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被掩蓋掉的寄生真相被韓國電影《寄生蟲》揭開了嗎?

奉俊昊的電影《寄生蟲》5月份在韓國南部上映後,10月份登陸美國各大影院,在影評人和觀眾中引起了巨大反響。在獲得金棕櫚獎與戛納電影節最佳影片獎之後,該片僅在韓國就售出了1000多萬張電影票,成為韓國2019年第四大最暢銷電影。(譯者注:本文寫於2019年11月。2020年北京時間2月10日上午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上,《寄生蟲》攬獲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獎、最佳影片獎、最佳導演獎、最佳國際影片獎四座大獎。)

《寄生蟲》是導演奉俊昊的第七部電影,也是他迄今為止最成功的一部電影,全球總票房超過1.2億美元。這位導演的電影中經常出現反抗壓迫的邊緣人物,如《綁架門口狗》、《漢江怪物》,以及最近的《雪國列車》。

《寄生蟲》是一部優秀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品,近年來引發普遍熱議的亞洲電影,從印度的《摔跤吧!爸爸》《起跑線》,泰國的《天才槍手》,日本的《小偷家族》,臺灣省的《大佛普拉斯》,無一不是直面當今世界中最為激化的矛盾——貧富分化和階級固化。這兩組矛盾毫無疑問是當前世界最為尖銳也最為根本的矛盾,也是推動人類歷史車輪前進的原動力之一,因此這一題材的作品是非常容易出精品的。

逐漸被掩蓋掉的寄生真相被韓國電影《寄生蟲》揭開了嗎?

富人的派對和窮人的派對。

顧名思義,片名“寄生蟲”的含義是指窮人一家“寄生”在富人一家裡,但是電影如果僅僅只表達這層意思,它也就不會拿得下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了。這部電影已經挖掘到了很深的層次,有一個評論很好,影片中窮人沒有大惡,富人沒有大錯,但最後為什麼會到矛盾如此激化、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呢?

提到寄生,你會想到什麼?動物身上的跳蚤?電影中惡心的怪獸?有沒有想過自己?其實是最大的寄生蟲?恐怕幾乎沒人會這樣想自己。可電影《寄生蟲》其實就是在寫人類自己。窮人寄生在富人身上,富人也亦然。寄生關係是什麼?兩種生物共同生活,其中一方受益,另一方受害,受害者提供營養物質和居住場所給受益者,這種關係稱為寄生。電影中展現的受害者是富人,受益者是窮人。窮人一家絞盡腦汁趕走了富人家的司機、女傭,讓自己的親人來到富人家的別墅工作,過著比從前優越百倍的生活,享受著富人提供的優良工作環境、高額工資,甚至當富人不在家的時候狂歡,好似自己成為了別墅的主人,輕而易舉的取代了宿主的位置。

然而,對於富人來說,一旦家裡沒有女傭,整個家就變成了垃圾場,沒人洗衣做飯打掃,富人的衣服都會餿掉,這時的富人對於窮人有強烈的依賴,實際上就是寄生。其實,窮人並非不能像富人一樣,展現出優雅、高貴的模樣,喝著高檔紅酒、品味高雅音樂,可現實生活中他們為什麼不能?為什麼富人總是顯得遊刃有餘,而窮人卻是匆匆忙忙?歸根到底還是“錢”。

逐漸被掩蓋掉的寄生真相被韓國電影《寄生蟲》揭開了嗎?

富人的衣服和窮人的衣服。


因為有錢,富人可以買得起美國進口帳篷;因為有錢,富人可以住著好幾百平米的大別墅,外加大花園、大游泳池;因為有錢,富人可以請得起私教、女傭、司機……反觀窮人:因為沒錢,窮人連一頓像樣的飯菜都買不起;因為沒錢,窮人只能寄居在潮溼、陰暗的地下室,連WIFI都開不起。窮人從一出生就註定著失敗,他們不掌握富人的人脈資源地位,他們除了自己的雙手什麼都沒有。似乎除了富人給他們提供工作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出路。

還記得《紅樓夢》中,幾乎所有場景都是在描寫榮寧二府的奢靡生活,整個田莊每年大部分收成都提供給了府中人的生活。兩府加起來人口有兩千左右,麝月(府中丫頭)也說賈家內外一兩千人。第六回劉姥姥來前,介紹榮國府就有三四百丁,丁只代表男子,女子只會更多,加上老人孩子,光榮國府一千人都擋不住。府中除了主人,還有大量的丫鬟、下人,然而這些人的一切生活都是為了給主人家提供服務的,除此之外別無他用。當府中有重大盛典的時候,就會有別家的進貢送來,在烏進孝進貢時,禮單上寫著:“大鹿三十隻,獐子五十隻,狍子五十隻,暹豬二十個,湯豬二十個,龍豬二十個,野豬二十個,家臘豬二十個……”光豬都有5種品類,這些東西,得要多少人的勞動才能換來。

到了電影《寄生蟲》中,富人吸取窮人血汗這件事似乎被顛倒過來了,好像窮人才是最大的寄生蟲,完全依附在富人身上汲取養料。男主角金基宇(兒子)通過好友提供的機會,成為了富人家大小姐的英語教師,緊接著一家人就像開掛一般,利用非凡的演技,逐個進入富人家的別墅工作。女兒金基婷將自己打造成高學歷精英,在繪畫方面擁有超高建樹,從而成為“小印第安迷”——主人家小兒子的藝術教師,父親金基澤成為司機,母親朴忠淑成為女傭。全家人通過“完美的計劃”擺脫了原先的半失業狀態,寄生於富人的家庭。這一切的改變全都源於富人的慷慨和善良,要是沒有富人的錄用,他們還是在潮溼陰暗的地下室,折著披薩盒子,忍受著醉漢的騷擾。

逐漸被掩蓋掉的寄生真相被韓國電影《寄生蟲》揭開了嗎?

金家四口人生活在逼仄的半地下室中,靠疊披薩盒這樣的臨時工作為生。


這讓我想起了當下的很多服務行業,尤其是為所謂的“宿主”提供服務的行業,似乎也是這樣的邏輯。按摩店的技師,高檔酒店的服務人員,不都是依靠有錢人的支持,才有碗飯吃。我們經常能夠看到媒體上,某些大佬滔滔不絕的講述著自己為某個地區提供了多少就業崗位,帶來了多高的GDP增長。

老闆給員工提供就業機會,員工給老闆幹活獲得薪水。工人寄生於資本家,而工人就是大多數人眼中的寄生蟲——不求上進、貪圖享樂、素質低下。可我們不禁要問,工人真的如此不堪嗎?工人沒了資本家真的不能活嗎?真的是資本家為工人提供了寄生環境嗎?其實完全錯誤。不能離開工人的是資本家。最能離開資本家的反而是工人。工人並不是懶惰導致的貧窮,他們每天很努力的幹活,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幸福生活,用勞動創造價值,可為什麼即使每天工作20個小時,他們依然一貧如洗?當我們剖開浮華美麗的軀殼,那時候你會發現富人從頭到腳都寄生在窮人身上的事實,依舊沒有改變。

《寄生蟲》電影中的樸社長一家是立於上流社會的家庭,表面上看他們是被寄生的對象,但他們其實也是寄生蟲,財富給他們帶來的不只是體面高雅的生活,也是生活和認知能力的退化。他們需要寄生在司機,傭人,家庭老師這些人身上,吸取他們的養分,他們同時又寄生在上流社會的意識形態中,家教要名牌大學生,司機要服務過其他富豪的司機,傭人也要最專業的會所定製,一切必須要符合上流社會家庭的體面。基澤一家的騙局並不縝密,一個電話就可以戳破一切,但他們卻最懂有錢人不較真,要體面這一死穴。窮人一家四口也不是一般的窮人,兒子的英語水平,遠高於一般大學生;女兒的藝術天賦出眾,知識豐富,能言善辯,而且能夠熟練偽造各種證件;母親一手好廚藝,還是鏈球運動員出身,力大無窮;父親是是一位技術精湛的“老司機”,不用地圖導航就能帶你去三八線以南的所有地方。為了混進這座豪宅,多賺取一點工資,他們機關算盡,使出了各種“卑劣”的手段——偽造大學學歷,一家四口假裝互相不認識,用內褲陷害前任司機,用水蜜桃陷害前任保姆,逼得他們失去工作,自己趁虛而入,去給豪宅主人打工。

逐漸被掩蓋掉的寄生真相被韓國電影《寄生蟲》揭開了嗎?


逐漸被掩蓋掉的寄生真相被韓國電影《寄生蟲》揭開了嗎?


晚唐有一位不太著名的詩人,叫於濆,他寫過一首詩《古宴曲》:

  雉扇合蓬萊,朝車回紫陌。

  重門集嘶馬,言宴金張宅。

  燕娥奉卮酒,低鬟若無力。

  十戶手胼胝,鳳凰釵一隻。

  高樓齊下視,日照羅衣色。

  笑指負薪人,不信生中國。

這首詩的辭藻文飾不算頂級,但是意境很高。前面十句寫的是宴會的奢華,香車寶馬,豪宅高門,華衣美女,純釀佳餚。這些在宴席上把酒言歡的公子哥們站在樓臺上看風景,看見了一個揹著木柴的農民,他們紛紛表示非常疑惑:咱這裡怎麼會有這麼窮的人,不可能吧?

這首詩的文學表現手法模仿了白居易的《秦中吟》系列,比如這首《輕肥》:

  意氣驕滿路,鞍馬光照塵。

  借問何為者,人稱是內臣。

  朱紱皆大夫,紫綬或將軍。

  誇赴軍中宴,走馬去如雲。

  尊罍溢九醞,水陸羅八珍。

  果擘洞庭橘,膾切天池鱗。

  食飽心自若,酒酣氣益振。

  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十六句詩,前十四句都在描寫“內臣”——也就是宦官——這一唐代最腐化的特權階級,看他們又是朱紱,又是紫綬;又是美酒,又是佳餚;又是洞庭橘,又是天池鱗。在一片珠光寶氣浮華掠影中,忽然筆鋒一轉,一句“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全詩戛然而止,讓人汗毛倒豎,脊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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