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和運動有一個共同的控制中樞,它深藏於大腦底部

2020年1月24日,《Science》發表了著名神經科學家丹楊的一篇研究。該研究發現,大腦基底核黑質內存在一種抑制性神經元,這種神經元同時掌控著小鼠的睡眠和運動抑制。

睡眠和運動

睡眠是一個週而復始的圈。

睡眠和運動有一個共同的控制中樞,它深藏於大腦底部

睡眠是一個循環,包括兩個階段:非快速眼動睡眠和快速眼動睡眠

睡眠的圈起始於非快速眼動睡眠(NREM,Non-rapid eye movement sleep)。非快速眼動睡眠階段由淺入深,依次經歷淺睡眠、中度睡眠和深度睡眠,最終到達睡眠的另一個階段:快速眼動睡眠。

非快速眼動階段,尤其是快速眼動階段,骨骼肌被不同程度地抑制著,相應的,運動也被抑制著。


睡眠和運動有一個共同的控制中樞,它深藏於大腦底部

睡眠和運動抑制的同步發生,讓科學家意識到,也許兩者有著共用的神經環路。科學家將目光聚焦到大腦基底核黑質網狀部(SNr,substantia nigra pars reticulata),SNr內有一群抑制性神經元,它們可以強烈抑制運動,同時伸出軸突到大腦覺醒相關的腦區。

為了驗證這一結論,科學家首先觀測了小鼠自然情景下睡眠和運動之間的狀態切換。

自然狀態下小鼠睡眠和運動狀態的切換

通過腦電、肌電以及錄像數據,科學家將小鼠的狀態歸為四類:移動、非移動性運動(比如吃東西、梳理毛髮、姿勢調整等)、安靜的清醒狀態、睡眠。這四種狀態的運動量依次減少。

睡眠和運動有一個共同的控制中樞,它深藏於大腦底部

依據腦電、肌電和錄像,小鼠的狀態可分為四種

自然情況下,小鼠的狀態轉變通常在相鄰狀態之間進行。例如,從移動到梳理毛髮,從梳理毛髮到安靜,從安靜到睡眠。而移動到睡眠,非移動運動到睡眠的狀態切換從來不會發生。從運動到睡眠,中間需要一個安靜的睡眠準備階段。

黑質網狀部GAD2神經元抑制運動,起始睡眠

黑質是大腦底部的一個核團,屬於中腦,同時也是基底核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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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腦中的黑質

黑質內神經元富含有黑色素(主要是黑質緻密部的神經元),在腦切片上呈黑色,因此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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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鼠黑質

黑質網狀部是黑質的一個亞區,其內神經元較為稀疏,顏色也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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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質網狀部(Substantia Nigra Pars Reticulata)

黑質網狀部內的神經元生成和分泌一種抑制性神經遞質GABA(γ-胺基丁酸,γ-Aminobutyric acid),可抑制下游神經元放電。黑質網狀部的GABA能神經元中,有一種亞類,表達穀氨酸脫羧酶2(GAD2)。在空間上,這類GABA神經元位於黑質網狀部內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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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D2神經元位於黑質網狀部內側(紅色)

當小鼠從一個運動量大的狀態轉變到運動量小的狀態時,GAD2神經元放電增加。例如,在運動終止時,在睡眠起始時。

睡眠和運動有一個共同的控制中樞,它深藏於大腦底部

運動終止和睡眠起始時,GAD2神經元放電頻率增高

很有可能,GAD2神經元可以抑制運動,起始NREM睡眠。為了驗證這一假想,科學家在GAD2神經元內表達了一種光遺傳蛋白CHR2。CHR2對藍光敏感,它本身也是一種離子通道,當藍光照耀時,離子通道打開,正離子內流,引起神經元放電。

同時激活左右半球的黑質網狀部GAD2神經元,會顯著地減少小鼠的運動,這跟以往的研究結果一致。新穎的結果是,激活GAD2神經元,可大大增加睡眠的起始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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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光照射期間,小鼠運動減少(LM和MV),睡眠增加(SL)

請看更直觀的動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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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光(左上藍色圓)激活黑質GAD2神經元后不久,小鼠開始睡眠(SL)。

有趣的是,即使GAD2神經元的激活可以增加小鼠的NREM睡眠起始,但這些睡眠都是從安靜狀態轉變而來。GAD2神經元的激活並不能讓運動中的小鼠直接睡去,只會讓小鼠進入運動量更少的相近狀態。例如,從來回跑動到停下來梳理毛髮,從梳理毛髮到安靜不動,然後才能進入睡眠。

相反,激光抑制黑質網狀部GAD2神經元的放電,則會顯著增加小鼠運動,減少睡眠。

睡眠和運動有一個共同的控制中樞,它深藏於大腦底部

激光抑制黑質網狀部GAD2神經元期間,小鼠運動增加(LM和MV),睡眠減少(SL)

以上證據表明,黑質網狀部GAD2抑制性神經元既能抑制運動,又能起始睡眠。

一個GAD2神經元通過軸突分支可實現同時抑制運動和起始睡眠

黑質網狀部GAD2神經元不僅放出軸突到運動控制腦區,例如運動丘腦、上丘運動層、中腦運動區等,同時還投射到調節大腦狀態的腦區,如中縫背核、藍斑核、腹側被蓋區等。這是GAD2神經元行使功能的結構基礎。GAD2神經元可通過抑制運動腦區,抑制大腦覺醒中心,分別來終止運動、起始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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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質網狀部GAD2神經元投射廣泛,即包括運動腦區,又包括調整大腦狀態的覺醒中心

GAD2神經元向兩群功能腦區投射方式可能有兩種,其一,一部分GAD2神經元投向運動腦區,另一部分投向覺醒中心;其二,同一個神經元的軸突分叉,一支伸向運動腦區,另一支伸向覺醒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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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元軸突可分支(Collateral)

為了弄清GAD2神經元採用哪種投射方式,科學家將一種特殊的逆標病毒注射進轉基因小鼠的運動丘腦,這種方法可分離出投射至運動丘腦的GAD2黑質網狀部神經元,使其通體表達熒光蛋白。如果投射至運動丘腦和覺醒中心的GAD2神經元是兩撥不同的神經元,那麼,覺醒中心就不應該看到熒光。

實驗結果卻恰恰相反。在其他運動腦區自己覺醒中樞,都觀察到大量帶熒光的神經纖維。這就說明,一個GAD2神經元既可以投射至運動腦區,同時也可以投射至覺醒中心,其方式是軸突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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軸突投射至運動丘腦的GAD2神經元,也向覺醒中心藍斑核(LC)中縫背核(DR)等伸出軸突

總結

帕金森症識影響運動系統的神經退化疾病,它最廣為人知的症狀是顫抖,一種常見的緩解方法是深度腦刺激。電流刺激大腦深處的基底核,不但抑制了病人的顫抖,還大大改善了患者的睡眠。但這一巧合長久以來並沒有得到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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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底核

而丹楊的這篇研究,解釋了這一現象。

位於基底核的黑質網狀部,含有一類GAD2抑制性神經元。它們長長的軸突中途分叉,一支伸向運動腦區,一支伸向大腦狀態調節中心。深度腦刺激電流激活這類神經元,可以實現抑制運動、促進睡眠的雙重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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