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師最後一次在戰場上召開黨委會，桌子被敵人炮擊掀翻好幾次……
剛才又有兩處陣地被敵人佔領。敵人的直射火力，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臨時指揮所。
在猛烈的爆炸聲和石塊炸碎的尖銳巨響聲中，180師團以上幹部的黨委會召開了。這次會議不比以往，開完了，就意味著你、我或者他隨時走向犧牲。
段龍章把大家都召集在師長這裡，臨時開會的場所就設在臨炮擊區不遠的一處空地。到處是就像剛被砍斷的樹根，這是美軍炮彈片削去的，這裡曾經也是一片密林。
"老韓，知道師長要跟我們佈置什麼嗎？""不知道，呵呵，這是美國佬給我們做好的現成板凳呢，老劉，你也來坐。""好吧，我也試試美國佬給我製作的小凳。"
539團韓啟明政委和540團劉瑤虎團長先後坐在了兩斷樹根上。
鄭其貴拿出這包煙盒裡的最後一支菸，抽了幾口，等人全都到齊了，他就準備講話了。
這要是換以前，遲到雖然不會處分誰，但是也不好。可現在都啥時候了？誰來晚了，那一定是在戰況非常複雜的前提下抽空過來的，都可以理解。
人到齊後，鄭其貴心情非常沉重。幾次想說話，都沒說出口。作為一師之長，這種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未免有些殘忍，他又努力剋制了一下，終於說道："這很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開黨委會了。我很感謝大家入朝以來與我的密切合作。有時候我跟你們說話未免有些太重了，原諒我鄭其貴吧！"韓啟明說："師長，你這是哪兒的話啊？我們誰也沒這麼想過，都是為了工作。"
段龍章也接著說道："是啊，師長，你這麼說，會讓同志們心裡很難過的，咱們還是佈置一下任務吧。"聽了鄭其貴說的話，有的人流淚了。
鄭其貴是這樣安排的——
"情況到了最危急關頭，我們今天又犧牲了很多同志，戰鬥減員現在是與日俱增。我建議把現在已經組織整編好的部隊，夠一個連的單位就將連、排幹部配齊，夠兩個連的除把連、排幹部配齊外，將營幹部也配齊。多餘的幹部統一編成班、排，然後向著一個方位，分四個箭頭平行突圍。"
538團龐克昌團長說："從目前情況看，箭頭大了，目標就大，很難衝出去。"
段龍章俯下身子仔細觀察地圖，質疑地問道："四個箭頭需要多大的火力支撐？我們現在彈藥明顯力不從心。要是24門山炮還在，那是有把握的。戰士們十分飢餓，加上這麼疲勞，就算採用一個方向，分四個箭頭平行突圍，所有輕武器都集中一個點揍敵人，那也還是難以達到效果啊。"
段龍章說得很冷靜很客觀，大家都在看著他，等著他繼續往下講。段龍章稍一停頓，看沒人問他，便繼續說著："現在不只是戰士缺，最要命的是營以上幹部傷亡太多了，為了保存核心實力，我建議讓部隊做掩護打出一個缺口，先讓師指揮所過去。然後，趁著夜晚，分散突出包圍圈，最後我們到鐵源集結。"
"轟！轟！轟！"在不遠處又砸過來幾發炮彈，衝擊波再次把小木桌掀翻。警衛員依舊準備扶起來，鄭其貴擺了擺手，輕鬆說道："美軍也是害怕我們研究對策呢，哈，你們下去吧。"
龐克昌也支持段龍章的意見，他撓了撓頭皮，站起來說道："這事啊，還真有些難辦了。集中突圍是便於掌握管理，但是目標太大了。美第十軍現在就跟瘋了一樣，漫山遍野地在找我180師主力呢，集中運動對我們固然是方便，但是阿爾蒙德這孫子不定心裡咋樂呢。"
劉瑤虎著急了，說："啥！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麼辦？留給我們商量的時間可是沒多少了，乾脆讓我們540團剩餘的人全部留下殿後。"
龐克昌反問道："那你們怎麼辦？讓師主力都走，你們留下，後果你應該知道的。"劉瑤虎說："只要堅持到天黑，我就帶人轉移以後分散打游擊，老龐你放心，阿爾蒙德想吃了我，他還缺一副好牙口。將來等彭總髮動第六次戰役的時候，我再歸隊。"
鄭其貴聽完後，腦袋都發麻了，他絕對不能允許自己的手下的干將全部死去。他說道："好啦，劉瑤虎，你這個提議不要再講了，我否決了。540團也不只是你個人的，是全黨全軍全國人民的。我不允許你把士兵就這樣葬送了，要死，咱們大家一起死。"
劉瑤虎還想繼續解釋，吳成德推了推他肩膀，示意不要再說了。
鄭其貴從上衣口袋裡拿出自己和母親的合影，他動情地說："這是出國前，我與母親的合影。入朝以來，我一直揣在胸口這裡。現在，成千上萬戰士的母親在等著兒子平安回去，我們的祖國母親在等待著兒子們凱旋迴去。我是一師之長，我是全師的老大哥，我一定帶著大家安全突圍。非到萬不得已，都不要輕言犧牲。包括你們，都要給我們活著衝出去。我們要對千千萬萬個母親負責，對祖國母親負責。"
大家沉默了，為鄭其貴的話深深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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