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拆了樹還在

曾小云

每天上下班經過大塘面巷的老文聯、作協辦公房,我都要多看幾眼。因為在文聯、作協的牌子邊上,有兩個畫了圈的、大紅的非常顯眼的“拆”字。不久,這裡的房子就要拆掉了,老文聯、老作協辦公房將永遠成為記憶。於是,我趕緊拿出相機,拍了幾張照片以作紀念。

老房拆了樹還在

瑞金市大塘面巷市文聯、作協原辦公室(已拆)

老房拆了樹還在

瑞金市大塘面巷市文聯、作協原辦公室(已拆)

10年前,我就是在這個小房子裡填寫申請表,成為作協一員的。記憶中,投稿、講座、開會,都是在這個狹仄的小房子裡進行的。但凡會寫點東西的,幾乎在這裡都留下過身影。這個小房子,見證了新老文聯、作協的交替,見證了會員作品發表獲獎的喜悅,見證了會員文藝創作的成長過程,見證了一部部作品出版的過程,見證了很多文藝活動的醞釀過程……這個小房子,離我的家不遠,自然我有更多的機會拜訪。記得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作品獲獎,是在這裡評定的。如今,它就要拆除了,連同那些身影、笑聲、文字、舊報紙、廢棄稿、寫禿的筆、絲絲的白髮……

老房拆了樹還在

瑞金市大塘面巷市文聯、作協原辦公室(已拆)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到處掀起了拆舊建新的風潮。一些老房子、老池塘、老樹木漸漸被一些樓盤、超市等城市“新寵”所取代,終至被完全吞噬。正如我住的大塘面,原來有口大塘,但是最終被填埋,在它上面蓋起了商品房。於是,和象湖沒有湖、夏塘沒有塘一樣,大塘面也沒有塘,其實先前是有的。老家有一口大塘,雖然移居城裡,我感覺還是在老家。但是那些世代或曾經居住在這裡的人呢?“大塘”已經成為他們辨識“大塘面”的標記。沒有了大塘,大塘面還是大塘面嗎?幸好“大塘面”這個名字還頑強地存活了下來。我擔心,在改名風氣和拆舊建新一樣盛行的今天,“大塘面”這個名字也很有可能面臨被斬草除根的危險。

老房拆了樹還在

瑞金市大塘面巷市文聯、作協原辦公室(已拆)

正如贛州的楊名巷,現在已經叫做人民巷。老作家彭荊風重回闊別65年的贛州,尋找到抗戰時期租住過六七年的楊名巷徐氏老屋,在一篇文章中感慨萬千地寫道:“看到這些雖很破舊、但仍很熟悉的房間、天井,以及堂屋後邊的小閣樓,過去許多人事又迅速浮現在我眼前,那冬日與鄰居們一起在堂屋裡烤火,除夕一起圍爐守歲,夏夜在院子裡搖著大蒲扇納涼,躲完日機轟炸回來互道平安……的許多事,真是又遙遠又親切,他們如今在哪裡呢?當時年歲和我相仿的小夥伴不少,徐家亨字輩、嘉字輩的子女們都去了哪裡呢?”彭老是幸運的,在如今拆遷成風的情況下,他還能在暌違65年之後看到承載自己童年記憶的老房子。但是,有多少老巷子、老房子消失在歷史的風塵中,不留一絲痕跡!

老房拆了樹還在

彭荊風重回贛州尋找楊名巷徐氏老屋

由楊名巷,又聯想到婺源江灣歷史最早的巷子滕家巷。顧名思義,巷子裡的房子屬於滕姓人家,每塊牆磚上都凸印著一個“滕”字。幾百年過去了,巷子裡住的人家並不都姓滕,但牆上的“滕”字卻永遠留在了那裡,像深深扎入石縫的粗壯的樹根。

老房拆了樹還在

婺源江灣滕家巷

“記得窗前槐樹嗎?幾回樹下過家家。泥巴盤子泥巴碗,塑料搖車塑料娃。兒時夢,散如沙,爭知轉瞬即天涯。老房拆了樹還在,一到夏天開白花。”這是網友“一條金魚”寫的《鷓鴣天·寄兒時好友》。作者重回故里,不見了兒時的老房子,不見了兒時的玩伴,只看到當年的老槐樹,依然開著白色的花。就像朴樹《那些花兒》所唱的那樣:“他們都老了吧?他們在哪裡呀?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一種時過境遷、睹物思人之感油然而生。詞中除了表達對童年的懷念之情外,我還感覺到,面對整個社會的拆遷風潮,個人的喟嘆是多麼軟弱無力!於是,善感的詩人們只好吟出“老房拆了樹還在”這樣的句子來尋找一絲慰藉。

或許,一個個體的情感記憶的確是微不足道的,甚至,一個家族的情感記憶也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一個城市、一個國家、一個種族,一百年、一千年乃至一萬年的情感記憶,不是那麼容易拆除的啊,也不能那麼容易拆除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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