辮子該不該剪?從《頭髮的故事》看被形式主義“愚弄”的人

《頭髮的故事》是魯迅的一篇文章,全文以N先生對文中“我”的一通抱怨展開,N先生從“雙十節”流於形式的紀念方式說起,順勢抱怨起當年就辮子去留問題,自己吃過的苦頭。而魯迅則是藉著“N先生”的嘴,把人之禁錮於形式,而丟失精神內核的“形式主義”給寫活了。

毋庸置疑,《頭髮的故事》這篇文章中,魯迅想要批判的問題,大抵便是存在人之日常起居生活中的“形式主義”了。但令人感到諷刺的是,這“形式主義”雖生於人,最後,人卻在“形式主義”的愚弄下落得個“體無完膚”的下場。由此,魯迅對掙扎於“形式主義”中的人之怒與哀,也顯得意味深長了。

辮子該不該剪?從《頭髮的故事》看被形式主義“愚弄”的人


1、N先生眼中的“雙十節”:流於形式,失去靈魂

《頭髮的故事》這篇文章,以“我”與N先生的對話展開,與其說是對話,還不如說是N先生的抱怨。N先生抱怨什麼呢?用文中魯迅的話說,N先生抱怨的是“他們忘卻了紀念,紀念也忘卻了他們”。

按照文章的邏輯來看,表面上,這裡的“紀念”大抵便是“雙十節”了。而“雙十節”,實則是辛亥革命紀念日,在魯迅文中那個年代,大抵是用來紀念中華民國的誕生。

也就是說,在文中N先生的眼裡,“雙十節”已經淪為了形式。空有形式的雙十節,與“紀念”二字毫無關係,關於這一點,文中的描述反映得比較生動:

我最佩服.....雙十節的情形,早晨,警察到門,吩咐道‘掛旗!’‘是,掛旗’各家大半懶洋洋地踱出一個國民來,撅起一塊斑駁陸離的洋布。這樣一直到夜裡,收了旗關門;幾家偶然忘卻的,便掛到第二天上午。

這就是說,在N先生的眼裡,大家紀念雙十節的方式很“滑稽”,大家僅僅是在警察的吩咐下懶洋洋地出門,懶洋洋地掛起一面小旗,以此種形式表示對“雙十節”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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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雙十節”背後之先烈的革命精神,在這種漫不經心的紀念下,看起來似乎與掛旗之紀念者一點關係都沒有。不然,懶洋洋去掛旗的國民中,便不會有人把小旗掛著掛著,就忘了收。

由此,魯迅先生藉著N先生的嘴,毫不留情地揭開了紀念日下那讓人觸目驚心的“形式主義”。要知道,“雙十節”的背後,是無數個大義赴死的英雄靈魂。英雄的慘烈和大義,與後人流於形式的淡漠紀念,在魯迅的筆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怎麼不教人羞愧得面紅耳赤呢?

難道,大義赴死的英雄們豁出性命所爭取的未來,便是這懶洋洋的形式主義嗎?由此想來,魯迅先生以人們漠視“雙十節”來反諷“形式主義”,並非心血來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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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畫像


那麼,“紀念”只有被人們遺忘的份嗎?遺忘“紀念”的人們,也將受到“紀念”的同等對待,即“被紀念遺忘”。那麼,被“紀念”遺忘是什麼後果?

每一個“紀念”的背後,大抵蘊含著教人積極向上的精神與靈魂。遺忘“紀念”的人,亦不會被“紀念”記住,於是便不會保有“紀念”所傳達的積極向上之精神與靈魂,繼而被形式主義“愚弄”。

由此,被“紀念”遺忘的人們更多變成了刀俎上的魚肉,那無關痛癢的形式,成了可以決定人生死的劊子手。以此看來,魯迅對於“形式主義”的諷刺,便頗為深刻了。

2、辮子去留問題中被形式主義“愚弄”的人

令人感到諷刺的是,人創造了形式主義,最後,人又將被形式主義“愚弄”,這到底是件可悲的事情,而洞悉這個悲劇的人不多,魯迅便是一位。關於形式主義對人的“愚弄”,魯迅藉著文中N先生的口,展現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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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


《頭髮的故事》一文中,N先生就“雙十節”太流於形式的問題,講到了自己曾經在辮子去留問題上吃過的虧。N先生講自己留學的時候因為辮子不方便,就剪了辮子。但他因為剪辮子,卻被幾位盤著辮子的同學厭惡,甚至還要停了他的官費,讓他留不成學。

後來,因謀生需要,他買了假辮子,但假辮子的事情被揭發,旁人甚至還要給他安個殺頭罪名。於是他索性免了假辮子,穿上了洋服,又在大街上被人笑罵。他又將洋服改成大衫,便被罵得更加厲害。

從N先生的經歷,我們不難看出,辮子,對於N先生來說,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至於留不留辮子,更僅僅只是一種“形式”。但是,偏偏是這種無關緊要的“形式”,讓他差點被安上砍頭的罪名,並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日子裡,被周圍人疏遠、笑罵。

辮子該不該剪?從《頭髮的故事》看被形式主義“愚弄”的人


從N先生的敘述中,我們也能看到因為剪辮子或者留辮子,有許多人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關於辮子去留問題會引發爭鬥,也不是難以理解。從大輪廓來看,辮子去留問題代表著兩種立場,我們姑且將“留辮子”一方看成是保守的一派,而“剪辮子”的一方看成是改革的一派。

保守和改革,本就處於相反的兩個對立面,會發生衝突也就不奇怪了。奇怪就奇怪在這發生衝突的外在原因,剪辮子?

要說辮子留久了不衛生,當剪,也沒什麼。但是,以辮子去留問題影響到一個人的生死,這無疑是一種病態的現象。而深究造成這種病態現象的原因,大抵在於人們對“形式”的僵化固守。

辮子該不該剪?從《頭髮的故事》看被形式主義“愚弄”的人


保守派僵化於“留辮子”,改革派僵化於“剪辮子”。於是對於保守派來說,剪辮子是大逆不道,當誅;對於改革派來說,留辮子是愚昧無知,當罰。

但是,且不說以“辮子去留”來判定一個人的立場能有多準確,人類社會無時無刻不在發展變化,處理一件事情的形式,當根據社會發展變革來有所調整,僵化固守外在形式,不僅不合時宜,還會造成莫大的災難。

因剪掉辮子導致生命受到威脅,這無疑是形式主義刺激下的病態現象。而保守派和改革派拘泥於辮子去留問題展開的流血鬥爭,更是形式主義“愚弄”人類的生動體現。

“辮子”在保守派和改革派眼裡,大抵是一種象徵,說它象徵著傳統文化也好,封建制度也罷,但象徵是象徵,辮子是辮子。辮子的存在與否,難道不應該是它的存在是否能夠讓人生活便利,而並非代表人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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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裡不一的人那麼多,以辮子去留問題來代表人的立場,是否太過僵化和武斷了呢?從此點分析來看,剪辮子按照文中說來本代表的一種改革精神,也喪失殆盡。

難道說,只要剪了辮子,一個人就是充滿改革精神的人?但是事實並非如此,關於辮子剪不剪的問題,更多人僅僅是在審時度勢,以期不會被人找麻煩。

文中有這樣一段話:

我祖母曾對我說,那時做百姓才難哩,全留著頭髮被官兵殺,還是辮子的便被長毛殺。

對於百姓來說,留不留辮子,不在於辮子代表什麼,更多在於辮子的去留能不能保住性命。這時剪辮子與留辮子,已然失去其背後的初心或者說精神,而淪為一種可悲的形式。而形式主義下衍生出的互相傷害,想必才是最讓魯迅痛心的。

辮子該不該剪?從《頭髮的故事》看被形式主義“愚弄”的人


由此,僵化於剪辮子的行為和僵化於留辮子的行為無異,都是形式主義的體現。剪辮子象徵的,我們姑且看成是改革精神,但是改革精神是留存於心的,而不是掛在人的腦袋上的。光盯著人的腦袋後面的辮子?這種流於形式的改革精神,與僵化固守的保守主義,又有多大區別呢?

《頭髮的故事》這篇文章,保守派對過去的固守誠然顯現其短板,但是更讓人深思的,是人們看待辮子去留這件事情上的態度。要說“辮子”是一種紀念也不為過,但是,人們僅僅只看見“辮子”這個形式,而忘卻了“辮子”背後傳達的精神。

在魯迅那個年代,所謂對舊社會的反抗,不是說咔嚓辮子一剪,就能完成的;而對於老祖宗優秀文化的維護,也不是說拼命護住辮子,就能做到的。辮子去留只是個形式,重要的還是留辮子之傳承優秀文化的初心,與剪辮子背後的改革精神。而這種初心和精神,可以用千萬種形式表現,並非說辮子剪了,初心就沒了;辮子不剪,就不得優秀精神。而這種初心和精神,某種程度上說,也並不是非此即彼的存在。

辮子該不該剪?從《頭髮的故事》看被形式主義“愚弄”的人


可是,如果人僵化於剪辮子這般的形式,這便意味著初心和精神早已喪失,徒留病態的外在形式。沒了“初心和精神”之內核的外在形式,除了會造成無辜與無謂犧牲以外,再沒有多大意義。而這種無辜與無謂的犧牲,則是形式主義對人的“愚弄”。

3、魯迅對形式主義的嘲諷:人當繼承的不是形式,而是形式背後的初心與精神

由此,我們不難看出,《頭髮的故事》這篇文章,魯迅深刻揭露了創造形式主義,而又被形式主義愚弄的人之可悲。

因為形式主義,人忘卻了“紀念”背後的精神,僅僅守著“紀念”的外在形式,而在人固守形式的那一刻,便早已喪失了“紀念”背後真正寶貴且應當繼承的東西,那便是喻有崇高理想的初心與精神。

當人固守那沒了初心與精神的外在形式時,人就猶如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可悲不說,甚至還會因為對形式之固守而引發無謂的犧牲與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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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最重要的是,明明已經喪失了“紀念”背後的精神,卻打著這種高尚精神的名義,以僵化的外在形式排斥異己。這種愚昧而可悲的行為,甚至可以讓本“偉大”的“紀念”異化成了害人性命的“劊子手”,亦如“辮子去留”本是一種精神、文化傳承問題,卻成了奪人性命的“死神”,何其可悲。這是魯迅對形式主義下人之不幸的哀,也是對人懶於傳承精神而執迷形式之不爭的怒。

說到這裡,想必大家已經聽到魯迅在《頭髮的故事》這篇文章中的“吶喊”了,即人當繼承的不是形式,而是形式背後的初心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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