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全能神”收取3000萬元奉獻金的日子

“咔嚓咔嚓,嗚——嗚——”火車疾馳而過,這個聲音如噩夢般纏繞著我。2005年至2008年這4年間,我乘坐一列列普通火車輾轉全國各地,為“全能神”組織收取奉獻款達3000萬元。那4年,我拋棄家庭,放棄工作,過著非人的生活。不堪回首,一幕幕往事湧上心頭。

“信神可以得福報”

藍藍的天空下矗立著連綿不斷的群山,雖然經歷了風風雨雨,但依然那麼蒼翠,半山處分佈著大大小小數個水庫,山腳下有一排被果樹環繞著的村落,一切都是那麼讓人舒心。

我叫譚小霞,出生在廣東佛山的一個小村莊,這裡山清水秀,民風淳樸,造就了我們一家的樸實。家裡5個兄弟姐妹,關係非常融洽。我自小不愛讀書,小學畢業後在家務農。1992年,我在南海織布廠打工時結識了盧輝,經歷相似的我們很快墜入愛河,1993年10月便在他的老家廣西平南縣領取了結婚證。可是,婚後的柴米油鹽很快將我拉回現實世界,夫家經濟條件很差,連像樣的住房都沒有,丈夫沒有固定工作,還嗜賭如命,欠下一身賭債。面對家庭困境,原本開朗的我漸漸變得煩躁、鬱悶,時常一個人傻傻地坐著發呆,幻想著命運的改變。

1999年2月,為了生活,我忍痛將5歲的女兒和3歲的兒子留給婆婆照顧,獨自去了附近的織布廠打工掙錢。6月的一天,工友桂連見我憂愁滿面,主動關心我,勸我信耶穌。她說耶穌能賜人平安喜樂,一人信後全家得福,只要追隨神就能得福報,死後可以上天堂。我聽後心裡一亮,這正合我意呀!於是,我每個月參加他們的家庭聚會,開始接受了所謂的耶穌,將自己和家人的命運寄託在耶穌身上。因為有了精神寄託,家庭的煩心事也漸漸放下,心情有所好轉。

“不信神就會在災難中被毀滅!”

2003年大年初一,我帶著女兒去鎮上逛街,中午時分,碰到之前聚會時認識的彩姐,她非常熱情地邀請我去她家聊天。

“大年初六那天有查經聚會,你也來參加吧。”彩姐說。

“查經是什麼?”我很不解。

“查經就是查考《聖經》。”

“是嗎?可是我對《聖經》不太熟,聽說要一定級別才能參加的。”

“這次不同了,只要願意都可以參加,認識多一點對你有好處,而且是張老師來講課,1年只有1次,機會非常難得,錯過了就難遇上了。”彩姐露出神秘的笑容。

聽她這麼一說,我心想,這麼好的事情一定不能錯過。正月初六那天,我早早出門來到彩姐家,她示意我上二樓的房間。一進門,男男女女有12人左右,我都不認識,於是我隨便找個位置坐下。過了一會,張老師叫大家打開手上的《聖經》,然後在黑板上筆畫著,還不時問一句:“聽明白了嗎?有沒有什麼問題?”差不多結束時,他又問:“神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我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不對,神是靈,既可以是男的,也可以是女的,神本身是沒有性別之分的。現在,神已經道成肉身成為一名女性降臨在中國,稱為女基督,又叫‘全能神’,不再叫耶穌了。而且,這次是神最後的作工,很快就會結束,只有接受‘全能神’最後一步新作工的人才能度過災難,得神保佑,凡是不信神的人都會隨著災難的到來被毀滅在地獄的火湖中永遠受苦。”

“‘全能神’就是耶穌嗎?”大家都很驚訝,“那我們以後就不用耶穌的名禱告了,而直接用‘全能神’或者神的名禱告就成了嗎?”

“是的,不過你們還沒有看書,所以先不要亂傳,但是記住,千萬不能出賣神,否則就會落得猶大一樣的下場,肚子崩裂而死。”講完這些,張老師便被人叫走了。

彩姐和阿英對我們說:“張老師很忙,因為現在還沒有書,你們先留下可以聯繫得上的地址和電話,到時候會有人找你們的。”大家紛紛留下地址,我也留下了年後將去佛山打工的一製衣廠地址,飯後我們便各自回家了。

一路上,張老師的話一直困擾著我,我既高興又害怕,心中有些不安和疑惑。可是,“不信神的人都會隨著災難的到來被毀滅”這話讓我不敢懷疑。

“辭工盡本分才能滿足神”

2003年4月,我已回到佛山的製衣廠打工,有一天突然聽見廣播說門口有人找我。出去一看,原來是阿英。她拿了本《羔羊展開的書卷》給我,說是神的說話,現在《聖經》已經過時了,多看“神話”才是真理道路。

五一假期,阿英帶我到了南海西樵的一間瓦房裡,進門時已有3個婦女在房間等候。互相打過招呼後,阿英說:“今天我們接受神的新作工不像信耶穌那時候是公開的,現在‘全能神’還未公開,那些不信神、不明神的人會阻攔我們,這樣會影響我們信神,所以我們都要在神的面前禱告,保證做到不出賣神家,如果做不到就是背叛了神,就讓神詛咒自己出門被車撞死!”

“保證做到不出賣神家,如果做不到就是背叛了神,就讓神詛咒自己出門被車撞死!”我們照著阿英說的發誓。這句誓言像緊箍咒在我頭頂一樣,生怕自己做不好,不能蒙神拯救。此後,阿英每個月兩次來宿舍給我澆灌。

9月的一天,阿英在平時經常見面的小檔口等我,見面後急切地和我說:“神的作工快結束了,災難來了後,有糧吃不到,有錢用不上,所以我們要預備善行、盡本分,才能滿足神的心意,被神成全,脫離災難進入國度。”我有些不解。阿英又說:“現在很多弟兄姐妹都爭先恐後出來盡本分了,你也辭掉這份工作,我帶你去找一份時間沒那麼長的工作,就可以去盡本分滿足神了。”我聽後非常緊張,如果不去盡本分,神的作工結束後就完蛋了。於是,便很快辭掉了製衣廠的工作。

辭工後,阿英帶我到黃岐一個叫阿珍的姐妹那兒,和她一起負責摸底鋪路傳福音,空閒時做手工掙生活費。可是,事情並不如我想象中那麼順利。直到2005年2月,除了說動我的父母加入了“全能神”組織外,我們再沒有傳到別的福音對象。我內心非常焦急,擔心未盡好本分,災難來臨時不能得神的拯救。

“好好珍惜特殊本分”

2005年2月下旬的一天,天灰濛濛的,下著小雨,寒風呼呼地颳著,樹枝跟著嗖嗖作響。由於沒有足夠保暖的衣服,我一直躲在被窩裡。

“咚咚咚!”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誰呀?”我把頭探出被窩,忍不住直打哆嗦。

“是我。”我聽出是阿英的聲音,趕緊穿好衣服起身開門。

“告訴你個好消息。”阿英一進來便激動地說,“今天我帶你去趟廣州,可能有新任務。”

“什麼任務?”我興奮地問。

“去了就知道了。”阿英神秘地笑笑。

那時的我非常渴望能為神盡本分,於是跟著阿英兜兜轉轉來到廣州,完全不顧刺骨的天氣。一個叫楊姐的中年婦女問我是否能熬夜,能否出遠門,坐車是否會暈車,多長時間回家一次,並且瞭解我對金錢的看法等等。一番交流後,楊姐點點頭表示認可,阿英便把我交給楊姐獨自回去了。楊姐安排我在廣州白雲區一個接待家庭中住下,同屋的還有另一個叫小豔的女孩。

安頓得差不多時,楊姐走進來叫我們:“一起開個會。”示意我和小豔坐下後,楊姐神情嚴肅地說道:“有一個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們說。從今天開始,你倆一起為神家盡特殊本分。”我們有些好奇。

楊姐刻意抬高了聲調,繼續說:“這是神的高抬,這個本分很特別,連教會帶領都不知道,所以你們要好好珍惜這個機會,滿足神的要求將被神成全。”

談話間,我們瞭解到,這個特殊本分是坐火車去收奉獻金。那些是弟兄姐妹奉獻給神的,不能貪,不能丟,不能跟任何人說。在盡特殊本分前,要寫一份保證書,我和小豔按照楊姐所說的,在白紙上寫道:神啊!感謝你的高抬,讓我盡上特殊本分,我願忠心滿足你,我保證不貪神家的錢財,不挪用,不私自帶走,不丟失,如果丟失我願意賠償,如果做不到,願神你詛咒我被車撞死。寫完後,我鄭重地簽上“阿利”(我的化名),交給了楊姐。

輾轉7大城市的1000多個日日夜夜

我們的第一站是上海。

印象中的上海是多年前看電影時頭腦中的畫面,那裡高樓聳立,氣象繁榮,黃浦江畔不時傳來汽笛的鳴響,江這頭,一到夜晚,霓虹燈下,來往的觀光車、搖曳的燈光箱,盡顯上海的小資情調和都市的摩登風情。對於即將開始的上海之行,我充滿了期待,既希望能順利為神盡好特殊本分,也希望有機會能看看上海的模樣。

出發前,楊姐千叮嚀萬囑咐:“你們上車後一定要小心,在火車上不能說話,特別是帶著錢回來時,只允許輪流睡覺,不能讓別人看出你們是一起的,這樣是為了安全,有什麼事不會連累大家,萬一被公安人員發現要有‘智慧’,就說這些錢是自己帶著做生意的。只要有心不會有事的,要多依靠神,在車上多想神的心意,想自己是為神盡本分,不是去玩的。”

說完,楊姐給了我們兩張去上海的火車票,一人一袋食品和日用品,要我跟著有經驗的小豔。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的楊姐再三叮囑我:“小利,你沒經驗,要跟在小豔后面,記住,回到廣州火車站出口,見到我來接時不能打招呼,而是跟著我上公交車,回到接待家庭前要保持警惕,如果接待家庭不安全,會在窗戶上掛一個紅色的小膠袋或毛巾作為記號,一切確認妥當後才能進門,回到家才能夠說話,千萬要記住啊。”臨走前,楊姐各給了我們一條減肥腰帶,上面有個拉鍊口袋,是用來裝錢的。

第二天,我跟著小豔坐火車去上海,20多個小時的車程,無聊而煩悶,幾次我想找小豔聊聊天,可是想到楊姐的叮囑,我這是為神盡本分,就馬上打斷這個念頭,望向窗外。

車窗外,一行行的樹木從眼前閃過,把我的思緒帶回了老家。我時常會想家,想父母,想我那一雙兒女,不知他們生活得如何,兩個小傢伙現在應該長高了不少吧,如果火車直接開到廣西,接站的是小傢伙們,那我可得樂壞了……想著想著,我忍不住臉上泛出笑容。可是,不行,不行,打住!不能再想了!我不敢再想下去,因為神說不能想家,不然會分心,沒盡好本分會對自己及家人不利,半途而廢會遭到神的懲罰,將比不信神的人報應更慘烈。我內心充滿了恐懼,趕緊閉上眼睛禱告,嘴裡輕輕哼一哼歌曲,慢慢平靜下來。

除了無從打發的無聊時光,火車上的生活也異常艱苦。20多個小時的路程,我們只有最普通的座位票,幾乎無法入睡。每天只吃兩餐,每次一包方便麵,用自己帶的鐵飯盒去接開水沖泡。這一日一夜,平日食量不大的我都會覺得飢餓難耐,每每看著別人吃雞腿、盒飯、各種零食,再低頭看看我的鐵飯盒,臉上火辣辣的,內心十分酸楚。但是,在火車上我們不被允許買東西吃。一方面火車上的東西貴,我們零花錢很少,每個月僅50塊,後來漲了點兒,最多時也只有100塊,只夠我買牙膏牙刷、毛巾、紙巾、衛生巾等生活必需品,連穿的衣服都是別人奉獻的,更別說買零食了

;而更重要的一方面是,我們需要經常坐火車,如果買東西,很容易被乘務員記住。

神家說為神作工,不能膚淺地追求表面這些虛無的東西,不應該貪婪地追求物質的享樂,要追求精神的富足。於是,我深吸一口氣,堅定信念,把當下的磨鍊作為將來進入美好“國度”的鋪路。

隨著火車嗚嗚嗚的轟鳴聲,我們到達了黃浦江畔這個美麗的城市。到站後,來不及欣賞上海的風景,一個約40來歲、胖胖的上海女人小河過來和我們打招呼,帶我們坐公交車去到住處。這是一個接待家庭,小兩房,房間不大,佈置較簡陋,家主是一個60多歲的阿姨,負責安排我們的飲食及住宿。餓了一天的我真想大吃一頓,可阿姨是典型的上海人,做菜口味非常甜,且可能經濟方面的緣故,基本都是素菜,完全不合我的胃口。寄人籬下的我不敢提出要求,也不好意思加飯,只能忍著,希望時間快點過去。

第二天上午,小河帶著一個50歲左右、中等身材的上海阿姨一起過來,兩人走進我們的房間,四處張望了一下,謹慎地關上門窗。忽然間,兩人都掀開衣服,從身上解下腰帶,掏出數疊錢放到床上,說:“點數吧,這裡總共10萬元港幣,你們倆各點5萬元裝起來。”小豔動作利索,很快開始點數。我有點驚訝,從小到大都沒有一次性見過這麼多錢,抖抖索索地數了起來。我們花了半個多鐘頭才數完,然後各自裝入當初楊姐給我們的腰帶中。在小豔的指導下,我給小河寫了一張收條:今批貨10件衣服。交:小河、阿姨;收:小豔、小利。一式兩份,她們拿了一張,另一張我和小豔帶回去給楊姐。辦完這事,小河立馬給了我們兩張回廣州的火車票和幾包方便麵。在接待阿姨家吃過早飯後,我們便跟著小河匆匆去了火車站。

煎熬了20多個小時,回到廣州火車站的出站口,我果然看見了楊姐和小曼在等我們,可是不能打招呼。互相看了一眼後,我們跟著楊姐默默地上了公交車,一前一後回到接待阿姨家。一入家門,楊姐迅速將我們帶入房間並把門關上,問道:“怎樣?一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小利,坐車習不習慣?”“沒什麼特別的,還好,慢慢能夠習慣。”我答道。接著,我和小豔將腰帶解下,給楊姐和小曼點數。楊姐和小曼分別清點5萬元後,同樣用減肥腰帶裝好捆在腰間。隨後,寫了一張收條:今收到衣服10件。收:楊姐、小曼;交:小豔、小利。收條讓小豔收好,下週再去上海時交給小河。臨走前,楊姐叮囑我們好好休息,以後每週都要去。

從那時開始,我和小豔每週去一次上海收取“奉獻金”,每次10萬元,前5周收的是港幣,第6周以後就都是人民幣了。那年7月,楊姐突然過來說:“快收拾東西,這裡不安全了,我幫你們找了新住處,趕緊搬走。”我緊張慌亂地把東西往麻布袋裡一塞,急匆匆地跟著楊姐輾轉去到佛山另一個接待家庭。看我一臉狼狽,楊姐又好笑又好氣,她嚴肅地對我說:“盡這個特殊本分,需要有責任,不要怕辛苦。神今天是要成全你的信心,只要注意安全,就不會出事的。”說完便離開了,而和我配搭的人也換成了一個靈名叫阿進的年輕女子,依然是每週去一次上海,依然是那樣的流程,依然是每次10萬元。

整整1年,我們往返廣州和上海50多趟,傳遞的奉獻金達500餘萬元,這對於家庭貧困的我無異於天文數字,但是我不能有任何私念,因為這是神交給我們的特殊本分,我要好好珍惜。

2006年2月,楊姐和小曼來到我們的住處,給了我們兩張去濟南的火車票和幾包方便麵,說:“這次你們去的是濟南,和對方接頭時手上拿一本雜誌,對方手上拿一張報紙,會在出站口的左手邊等你們,我已經跟對方說了你們的特徵,對方是一個不到30歲、瘦瘦高高的姐妹,叫小白。”我們點頭表示明白,楊姐接著說:“你們見面後問對方,是誰叫你來接的,如果對方說是楊姐,那就是接對了。”說完這番話,楊姐和小曼就離開了。

我們按計劃坐火車到達濟南。一眼望去,車站廣場大氣壯觀,由於剛剛過完春節,返程的人群擁擠不堪。按照楊姐所說,下火車後,我和阿進分別拿著一本雜誌走出火車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尋找那個拿報紙的女子。終於,我們發現出站口左手邊有個高高瘦瘦的年輕女子手拿一張報紙,同樣在四處張望。看到我們後,她過來打招呼,我們問:“是誰叫你來接的,”“楊姐。”年輕女子回答。確認接上頭後,她告訴我們她叫小白,並帶我們去到郊區一座宿舍樓,安排我們進了三樓的一個房間休息。

晚上,小白帶著一個叫小陳的婦女進來我們房間,關上門後解下腰間的減肥腰帶,我和阿進各點5萬元捆在腰間,寫了收條:今批貨衣服10件。交:小白、小陳;收:小利、阿進。第二天,我們拿著小白給我們的火車票起程回廣州,一路上裝作互不認識,並且只能輪流睡覺,共同守護著腰間奉獻給神的鉅款,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確保安全抵達廣州。

2006年7月,我們開始去石家莊……

2006年10月,我們開始去杭州……

2007年2月,我們開始去合肥……

2007年7月,我們開始去鄭州……

2008年2月,我們開始去重慶……

其間,除了2008年5月中旬至6月中旬,因汶川大地震的影響停止了1個月,其他時間都是用同樣的流程和方式,每週1次往返各地收取奉獻款。接頭的暗號會不時地有所改變,不能每次手上都拿本書,有時會換成一片樹葉之類的信號物。當然,也遇上過找不到人的情況,這時楊姐會告訴我們對方的電話,電話號碼只能倆人記住,不能寫下來,聯絡上接頭的人之後便忘記了。3年間,每次出門我都提心吊膽,高度緊張,既怕出了差錯要自己賠償,又怕寫了保證書做不好會遭報應。3年間,每週乘坐火車往返各地之間,算一算,經我手的現金達2000萬元以上,這些都是弟兄姐妹們奉獻給神的。我曾問過楊姐,這麼多錢最終會被送到哪裡。楊姐立刻變了臉色,說:“不要打聽錢的去向,這些都是神的旨意!”我便不再問了。

這間普通的房子是奉獻款存放點

2008年8月底,楊姐通知我收拾好東西搬到另一個叫小丁的接待家庭,上面有新的安排。小丁家在廣州市白雲區的一個小區裡,房子在小區幼兒園樓上,佈置簡潔,住著小丁、小丁的老婆,還有他80多歲的老母親。小丁全家人都信“全能神”,是最好的接待家庭。我和楊姐被安排和老奶奶住一間房。在後來盡本分的過程中我得知,原來這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子竟然是“全能神”奉獻款的存放點!

整個9月,我和劉姐(即楊姐,她改了靈名為“劉葉”,我們叫她“劉姐”)先後數次用此前同樣的方式從廣州另外幾個接待家庭中收取奉獻金存回小丁家。

“天亮了,天亮了,快點起床啦!”那是10月下旬的一天,天剛矇矇亮,秋風習習,我睡得正香時被劉姐叫醒。“今天我們早點出門去收奉獻款。”在劉姐的催促下,我隨意收拾了一下,想著和往常一樣搭乘公交車過去即可,匆匆跟著劉姐出門。

一下樓,見到門口停著一輛粵A車牌的白色小車,似乎在等我們。司機是一個40多歲、個子很高大的男人,劉姐很默契地衝司機點點頭。我有點喜出望外,今天居然有專車坐,不用擠公交車了。可是,又有點納悶,憑直覺今天收奉獻款的過程會有些不同。我問劉姐:“今天怎麼有專車呢?”劉姐神情嚴肅地望著我說:“今天我們要去高速路口接收外地送到廣州的奉獻金,等會下車後,你注意觀察周邊環境,走路要大方點,表情要淡定,千萬不能讓人看出我們拿著的是錢。”

一路上,我如坐針氈,連呼出來的氣都充滿了緊張的氣息。等會兒到底是什麼情景呢?會不會有人來搶?會不會有人來抓我們?還沒等我回過神來,車已經到達了廣園高速公路出口,一輛外省車牌的小轎車開到我們的車旁邊停下來,車上下來兩男兩女。我跟在劉姐後面下了車,他們和劉姐簡單幾句交流後,就從車上拿出一個環保紙袋。我瞥了一眼,裡面放著一些衣物。“很普通呀。”我心裡嘀咕著。劉姐示意我提著,我故作鎮定地提上了車。大家分別離開。

回到小丁家,小丁拿出驗鈔機逐一清點現金,接著,拿了一張三聯收據遞給我們簽名。“今收到50斤茶葉。”收據上寫著。我心裡一震,天哪!原來今天我提回來的那袋衣服中藏有50萬現金!難怪感覺比以前每次5萬元的沉那麼多!我、劉姐、小丁3人分別在三聯收據上簽名,劉姐是交款人,小丁是收款人,我是證明人。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們陸陸續續以這種方式收取從全國各地送到廣州的奉獻金,10月、11月、12月是高峰期,每週有兩到三次,每次30萬至50萬元不等,都是廣東以外的車牌,有皖、湘、鄂、豫等。

廣州漸漸轉冷,我們收的奉獻金也在慢慢減少。年底的一天,劉姐交代我拿出賬本把在我接手之前的賬目重新抄寫整理一下。我看到在我之前的記賬人是小曼,小曼之前還有另一個不太清楚的名字。所有奉獻金都是有進有出,出數人一般是小丁。這個我知道,每次小丁出數時都會交個紙條給我記賬,每次出貨也都有專車前來接送。

細細統計了一下,從2005年至2008年底,經過我手的奉獻款已經超過3000萬元

家庭的呼喚

4年間,我曾經無數次想回家探望父母和公公婆婆,每逢節日,更是我最難熬的日子。我非常掛念家中老人及一雙年幼的兒女,常常因為想家而哭泣。但劉姐說:“節日是撒旦愚弄人的把戲,在神家是沒有節日之分的,災難來了什麼家都沒有了,這裡才是我們真正的家。”她常常告誡我:“沒盡本分會對自己及家人不利,懷疑神、半途而廢會遭到神的懲罰,會比不信神的報應更恐怖。”每每想到神家的告誡,我便不敢再往下想,而是用禱告、唱歌、看神話等方式使自己靜下心來,不斷逼迫自己放下家庭與親情。況且,我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可以買車票回家。我那熾熱思念親人的心慢慢冷淡了下來,漸漸習慣了沒有親人、全心全意為神作工的生活。

每次收到奉獻金,我一心只想著必須要保護好,完成神交辦的任務。除了火車上的時光,我極少上街,害怕遇見陌生人,害怕鄰居詢問自己的情況,甚至要預先編造好謊言避免別人懷疑。每次出門我都格外小心,仔細觀察有沒有人跟蹤,有沒有異常情況,一直處於緊張和惶恐之中。

2009年的春節,我終於見到了我的家人。白髮蒼蒼的老母親激動得像兒時般摟著我,含著淚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剎那間,神的所有告誡都拋諸九霄雲外,我需要家人的溫暖,需要孩子的依賴!原來他們一直在尋找我的下落,從佛山到平南,從平南到廣州,幾乎走遍了所有我可能去過的地方,幾乎問遍了所有可能見過我的人,從沒放棄過!父母在我為神離家出走之後對“全能神”痛惡至極,逢人就說:“都是這個‘全能神’害了我的女兒……”

我的丈夫因患甲亢手一直髮抖,無法回到廠裡打工,一對子女讀書都是由年邁的婆婆供養。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婆婆家的房子由於年久失修,屋頂破了洞,牆上也有裂痕,每次下大雨,屋內就“下小雨”,風大時甚至感覺整個屋頂要被掀開。可是,已經家道壁立的婆婆根本籌不出修葺房子的錢。無奈之下,女兒被寄居到大伯家,兒子則寄居到三叔家,一雙子女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小學剛畢業就輟學開始打工。以前每次離開家時,孩子們哭著鬧著不讓我走,要我早點回來。可如今,由於多年沒有我的消息,孩子們早已習慣沒有媽媽的日子,我對於他們而言,可能只是在頭腦中那麼一點兒殘留的記憶。見到兒子,他瞥了我一眼後冷漠地離開了,我的眼淚唰的一下全流了出來,心疼得簡直在滴血。當我將女兒摟在懷中時,她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媽媽,你總算回來了,你知道嗎,你不在的日子我們過得有多慘……”

我沒想到,由於我信奉“全能神”,給孩子們帶來了如此巨大的心靈傷害。我更沒想到,我全心全意為神收取3000萬元奉獻款的日子中,我的家人不但沒能得神保佑,過上安穩的日子,反而過著非尋常人所能承受的苦難生活。

“回來就好!”這是家人對我的呼喚。望著他們喜悅的容顏,撫摸著孩子稚嫩的臉龐,我心裡百感交集。

“全能神”教義規定,錢財是供神享用的“祭物”。《神隱秘的作工》規定:“神家的錢財、物質,包括一切財產都是人當納的祭物,這祭物除了祭司和神可以享用之外,任何人不得享用……”這就意味著,一旦加入“全能神”,就得奉獻全部的財產,只有大祭司趙維山和由他控制的神即“女基督”可以享用信徒繳納的祭物。該邪教的斂財伎倆大致如下:一是溫水煮青蛙,讓你慢慢上當。剛開始發展信徒時絕對不讓談“奉獻款”的事,但是信了“全能神”以後就會給信徒講人的一生會有很多災難,要想躲避災難就要多向神奉獻,奉獻得越多就越能遠離災難。二是威脅恐嚇,讓你不敢守財。威嚇“末世已經到了,要倒空奉獻”,“有50萬元財產,他奉獻了40萬元,說明這個人不真心,要開除的”,“如果不聽或者做了叛徒就要被上帝擊殺”,被威脅者只能乖乖就範。三是強行逼“捐”,讓你捂不住腰包。仙桃市的沈娟曾遭到“全能神”人員的綁架,連續多天被關進一個較偏僻的民房,逼迫她加入“全能神”,像傳銷組織那樣隔絕她與外界的聯繫,每天與其他被綁架者一起集中學習“全能神”教義,還故意餓他們,威脅他們誰逃跑就打斷誰的腿。沈娟痛苦地訴說:“短短几天我被強迫‘捐錢’3次,身上僅有的幾百塊錢全部被迫‘捐’了出去。”

(文章節選自《36名邪教親歷者實錄》)

《36名邪教親歷者實錄》是由廣東省委政法委牽頭,廣東省社科聯、省反邪教協會協調省監獄管理局、省戒毒管理局等單位編寫的首部以詳實豐富案例為主的反邪教警示教育書籍。廣東省委領導林少春同志為該書作序。此書是廣東省35名反邪教工作人員和志願者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和心血,從近萬個邪教人員受害案例中篩選了幾百個有代表性、有說服力的案例,經過反覆集體討論,又從中挑選了100個案例進行深入走訪,在徵得當事人同意後,精選並編寫了36個案例,加上專家深入點評和近半年時間的編輯整理後最終形成。該書已列入廣東省“七五”普法讀物,由南方日版出版社出版,目前已發行5萬冊,免費發放省內各地各部門,供宣傳學習之用。

我为“全能神”收取3000万元奉献金的日子

《36名邪教親歷者實錄》封面、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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