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繆《鼠疫》:我們不是局外人,現在不是,未來更不是

加繆《鼠疫》:我們不是局外人,現在不是,未來更不是
加繆《鼠疫》:我們不是局外人,現在不是,未來更不是

鼠疫期間的恐怖日子並不顯得像無休止的殘酷火焰,卻像是沒完沒了的重重的踩踏,將它所經之處的一切都踩得粉碎。

這是加繆的經典小說《鼠疫》裡的一段話。

加繆《鼠疫》:我們不是局外人,現在不是,未來更不是

加繆的這部名作描寫了一場鼠疫的全過程,時間是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地點是阿爾及利亞的奧蘭市,事實上,那個時間那個地點並沒有發生鼠疫,所以加繆描寫的是一場虛構的鼠疫。<strong>一般認為,這是一部寓言性的小說,然而,加繆對瘟疫的描寫具有如此驚人的準確性,以至於我們禁不住要把它當做一種紀實來讀。


加繆不僅僅是一名作家,也是一名哲學家,小說中描述的內容,既有文學的創作,也有哲學的思考,更有現實主義的批判。藉著這段時間切身感受的“疫情”,將這部獲得法國批評獎的長篇小說讀完了,一些閱讀體驗和思考希望能與不同閱讀者進行交流和探討。

加繆《鼠疫》:我們不是局外人,現在不是,未來更不是

從《局外人》到《鼠疫》:存在主義基本思想的體現,即世界是荒誕和不可理喻的,人是孤獨無助的。

我們知道,加繆的“三部荒誕之作”,即中篇小說《局外人》、劇本《卡利古拉》和哲學隨筆《西緒福斯神話》,於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初相繼發表,自成荒誕理論體系。按理說,哲學論述與文學形式這樣相互支撐和印證,效果已經相當可觀了,然而,這個體系總括來說,只論述演繹了荒誕性,尚缺乏與之相制衡的反抗,於是有了長篇小說《鼠疫》。

<strong>荒誕的象徵,在《西緒福斯神話》中流於抽象,在《局外人》中流於模糊,在《卡利古拉》中流於單弱,因而需要一個振聾發聵,能引起萬眾驚悚而猛醒的荒誕象徵,這就是《鼠疫》。

加繆《鼠疫》:我們不是局外人,現在不是,未來更不是

從《局外人》到《鼠疫》,加繆都表現了存在主義的基本思想,即世界是荒誕和不可理喻的,人是孤獨無助的。

《局外人》唯一的主人公默爾索,在荒誕現實中是個獨醒者,而《鼠疫》中的裡厄、塔魯等人物,則構成了一個反抗的群體,代表了廣泛的社會階層。


正像加繆自己所說:<strong>《局外人》寫的是人在荒誕的世界中孤立無援,身不由己;《鼠疫》寫的是面臨同樣的荒唐的生存時,儘管每個人的觀點不同,但從深處看來,卻有等同的地方。


比較起來,最值得注意的,還是《局外人》所無暇顧及,或者說《鼠疫》所增益的內容,即給人以極大啟示,直扣道德人心的部分,這部分內容描述了在裡厄的組織下,一大批志願者組成了救護隊,投身於對鼠疫的鬥爭中。在這個意義上,《鼠疫》中群體性的抵抗精神已經構成了對《局外人》中個體覺醒階段的一種超越。

加繆的作品在把荒誕看成是人類生存處境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對荒誕的一種否定和抗爭,通過這種抗爭,加繆就在荒誕的世界中建立了一種價值形態,一種反抗荒誕的生存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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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誕的世界中反抗並努力的活下去

小說裡鼠疫發生在北非海濱城市奧蘭,這是一個繁榮平靜的城市,直到鼠疫的到來,摧毀了這裡的平靜。


當晚,貝爾納-裡厄站在樓房的過道中掏鑰匙打算上樓回家,忽然看見一隻全身溼漉漉的大老鼠蹣跚地從過道的陰暗角落裡走了出來。它停了一下,像是要穩住身子,然後向醫生跑過來,接著又停下來在原地打轉,同時又輕輕地叫了一聲,最後半張著嘴,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一開始並沒有人死亡,只有不斷出現的死老鼠,當醫生在樓道里看到口吐鮮血的死老鼠,並把這一事實告訴看門人時,看門人十分肯定的說<strong>”我這肯定不會有老鼠的!“

那會兒其實看門人已經發現更多的死老鼠,他只是害怕醫生認為那是他的責任,於是他表現得憤怒魯莽,卻無濟於事,因為死老鼠越來越多。

後來“無所畏懼”的看門人死了,而諷刺的是,這座城市的官方通報說:<strong>鼠疫已經結束了,請大家不要擔心。

這座城市的媒體正在報道:<strong>已經沒有死老鼠了。

而當裡厄醫生髮現有20多例重症病人後,他呼籲趕緊把新發現的病人隔離起來,然而他收到的是質疑的回覆:<strong>你怎麼知道這就是傳染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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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後來,感染的人越來越多,終於引起了人們的恐懼與憤慨,於是竭盡全力的與之搏鬥,直到城市被宣佈封鎖。當城市變成了孤島,當人們被迫與親人分別,恐懼和痛苦成為整座城市居民的共同情感。

因為害怕被感染,人人口含據說能防病的薄荷藥糖,乘坐公交車時背靠背,懷著戒心疏遠自己 的鄰居,對身體的微小不適疑神疑鬼。人們由僥倖變成恐慌,再由恐慌變成適應,鼠疫本身終於成為了一種生活方式。整座城市就像放了放了長假,人們蝸居在家,收聽和談論政府公佈的病例數字,由擔憂到麻木,這個時候,這個城市才陷入了真正的不幸,<strong>因為習慣絕望比絕望本身還要糟糕。

也正是這個時候,一些商人乘機牟利,咖啡館貼出“酒能殺菌”的廣告吸引大量顧客,投機商高價出售短缺的物品,出版商臨時杜撰各種語言……我想這些情景此時此刻的我們都不陌生,至少憑藉我們的經驗可以想象得到了。

世界本來就是荒誕的,只是我們平淡無奇的生活讓我們失去了對這種荒誕的察覺,而一場鼠疫,將這種荒誕的屬性暴露在了每一個人的面前,也將每一個人性的弱點暴露了出來。


有的人為求自保,有的人天性軟弱,有的人合理化自我的行為,有的人保持視而不見,大多數留在灰色地帶,對道義不置可否。但加繆拒絕這種盲目和無知,<strong>“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鼠疫”,小說中的角色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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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繆沒有苛責人性的弱點,因為在鼠疫的籠罩下,人們的生活彷彿失去了意義,種種來自鼠疫影響下的荒誕也會成為一部分人走向絕路的催化劑。希臘神話中那個受諸神懲罰的西西弗,把巨石推上山頂,石頭由於自身的重量又重新從山上滾下,一次次週而復始。在他人看來,西西弗的存在就是荒誕的,但是加繆卻認為西西弗是幸福的。

生活著,就是使荒誕生活著,而使荒誕生活,首先就是要正視它。

他認為西西弗週而復始的行為就是對荒誕的反抗,當西西弗走向巨石的時候,他成為了自己真正的主人,這也是加繆在小說中所倡導的,對所處荒誕境地的反抗,並在這種反抗中找到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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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鼠疫鬥爭的唯一方式:沒有什麼英雄主義,每個人都是平凡的逆行者

如果讀完《鼠疫》我們感受到的只是似曾相識的疫情生活狀態,就未免太過淺顯,對於加繆來說,鼠疫只是一個象徵,鼠疫象徵的是任何一種大規模的禍害,它的受害者是所到地區的所有人,瘟疫、戰爭、災荒等等都可以算在其中。

當這種災難降臨的時候,作為每一個個體,我們需要的只是一份責任感,也是最真實的正義感,小說當中主角里厄醫生之所以奮不顧身地救治病人,並不是因為他把自己當成了英雄,而僅僅因為他是一名醫生,而醫生絕不能容忍的就是疾病和死亡,所以他奮不顧身的和死神搶人,奮戰在第一線。

“我對英雄主義和聖人之道都沒有什麼興趣,我感興趣的是怎樣做人。”

一個虛擬的不為名利的平凡醫生,卻也是武漢新型肺炎中,無數奮戰著的人的真實寫照——前線的醫生、護士和士兵……

加繆還生動刻畫了鼠疫中其他眾生相:志願者塔魯、擅長講道的神父帕納廬、懷著文學夢的朗格,他們把自己奉獻給了這場瘟疫,都加入了抗擊的隊伍……他們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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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疫情的這段日子裡,我們可以看到全國醫療王炸組合會師武漢,我們可以看到90後醫生護士成為中堅力量,我們可以看到80歲高齡的鐘南山爺爺、李蘭娟奶奶等專家奮戰一線……他們當中的很多人也渴望和親人待在一起,他們當中的很多人是一個家庭的頂樑柱,但是,他們仍然選擇了成為最美逆行者,因為他們從心底覺得,奮戰疫情,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這一切和英雄主義無關,而是誠實的問題。於我而言,誠實就是做好本職工作。”

如果每個人在第一時間做出實際的對應,就是以最小的代價贏得鬥爭的勝利,這就是加繆“誠實”背後所揭示的社會關係。加繆反對在災難中歌頌英雄主義,所以他說:過分重視高尚的行為,結果反而變成對罪惡間接而有力的褒揚。

人首先要誠實面對自己,才能對自己負責並肩負起對他人的責任,正如加繆在最後說的:

<strong>實事求是地告訴大家,在災難中學到什麼,人的內心裡值得讚賞的東西總歸比應該唾棄的東西多。

加繆《鼠疫》:我們不是局外人,現在不是,未來更不是

結語

在小說的結尾,鼠疫如同它來臨時一樣突然地結束了。倖存者們為此歡欣鼓舞,他們慶幸被鼠疫中斷的生活又可以繼續了,他們可以辛勤的工作,可以在業餘時間泡咖啡館、閒聊。但是經歷了鼠疫,到底會有什麼變化呢?

加繆借小說人物之口向我們說了一句發人深省的話:

<strong>但鼠疫是怎麼一回事呢?也不過就是生活罷了。

曾經覺得加繆的小說只是個寓言,但現在看來,這就是生活本身,最後向奮鬥在前線的醫務工作者致敬,向這些和裡厄醫生一樣誠實地完成本職工作的戰士致敬,祝平安歸來。

如果你像我一樣只能身處家中,那麼祝我們不要忘記:對未來真正慷慨,是把一切獻給現在,儘管目睹了種種荒誕的怪狀,也不要閉目塞聽,我們不是局外人,現在不是,未來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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