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钟南山的采访,你会发现他有个口头禅:“我实事求是地讲”。
每次他预估自己的话可能不太中听,都会沉吟半晌,“我实事求是地讲……”
后面接着的肯定是一大堆实话。
包括这次武汉疫情,很多一线消息都是钟南山给我们传达的。
比如明确人传人、没事别去武汉、戴口罩可有效预防等等。
每次传达信息,他都秉承一个科学家的良知:真实、客观、准确,有一说一。
01
钟南山被大众所熟知,是从17年前的非典开始的。
那场震惊全世界的疫情,对经历过的人来说,是一场难以磨灭的记忆。
那时,板蓝根、口罩、消毒用品被抢购一空,白醋甚至炒到300块一瓶。
北京方面,有权威人士宣称“衣原体是病源”,建议用抗生素治疗。
于是,药店里的抗生素瞬间被抢光。
如果照这个方案执行,不知非典还要带走多少人的性命。
在当时局面一团乱的情况下,大家都选择听信权威。
只有钟南山反对。
在广东省召开的紧急会议上,钟南山强烈反对使用抗生素,并坚持认为:
非典的元凶不是衣原体,而是病毒!
公开挑战同行和权威,需要很大的勇气,也承担着空前的压力,但钟南山还是选择说实话。
在后来《面对面》的采访中,王志问钟南山:为什么反对衣原体的说法?这在当时是一个很权威的声音。
钟南山的回答很简单:
我们应该首先尊重事实,而不是尊重权威。
当然,钟南山的“叛逆”,远不止那一次。
早在疫情蔓延初期,钟南山在发布会上被有关部门提醒,“不要讲太多”。
但在听到某些官员宣称“疫情已得到有效控制”时,还是忍不住说出真相:“根本就没有控制,目前病源都还没搞清楚。”
他知道,这么说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是没有犹豫过。
原来,在发布会开始前,他曾在父亲的坟前站了许久,最后才下定决心说真话。
因为他坚信,“真话和真药一样重要。”
事实证明,权威的假话并不能带来平静。
粉饰太平,掩盖真相只会引起更大的反弹,使局面更难把控,放在今天也依然如此。
钟南山好像看起来有些叛逆,不过这正是一个科学家应有的良知与勇气。
02
“敢言敢医”一直是钟南山执著的坚定。
17年前的他如此,现在的他也如此。
人们对他的信任,不单单来自他“逆权威”的发言,而是因为他敢言,更敢医。
2002年11月,广东佛山出现第一个非典病例。
随后,这种可怕的疾病迅速在全国蔓延开来,成千上万的人感染,却无药可医。
你能想象那种局面吗?
一种极易感染的疾病,得了很可能没命,但医院毫无办法,用了各种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一波波病人涌进医院,一批批医护人员不幸被感染。但他们只能无望地躺在医院里,等待着病情一天天恶化。
当时,很多医护工作者病倒、累晕,不少人写下“遗书”进入隔离区……
考虑到危重病人有较强的传染性,钟南山果断提议将最危重的病人往他的医院送,采取集中治疗的措施。
治疗期间,很多医护人员都不敢靠近这些病人,送药都是隔着窗户。
没人比钟南山更了解病毒的传染性,但为了检查得更仔细,他坚持近距离观察每一位患者,甚至直接观察患者的口腔。
钟南山有时连口罩都不戴,只是叫病人忍一下,尽量不要咳嗽。
他后来解释说:
不是不怕死,只是仗着自己身体好。
钟南山的“敢言”,为我国抗非战役打开了新局面;
他的“敢医”,创下了最高的非典危重病人抢救成功率。
在他夜以继日的坚持与努力下,广东在非典防治中少走了许多弯路,还创造了广东省SARS病死率全球最低的记录。
时任广东省委书记的张德江感慨说:如果没有钟南山,抗击非典的结果可能要改写。
这句话的背后,是一个惊险的故事。
许多人觉得,钟南山本身,也是奇迹的一部分。他如此大规模接触病患,身体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其实,怎么会没有呢,这不过是他守着的小秘密罢了。
在抗击非典最严峻的时刻,接连工作30几个小时的钟南山,刚走出病房,便觉天旋地转。
他开始发烧、乏力,甚至出现了肺炎,与当时非典的症状极为相似。
钟南山没有公开,而是默默把自己隔离在家,在门框上钉一枚钉子挂水。
除了可以清楚判断自己的病情外,他选择不说,也是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恐慌,不给局势添乱。
5天后,症状奇迹般消失,他又立马重返一线工作。
还有一件事,也是很多人不知道的。
当非典过去,人们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的时候,钟南山再次病倒。
“2004年,我透支太厉害,得了一个小的心肌梗死,心脏放了个支架。”
钟南山在采访中,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九死一生的经历。
第一次病倒隐瞒不说,第二次病倒云淡风轻。
这位年迈的长者,心里装着的更多是别人。
他很少为自己说什么,却会为病患、为国家说很多别人不敢说的话,扛起别人不敢抗的重担。
他像一个勇敢的战士,在国家和人民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左手抗击灾难,右手托出真相。
能有这样的英雄替我们负重前行,是我们的幸运,也是祖国的骄傲。
03
出生医学世家的钟南山,踏上医学之路似乎是命中注定。但当他忆起自己的从医之路,坦言并不平坦。
1979年,也就是钟南山43岁生日当天,他远赴英国,开始为期两年的进修。
为了给国家省钱,他们一行16人决定坐火车,整整9天才到达伦敦。
刚到英国爱丁堡大学,钟南山就收到了导师弗兰里的一封信。上面写:
你要注意一点,根据英国的法律,你们中国的医生资格是不被承认的,所以你不能搞临床,只能在这儿参观实验室或病房。
这样的话,你来8个月就可以了,时间再长,对你对我都不合适。
这无疑给钟南山兴奋的心情浇了盆冷水。
那天晚上,钟南山彻夜难眠,他对自己说:“一定要争口气!”
他暂且将时间问题放置一边,专心研究课题。
在思考一个“吸烟(一氧化碳)对人体影响”的项目时,钟南山发现导师用公式推导出来的一个结果有问题,当即决定用实验验证一下。
为了取得第一手数据,钟南山连续吸入一氧化碳并多次抽血测定浓度。
当一氧化碳达到15%时,他感到头昏脑涨。
一旁的同事担心他的身体,建议他停止。
钟南山拒绝了,坚决要求持续输入,直至血液中一氧化碳的含量达到22%。
这相当于一个人连续抽了60多支香烟的含量。
庆幸的是,实验结果很让人满意。钟南山不但证实了弗兰里教授的一个演算公式,还发现了他推导过程的不完整性。
那天,弗兰里教授一改往日的冷漠,激动得一把将钟南山抱住,连连说:“谢谢你,谢谢你证实了我多年的设想,祝贺你有新的发现。”
尔后,导师问他:“你打算在这里干多久?”
“你不是说我只能待八个月吗?”钟南山说。
“不!你愿意在这里干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弗兰里教授非常肯定回答道。
当钟南山完成2年的学习后,爱丁堡大学和导师一再盛情挽留。但钟南山回国报效的决心已定,婉言谢绝了。
04
在英国的两年时间里,钟南山与英国同行合作,先后取得了六项科研成果。
1981年,钟南山回国之际,弗兰里热情洋溢给我国驻英使馆致信。
他写道:
“在我的学术生涯中,曾经与许多国家的学者合作过,但我坦率地说,从未遇到过一个学者,像钟医生这样勤奋,合作得这样好,这样卓有成效。”
当晚,钟南山在日记本写下,“我终于让他们明白了中国人还是有值得别人学习的地方。我第一次感觉到做中国人的骄傲。”
回国后,钟南山和广州呼吸研究所的同事为赶超世界先进水平而不断努力。
如今,年过八旬的钟南山,依然雷打不动坚持出诊。
在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门诊部,有一个“钟南山院士诊室”,他每周都会花一个下午亲自为患者看病。
对每一位遇到的患者,钟南山都用心诊治,竭尽全力。
当然,他也会时常见诸报端,成为关注的焦点。
去年8月底,在一架由新加坡飞往广州的航班上,一位9岁男孩突发过敏,满脸及全身红肿,情绪极度不稳定。
家人无助,紧急呼叫空乘人员。
钟南山闻讯赶来,仔细给孩子做了检查。确认男孩没有生命危险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网友说,小朋友运气真好,竟遇上了特级专家门诊。
能遇上钟南山院士,确实是这位小朋友的幸运。不过钟南山的负责,是他一贯以来对待病患的态度。
对他而言,没有“不值得动身的小病”。
救每一个可救之人,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的使命。
因此,武汉疫情爆发,他一边劝诫大家没事别去武汉,一边连夜坐上了开往武汉的列车。
起初,大家都是非常恐慌的,场面一度很混乱。但当我们从视频里看到钟南山,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很多。
他就像一颗定心丸,有他在,我们就安心了。
老百姓不会太多的溢美之词,一句“看到你,我心里就踏实”,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与赞美。
而钟先生,值得这肯定,配得上这赞美。
《人民日报》这么评价他:
既有国士的担当,又有战士的勇猛,令人肃然起敬!
一身高超医术,一片赤胆忠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敬国士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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