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聽美文」憂傷的質量


「夜聽美文」憂傷的質量


看《歌手》,李健在評價迪瑪希的時候,說了一句“他的憂傷很有質量”,他說迪瑪希的眼睛裡有光,有不同於他年齡的故事,那裡面有深深的憂傷。本來是一句調侃,我卻聽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憂傷也可以有質量嗎?我想是的。多少美妙的詩和歌都瀰漫著憂傷的味道,讓我們痴迷不已。

把憂傷變成詩,把憂傷變成歌,這都是有質量的憂傷。

而那些沉淪和下墜,都是沒有質量的憂傷。


「夜聽美文」憂傷的質量

有的憂傷是濛濛細雨,淋著每一個人,但我們都知道,這雨終究會停,終究會有一架彩虹,橫空出世,把你和新生活連接起來。

這就是有質量的憂傷。有質量的憂傷,是不光帶給你美感,更重要的是不能帶你墜落到深淵,而應該像一盞茶,雖然彌散著傷感的味道,但絕不沉淪,只是那麼靜靜地與時光對峙,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撫慰?人們善飲憂傷,不是為了最後解脫的醉,而是那憂傷裡,浮著沁人心脾的茶香,那不是沉淪,而是拯救。


「夜聽美文」憂傷的質量

我想到川端康成的憂傷,那是不可一世的憂傷,令人心碎到骨子裡的憂傷,但因為他最後自盡身亡,所以,我說他的憂傷是沒有質量的。

川端康成的憂傷,有時候表現在他的沉默上。三島由紀夫曾寫到川端的沉默:跟他對面“被默默地、死死地盯著,膽小的人都會一個勁的擦冷汗”。三島由紀夫說,有個剛出道的年輕女編輯初次訪問川端氏,運氣很好或者說運氣很壞,因為沒有其他來客。

但川端半個多小時拿那妖氣的大眼睛一言不發地盯著對方,女編輯終於精神崩潰,“哇”地俯身大哭。那張蒼白的有些頹廢的臉上,鑲嵌著一雙極度渴望探究人性的眼,那雙眼睛是貪婪的,甚至讓人覺得它有偷窺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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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執著於“美”的追求,自然抒寫之哀美、女性抒寫之悲美、死亡抒寫之幻美,構築成了一個近乎苛刻的唯美的文學世界,而最終的殉美而亡,便是對此的最佳詮釋。

如果我的靈魂能與川端康成相遇,我只想問他,那臨終的眼裡看到了什麼,世界的哪一部分還在綻放,哪一部分在慢慢熄滅。

我想,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在那即將關緊眼簾的剎那,永恆的美還在緩緩流淌……但也僅此而已。


「夜聽美文」憂傷的質量


我不會與他太過寒暄,我回轉過身,捻了二兩質量上好的憂傷,我要帶著,去歲月裡淺斟低吟。我把憂傷看成一種氣質。它可以是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可以是對生命的一種敬畏,可以是永無止境的對美的追尋。

阿多尼斯在一首詩中寫過:“但願我有雪杉的根系,我的臉在憂傷的樹皮後面棲息。”他看出了一棵樹的憂傷,那麼,他必然也是憂傷的,只是,這憂傷是綠色的,是有營養的,他和樹的靈魂彼此給予著深深的激勵。

所以,他才可以把憂傷豢養在他“孤獨的花園”裡,有節制地生長著。

憂傷是詩歌的核,那份憂傷是讓人淺嘗輒止的,而非陷入和沉淪。

可是寫詩的人,有多少把自己埋在自己的罌粟花田裡。


「夜聽美文」憂傷的質量


特拉克爾、葉賽寧、馬雅可夫斯基、茨維塔耶娃、海子、顧城、戈麥……在詩人的史冊上,列著一長串的自殺清單,這以生命為代價哺養的憂傷,是沒有質量的憂傷,是墮落的憂傷。

你寫了再好的詩又有何益?你戰勝不了自己的絕望,那麼,你便不配給別人帶來希望。一個朋友,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特級教師了,可是有一天,忽然辭了職,去一個鄉村支教。

所有人都不解,她說,因為有一天,她看到了那個鄉村的照片,照片上的天空,藍得讓人沉迷,還有那藍天下孩子們的眼睛,那些憂傷得有些絕望的眼神,讓她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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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要走進那些憂傷裡,她要把那些憂傷裡絕望的灰都變成渴望的光。她只不過是遵從了自己的心而已。

她的拯救,讓那一大片憂傷變得有了質量。她在給我的來信中,特意關照了我憂傷的特質——“你看起來那樣憂傷 ,在絢爛的陽光裡這多麼不合時宜……你可以憂傷,但不能一滑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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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發表於《散文》2017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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