焦慮。他們有的是資深投資人、影視公司創始人,有的是工作室創辦者、影院老闆,還有的是劇組導演、普通演員。這場疫情衝擊下,沒有人能置身事外,幾乎影視上下游任何一個鏈條及環節都陷入停擺。


暗夜降臨,帶來的不只是慌亂,還有自救的掙扎,以及一絲壯大的生機。影視行業加速洗牌,資源會逐漸向頭部公司集中,中游企業口袋收緊,學會精打細算,最弱的下層從業者,可能沒有辦法繼續存活。


雖然商業的規則就是弱肉強食,強者愈強。但危機對每一個企業都是相對平等的,只要生命力夠強,樹木和小草都能在野火燃燒後長出新芽,創造一個

更理性、更健康、更乾淨的影視之春。


投資人:收網,押“小”


2020年開局,A股市場影視板塊就“綠”得發慌。疫情不僅暫停了影視市場前進的腳步,也給資本運作敲響了警鐘。


“這兩年的監管整治和疫情影響,讓資本越來越關注安全訴求,投資決策會更加謹慎。但謹慎之餘,也會抓住機會。”行業內的一位資深投資人李復東(化名)向鯨商表示。


當初影視行業過熱,投資機構都抱著賭徒心理“撒網撈魚”,哪怕九部電影都賠了,押中一部爆款可能就扭虧為盈。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掌握自由的現金流,所以,以前的做法要進行調整,對已投項目的效益產出重新估算,再決定是否撤資或延緩。投資要更加精準,

最大限度地保存自身,避免"堰塞湖"效應。


具體到投資方向上,他們可能會傾向於這三類:


第一類是原來長期看好但估值偏高的公司,現在可能價格降下來了,達成合作的概率會大一點。

第二類是有一定的現金流和抗風險能力,且市場驗證過變現能力的中小型公司。

第三類是IP系列作品或好的內容,而且團隊管理成本不大,採取穩定分成模式的影視項目。


疫情之後,投資機構和頭部公司,必然會兼併壯大。“公司有充足的、能應對疫情及恢復正常經營所需的現金流,2020年將繼續保持新開影城速度,提升市場佔有率。”橫店影視曾發佈公告稱。


從另外一個角度,在這種環境下,中小型公司都需要資金生存和發展,現在站隊也是較為合適的時機和有效手段,目的還是要活下來。


製片方:止血,迴流


2019年起,包括萬達電影、華誼兄弟在內的影視公司普遍下跌虧損,為了挽回頹勢,影視公司都不吝家財,試圖憑藉押中春節檔電影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疫情黑天鵝的到來,讓炒得火熱的電影市場直接冰封。


“疫情讓行業重新認識了不可抗力,影視公司的業務必然受到衝擊,大公司選擇的餘地比較大,中小型公司卻不得不斷尾自救。”某影視公司創始人提到,公司最近正好在開發籌備期,沒有開機的項目,雖不至於被拖進泥潭,但斷檔停拍,公司持續損失幾十萬,也必須要止血。


為此,他計劃賣掉一部分項目,業務減少後,人員就相對冗餘,考慮裁員或降低工資,削減成本、增加現金流,挺過這一段時間。


面對這樣的災難,大多數公司都選擇開源節流,以求度過危機。比如,新潮傳媒於2月10日的員工大會上裁員500人,高管集體降薪20%。參與發行《戰狼2》《我不是藥神》《無名之輩》《流浪地球》等影片,有“爆款製造機”之稱的北京文化影視公司,也打算委身於國企的庇護之下。(2月11日公告,擬向北京市文科投資顧問有限公司轉讓股份,文科投資背後公司的大股東是北京市國有文化資產監督管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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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a 北京文化官網


“國資入股民營影視公司,釋放“救市”信號的政策意義更強些,重要的還是自救。”


除了控制預算,公司還在摸索如何把業務做得更紮實。之前忙著增長,顧不上管控運營,現在有精力和時間,一方面要把積壓的20多部作品上線,減輕庫存壓力、迴流部分資金。


另一方面迅速做好Plan B或兜底方案,在漫畫、短視頻等相關領域進行突破,或許會成為公司的救命稻草。特殊時期,公司可能會借鑑《囧媽》的做法,但僅限於極個別影片。因為要與網絡平臺達成合作,他認為至少得滿足三個條件:一是有高票房號召力的大導演作背書;二是有投資回報預期的系列續集;三是跟院線捆綁不深,利益分配比較簡單。


宣發商:吃老本,借錢過冬


視角向下轉,經營著一家影視廣告工作室的王澤(化名),正面臨揭不開鍋的窘境。


去年3月,他和圈內的幾個朋友共同創辦了這家工作室,主要承接影視劇廣告營銷業務,過年前,已經有了十幾個員工,並且新對接了好幾個宣發項目,打算2020大幹一場。但是這次疫情直接影響了公司的規劃,有幾場線下活動全部被迫取消,拓展的客戶合作態度也變得模糊不定,這讓工作室的處境雪上加霜。


目前,工作室的大頭支出是人員工資和辦公室租金,沒有廣告收入,就只能吃攢下的一點老本。王澤和朋友商議之後,決定把所有錢都投在維持公司生存上,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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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爭取生存空間,工作室已經迅速調整節奏,既然線下工作無法推進,就把推廣策劃儘快轉移到線上,利用各種新媒體傳播,滿足客戶需求。


同時,開闢“新戰場”——短視頻,將最成熟的視頻業務重點打磨,提升業內知名度,雖然隔離狀態下,原創內容取材困難、修改成本增加,但團隊在溝通方案和創作過程中,還比較順利,作品質量也沒有下降。


王澤預期只要能熬過最艱難的一季度,等劇組逐漸復工後,業務合作一定會在短期內激增。所以,現在哪怕是借錢,也要繼續堅持下去。


劇組:停機待業,補貼求助


春節期間蔓延開的病毒,對多數提前殺青或停拍的劇組影響不大,受損失較嚴重的是那些趕上開機或拍攝被迫中斷的。趙偉(化名)偏偏是不幸的後者。“當初正好要拍一段戲份,就帶著人馬留在影視城。”


從1月底被滯留在影視城,趙偉不僅要承擔前期場地、設備的租用損失,還要養活原地解散後被帶到酒店隔離的所有人馬。“現在每天一閤眼,腦子裡就是十來萬的流水,有時候

做夢都急得滿身汗。”隨著疫情的延期,劇組都開始焦慮,他就和大家說些笑話,再鼓鼓勁。


不久前,橫店影視城宣佈,“停拍期間攝影棚費用全免,旗下酒店房費減半,向群演提供租房和生活補貼”,這讓趙偉稍有些安慰。但出於安全和風險的考慮,劇組決定在3月前都不會選擇復工。一是即便開機,拍攝進度和工作效率也嚴重受影響;二是後期不到位,影視內容很多需要現場決定和修改,所以只能擱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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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a 橫店影視


為了保持劇組不散掉,趙偉已經多次和投資人溝通,爭取一筆備用資金。在艱難時期,他會和其他劇組協商,適當進行資源共享;嘗試拍攝一些短劇在網絡平臺、短視頻平臺發佈,但和所以影視人一樣,趙偉更期待相關部門儘快出臺政策層面的減免扶持,更快度過危機。


編劇:“疫”中求變


近兩年,隨著政策引導,影視行業逐漸由投資驅動轉向內容驅動,優秀劇本等作品的話語權變重,在同甲方談判時就更容易佔據主導地位,這種現象對創作者來說是件好事。“短期內,疫情有可能會擾亂剛建立起來的行業秩序,因為在填報肚子面前,誰都無法拒絕掌握麵包的人。”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編劇談到了自己的憂慮。


發生疫情後,一直憋在家裡,創作的心理狀態比之前要差,劇本上很多問題不能當面溝通,在後期協調時就比較困難。所以,這段時間,我的精力主要放在兩塊:首先是陪陪老婆孩子,拍拍身邊的花鳥草木,緩解壓力;然後是打磨劇本,做一些新劇前期的準備工作。


現在網上有人@我,讓“寫《抗疫前線》《吹哨人》等疫情題材的原創劇本”,我會考慮,但真正經過拍攝、審查、上映,可能要在多年以後。因為講述這樣真實而沉重的話題,對創作者是一個考驗,這個過程中,會發現很多人性的閃光點和墮落是並行的,既有A面,也有B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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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蟲》海報


其實,這場疫情也揭露出我們的一些不足。比如,影視產業鏈長期受制於上層資本和政策,創作題材有限、抄襲嚴重,作品也不能及時反映現實問題。


所以,整個行業都應該積極反思和沉澱,才能在疫情之後誕生更多好的作品,甚至迎來一個黃金時期。


小演員:沒底氣熱愛,直播求生


“我現在對未來的工作和生活沒信心。”手機屏幕對面的劉暢(化名)說完後,無奈的嘆了口氣。


週一上午,劉暢收到公司人事發來的一段通知,委婉傳達了“公司暫時沒錢,等項目結算後才能發工資”的意思。因為疫情,公司沒有復工,人員處於停工待崗狀態。作為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N線演員,劉暢年前沒來得及趕回家,被困在北京租的房子裡,

每天要為生活發愁。


從2019年開始,劉暢和她圈內的朋友就越來越難接到戲,如今疫情來了,明星都取消了所有行程安排,儘可能低調,減少曝光;經紀公司在商議怎麼進行公益捐贈;劇組也都停工自救,更沒人關心她們這樣戲裡戲外的小角色


“本就強撐,積蓄已空,趕上疫情,不走還行?”這句調侃,是朋友辭職前發給她的。每天下樓買菜,都得算算能吃幾頓,可她沒勇氣像朋友那樣,只能陪公司熬下去,等過了這段,再另尋出路。“真的沒底氣熱愛了,得先活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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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發稿前,劉暢告訴我,“有一家公司讓她去兼職當主播。”


疫情到來,讓更多演員開始跨入短視頻、直播領域,提升行業門檻的同時,也形成降維打擊。媒體人楊子超曾提過一個觀點,“降維打擊無處不在,哪天你失業了,有可能是外來物種的降維攻擊。”


影院:瘦身苦熬


爆發於春節檔的疫情,直接衝擊了全國大大小小的12408家影院。據估算,春節檔前後的票房佔全年影視總票房的三成左右,而今年不只春節檔,還有情人節檔,甚至前半年主要的假期檔,影院都將顆粒無收。


“年前排好的片場被迫退掉,對大城市的連鎖影院都是一道坎,別說我們這十八線小縣城的影院了!”碰上疫情,張策欲哭無淚。


在小縣城,去影院是這兩年青年群體中最時尚的聚會方式,也是下沉市場消費結構的一種轉變。由於其他時候,消費主力軍都在外上學或務工,只有過年回家時才能帶來一大筆可觀的現金流。


所以,春節檔對縣級影院非常重要,誇張的說就是“一年不開張,開張抵一年”。而往年這時候,影院也常常是爆滿狀態。


疫情之下,誰還能給你拍電影?

雖然縣城影院的宣發成本和退票率不高(網上買票的人少),但場地人工和設備運維是一大項虧損。為了能活到暑期檔,迎來下一次消費高峰,張策已經計劃縮減人員,轉讓飲料機和娃娃機等服務設施,減少成本、保持充足的現金流


如果疫情很久才結束,全國一萬多家影院肯定會加速倒閉,大魚吃小魚。在那之前,我們或許還要找到合適的買家。


疫情加速洗牌,危機隱藏曙光


在採訪過程中,這些影視人還談到了對行業的另一種期待。


疫情出現之前,影視行業的狀態其實是錯誤的、畸形的,是

虛假的繁榮。那些亟需解決卻又被掩蓋的行業缺陷,如同一顆威力巨大的炸彈,疫情只是提前點燃了引線。比如:產權保護和公平競爭的問題、行業協會無力和管理主體不明的問題、風險意識不強和人員保障機制不健全的問題。


現在,問題重新暴露出來,就會有更多的機會和力量幫助解決,讓影視行業過渡到規範化、流程化的進程更加平穩,去泡沫和洗牌的方式更加多元,企業之間的競爭更加有序。


為了避免破產雪球越滾越大,短期內最緊要的是相關部門出臺針對性措施,減免稅務、場地等成本,抑制不良收購行為,補貼信譽良好的中型企業,挽救無力貸款的小微企業。


偉大的企業不是一開始就偉大的,而是在成長過程中顯示其偉大的。正如當年非典過後,活下來的影院迅速變革,用全新的管理理念、觀眾體驗和放映發行方式,才得以成長為這個行業的龍頭。


(文內部分圖片來自圖蟲,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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