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口罩——疫情期間那些事兒

2019年的12月,我可太記得了,那是我參加工作後第一次回家過年喲!所有的委屈和疲勞在一鍋熱粥和熟悉的被窩裡的一個通天大覺裡消失的無隱無蹤。

我是在12月26號回到南方的家的,那天,媽媽煮著滾燙的白粥為我接塵洗風,還做了幾個我喜歡的小菜。吃完飯洗了澡我暈乎乎睡了一整天,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餓壞了,又大吃了一鍋粥。然後出去浪了兩天——找朋友佟子耍,我們談天說地,聽同樣從外地回來的佟子說起武漢的疫情,那是一種新發現的病毒,會傳染,人傳人,空氣傳播……朋友說的那些關於傳染性肺炎的真實性我沒追究,但我肯定了一點,比我想象的嚴重!我想應該重視一下了,回家的時候還買了口罩,以後每次出門都叮囑家人戴口罩,媽媽一開始也沒重視,後來看別人也有戴口罩才偶爾戴一下,我心裡雖然也著急,但多少有僥倖的心理,畢竟家裡離武漢這麼遠。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家裡我就是個小皇帝啥也不用做,飯有人燒好了喊我吃,有時玩兒的忘乎所以,似乎想把上班沒玩到的都補回來……

2020年1月,快過年了,爸爸也回家了,我想再去多買口罩,居然買不到了,這怎麼行,我跑遍了城裡所有的藥店和診所,居!然!都!沒貨!我出來一趟,真的是沒買到口罩還虧了一個口罩,家裡口罩就一個了,怎麼辦?

第二天,爸爸自告奮勇,出去買菜,我和媽媽說讓他戴口罩去,他偏偏不,說我們太大驚小怪了,注意不去人多的地方就行。為此我和爸爸大吵一架,覺得他啥都不懂,一點也不重視疫情,和他說話的態度很不好。但是就是我吵鬧也沒用,他還是臉上乾乾淨淨出門了……

爸爸回來了,買了很多蔬菜,還買到四個口罩,我和媽媽都很驚奇,怎麼我們都買不到,偏偏他買到了,一直追問他在哪裡買的,怎麼不多買點?爸爸說偶然發現的藥店有人搶著買,就去了,一個人多了不賣,所以只買到四個。我們在慶幸的同時,也在惋惜,慶幸的是還好買到了,惋惜的是怎麼沒有多買些!人吶,總是貪的,當時,我未曾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啥不對,只記得爸爸說了句,“你都買完了,讓別人怎麼辦?”

後來小區封了,出入都有人守著,忽然之間,我發現生命很脆弱,我好像不應該兇爸爸,他年紀很大了,有自己的尊嚴,況且能這樣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吃飯多好,我何必要說些不和諧的話語呢?媽媽口裡的一家人短短几天內死於病毒感染的事情是真的。

這下,真買不到口罩了,爸爸就自己做起來,居然還挺像樣的,紗布和防毒面具的內芯都是家裡現成的,只需要縫合加上一根帶子,爸爸的手很巧,他有著上個世紀70年代農民特有的淳樸氣質,你可以說是摳門,也可以說是勤儉節約,總之任何一樣東西在他手裡,總是物盡其用,不得一絲浪費。針線在他手裡很靈巧,一會兒口罩就做好了,一共做了三個,用的時候只需要換下內芯就可以。我雖然表面讚歎爸爸的手藝,但內心卻仍然是看不上他的口罩,心裡想著,“呵,管用嗎?”

翌日,爸爸真拿著自己做的口罩就要出門,實際上家裡還有口罩呢,我凶神惡煞,語氣惡劣,恨他不拿自己的生命當回事,他只說,這有什麼不行啊?就這樣,我生他的氣,他還是堅持,用自己做的口罩去買菜。爸爸固執起來,比我那有過之而無不及,就這樣,勸說, 未果,又勸說,又未果,最後,我朝他吼起來“你不怕,我們還怕呢!傳染給我怎麼辦?你負責嗎?……”爸爸終於無話可說了,就在我以為他妥協的時候,砰的一聲門關了,他出去了,似乎是有氣,走的飛快……我也不追了,氣死我了都。終於,他戴著自己的“作品”出了門……

似乎爸爸每出門一次,我都要和他爭吵一番,以至於這種爭吵逐漸轉變為生活上的不滿,逮著機會,就開始“普及” 所謂的“冠狀病毒傳染學”和“生命健康學”……

疫情越來越嚴重,爸爸出門買菜的頻率也越來越低,某天,我在廁所,媽媽忍不住問爸爸:“你咋這麼倔,現在情況這麼嚴重你當真不曉得,聽專家的不好嗎?你那個真的管用?”爸爸小聲說:“給孩子留著,他以後上班肯定還需要很多……”

突然之間,我覺得我之前的發狠,發兇,那些幾乎狂躁的爭吵,那些冠冕堂皇的說理,在他面前一文不值,甚至很可笑。

是的,在這次疫情中,爸爸的口罩勝利了!而我,輸得一塌糊塗。現在,我再也不和爸爸爭吵了,因為我知道我的知識在父親面前是那樣淺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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