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我們正在度過一段頻有哀禍的日子


題記:


<strong>頻有哀禍,悲摧切割,不能自勝,奈何奈何!省慰增感。


這是1700多年前,東晉時期,書聖王羲之所書的著名法帖《頻有哀禍帖》,帖名與帖文與當前的大疫之情局契合,人世的哀禍與悲痛,千年無異!2020,我們正在度過一段頻有哀禍的日子。


我將《頻有哀禍帖》擺在書案上,一遍一遍的看,一字一字的看,一整天都在看,一如我一遍一遍的,一整天的都在刷看最新的疫情消息……




2020,我們正在度過一段頻有哀禍的日子


2020年的立春日後,北京就下起了雪,開始時,雪是在陽光中飛舞,後來,天漸漸陰了下來,雪也越下越大起來,漫天飛舞的下,從白天一直下到夜暮!地上白了,車頂上白了,樹枝上也白了。早上起來,拉開窗簾,窗外已經是雪白的世界了,雪還在下……


來北京也有近二十年了,從來沒有看到雪下過這麼久的!朋友圈中,零星的有人發幾張雪景的圖片,刷屏的還是有關疫情的各種真真假假的網文及資訊。我佇立在窗前看著這漫天的雪花,卻想這場雪是像極了這場疫,起始是不在意,卻不曾想是至今這般的漫天漫地的不可收拾了!


還是在朋友圈中,前幾天便看到的,有網文來總結進入到2020年以來,從世界各地再到中國,天災人禍的頻發事件多多,中國人是向來的“欲加其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現在出了這麼大的病疫災難,好事者當然更要總結出個子醜寅卯來。我卻是由了這篇網文想起了王羲之的一篇名帖——《頻有哀禍》來。


頻有哀禍,悲摧切割,不能自勝,奈何奈何!省慰增感。


這是1700多年前,東晉時期,書聖王羲之所書的著名法帖《頻有哀禍帖》,帖名與帖文與當前的大疫之情局契合,人世的哀禍與悲痛,千年無異!2020,我們正在度過一段頻有哀禍的日子。立春日,陽光燦爛,我讀的是《喪亂帖》,而今我來讀《頻有哀禍帖》正是大雪紛飛時,天氣殊異,而兩帖之間卻似乎有著很密切的關係,這種密切是指的兩帖之間的書法風格以及內容,《喪亂帖》作為一件信札來看讀,無論是形式還是內容都相對的完整,但是《頻有哀禍帖》則像是王羲之所寫的某件信札中的一段。而這一段似乎便是《喪亂帖》的一段延續。頻有哀禍!不斷有哀禍的消息傳來,這些哀禍消息是“頃遘姨母哀”還是“先墓再離荼毒”?不得而知!實則王羲之留存在世札帖中,哀禍悲痛的記敘佔了大多數,這樣的哀痛有心理的也有身體的。書聖的一生一如平人的一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頻有哀禍帖》現藏日本東京前田育德會。也稱尊經閣文庫,這裡主要收藏中日兩國的古文書和古代工藝美術品。該貼前不見有王羲之他帖中常見的幾月幾日的時間,也不見有“王羲之報”等字樣,後也不見時間及“王羲之頓首”字樣,但是沒有人懷疑這件法帖不是王羲之的手筆。不僅不懷疑,而且有說《頻有哀禍帖》是迄今為止唯一一件最有可能是王羲之的真跡的作品!對,不是摹本!是真跡!

這要從《頻有哀禍帖》在近代以來的流轉經歷來說起,《頻有哀禍帖》據說是在明治時代出現於東京上野的古書店,其後分別為岡田信之(1825-1885)與其子岡田正之所有,再經岡田正之之子岡田震之手,1927年9月23日,為前田侯爵收購。而後在1941年將手卷改裱而成軸裝。在這次改裝的時候,人們對《頻有哀禍帖》使用了數字全息透視,發現此帖不是之前一般認為的唐代的雙勾填墨拓本,而確實是墨跡寫成,由此日本的一些鑑定專家認為此帖很可能是王羲之的手跡。但是遺憾的是,有關此次的全息透視的相關資料以及更深度、更全面的研究文章迄今沒有見到,相應的,也沒有看到有相關的書法研究學者和鑑定專家有介入的記錄及言論發表。

《頻有哀禍帖》是與《孔侍中帖》、《憂懸帖》三帖合裝,縱24.8釐米,橫41.8釐米。前後九行共一紙,《頻有哀禍帖》與《孔侍中帖》之間空白處,鈐‘延歷敕定’朱文御璽三處,與《喪亂帖》等同。‘延歷敕定’即是‘延歷御府之璽’。延歷是日本桓武天皇的年號,其元年為公元七八二年。日本學者考訂該貼與《喪亂》二帖,是《東大寺獻物帳》中著錄的。此《獻物帳》是日本聖武天皇卒後,皇后將其遺物供佛的帳目。聖武天皇卒於公元七二九年。日本《支那墨寶集》稱:“昔我國光明皇后,舉聖武天皇之遺,獻於東大寺大佛,藏正倉院。唐天寶十一年,其中晉王羲之書拓本頗多焉。天應、延歷、弘仁之間,漸復盡獻於大內。奈世既德久,大半散佚,片斷僅存。此所藏者,蓋其一。


2020,我們正在度過一段頻有哀禍的日子


《頻有哀禍帖》只有3行,20字。放在王羲之現存所有的法帖中來比較也是很簡短的的一篇,但是該貼卻是當之無愧的書聖王羲之的代表傑作!無論是筆法、章法乃至文句之法,一一具足。通篇之字勢,倚側俯仰,顧盼生姿,細讀每字皆有擺動之態,卻了無故作扭捏作態之嫌,一一本來天成,字字自然生動!而至若筆畫之鉤連、牽引,筆觸之輕疾、圓轉等都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細讀本帖的結字,我們會驚訝的發現很多左右結構的字的左右中空很疏闊,如:頻、禍、催、能、勝、增。全帖中除去一個左右結構的“割”字無此明顯的中空疏闊的特徵外其他都是如此。王羲之他帖的結字也能常見這樣的結字特徵,但是在一帖中如此大量的出現還是不多見的!本帖的另一種結字特徵也同樣很突出,請看:“頻”字的右部“頁”,“哀”字的下部,“禍”字右部的“咼”,“催”字右部的“崔”,“勝”字右部的“券”,“慰”字的下部,“増”字右部的“曾”。這些部分的結構上都呈現出上端疏闊而下部緊密的特徵,書法評論中有言“疏處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誠如此言。

· “左右疏闊”及“上疏下密”的字例

2020,我們正在度過一段頻有哀禍的日子


2020,我們正在度過一段頻有哀禍的日子


2020,我們正在度過一段頻有哀禍的日子


2020,我們正在度過一段頻有哀禍的日子


2020,我們正在度過一段頻有哀禍的日子


2020,我們正在度過一段頻有哀禍的日子


2020,我們正在度過一段頻有哀禍的日子


關於《頻有哀禍帖》的解讀與欣賞,邱振中先生也有很精彩的論述,這裡摘錄兩段與大家分享:


任何一件傑作都提供了與眾不同的富有個性的運動方式,而且每一種運動方式都包含著十分豐富的節奏變化。如王羲之的《頻有哀禍帖》,線條厚重,具有強烈的體積感,線條邊廓變化十分微妙——它暗示著極為複雜的內部運動。這種運動方式是在線條邊廓內部,為控制邊廓形狀而產生的運動變化。書法的內部運動是使用毛筆書寫時技巧長期發展的結果,是書法藝術中的線條區別於其他一切線條的地方,也是造成書法線條運動複雜性的根本原因。(邱振中著《線的藝術》)


《頻有哀禍帖》中的“頻”、“禍”、“悲切”、“增感”等字,可作為絞轉筆法的範例。這些字跡邊廓變化豐富、微妙,“後來人們想用‘中鋒’來追躡晉人筆法,卻不知由於絞轉的結果,鋒端並不順著點畫走向簡單地移動,它時而左,時而右,時而處於點畫之中,時而又移至點畫邊廓。因此,這種筆法既不能稱之為‘中鋒’,也不能稱之為‘側鋒’,如果強以名之,或許可稱之為‘複合鋒’”。(邱振中著《關於筆法演變的若干問 題》)


我將《頻有哀禍帖》擺在書案上,一遍一遍的看,一字一字的看,一整天都在看,一如我一遍一遍的,一整天的都在刷看最新的疫情消息,當下的“頻有哀禍”是每天不斷迅速攀高的確診人數,更是忽聞此次疫情吹哨人李文亮醫生的離去!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而對於李醫生的家人而言還有什麼比“悲摧切割,不能自勝”這八個字更能表達此刻的悲痛之心呢?!


網上悼念的文章、詩歌、留言如了此刻漫天飛舞的雪花,其實大家現在所營造的更多的只是一種氛圍,一種社會的氛圍!但是對死者而言,對死者的親人而言,從本質上來看,還是蒼白而輕飄的, 我不合時宜的想起魯迅筆下所描寫的一個殘酷的場景:


“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現實中,宅居於家中的我們,大多數人的冰箱裡的食物是堆滿的,手機裡有刷不完的的段子、打不完的遊戲;電視裡有追不完的劇、看不完的秀……當然,我這裡不是要來蔑視和輕視所有在這場大疫時刻裡發表悲痛、譴責……等文章言論的無意義,恰恰我以為,我們每個人在這場大疫裡所表達的愛意與悲憤,可能都如一片雪花一般的輕飄無力,但是當全國,全社會的人們此刻的心靈都幻化成這片片雪白無瑕的雪花,那麼,頃刻間,我們看到的將是一個怎樣潔白美好的世界啊!我想,這也許是這場大疫所帶給我們的最大的,最為美好的東西!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