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書法為什麼稱為“書道”?這篇文章做了詳細的解讀

日本『書道』的定義

在日本書道史專家的眼中『書道』的定義為何?以下是引用東京國立博物館名譽館員、前大東文化大學教授古谷稔先生的定義:

日本書法為什麼稱為“書道”?這篇文章做了詳細的解讀

文字書寫方法的學習;用毛筆將文字端正巧妙表現的書寫手法;入木道。在中國稱為『書法』,用『書道』的例子比較少。前者(書法)是指著書寫的用筆、點畫的筆法等等,在技巧上的意思比較強,但後者(書道)不指著光是筆法等技巧上的事情,主要是著眼於追求一種理想之型的修行過程,有濃厚的道德色彩。在日本平安時代,有『執筆之道』(《源氏物語》繪合)以及『入木就是用手寫的事,此道云云』(藤原伊行《夜鶴庭訓抄》)等等說法;從鎌倉到室町時代,常用『入木道』一詞;『書道』一詞出現於平安時代末期,延歷寺皇圓(一一一二?—一一六九)所編的《扶桑略記》中,天平年間入唐留學生吉備真備所傳來的學問中有『凡所傳學,三史、五經、名刑、算術、陰陽、歷道、天文、漏刻、漢音、書道云云』,始見『書道』的名稱,之後到江戶時代為止並未再出現過。要言之,『道』的觀念是從日本中世以後才顯著的,書道是結合書法學習而追尋修得一種『型』為目的的一個流派,這是一直到近代所傳承的。但是,從入型乃至出型之境地上而言,絕非決定目標或標準的『道』,而必須是超越『道』的『書』。於今,書道一詞也被理解為包含了『書』的廣泛觀念,但是本來是另有一個意味的。[1]

這個定義,可將一些內容予以簡潔精要的說明,整理之後有如下五個簡要重點。一、定義:文字書寫方法的學習;用毛筆將文字端正巧妙表現的書寫手法;入木道。二、初出:平安時代末期,延歷寺皇圓(一一一二—一一六九)所編的《扶桑略記》,以後直到江戶時代沒有出現。三、源流:『執筆之道』(《源氏物語》繪合),『入木之道』(藤原伊行《夜鶴庭訓抄》)。四、變遷:『書』、『筆』、『入木』+中世以後『道』的觀念。五、現在:『書道』≧『書』,『書道』≠『書』。

以下即依此上述初出、源流、變遷、現在的順序內容,參引文獻進行考察。另外,關於『書法』,古谷先生將其定義如下:

書寫文字時的筆順、點畫、結構等的一定方式;筆法。中國自古以來就相當重視書法,『永字八法』等基本的運筆法應運而生,為唐宋時代以來,初學者必須學習的。日本所稱的『書道』或『書流』的用詞,在中國是沒有的,中國的說法就是『書法』。在日本,書法上產生師資相承的習慣,在貴族階層中發想出很多口傳秘事,造作出故實。[2]

現代日本雖然也普遍使用『書法』一詞,但是在歷史文獻上甚少見。這如後文說明分析的,是由於『入木』或『臨池』這樣的用詞,以及『書道』或『書法』的意思,均有其使用之相關牽連的經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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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書道』的初出

如上述二初出:平安時代末期,延歷寺皇圓所編的《扶桑略記》,以後直到江戶時代沒有出現。在日本『書道』一詞最早出現的文獻,是《扶桑略記》第六·聖武天皇天平七年(七三六),將原文引用如下:

天平七年乙亥,……四月辛亥(廿六)日。入唐留學生從八位下下道朝真備獻唐禮一百卅卷、大衍曆經一卷、大衍曆立成十二卷、測影鐵尺一枚、樂書要錄十卷、馬上飲水漆角弓一張、並種種書跡、要物等,不能具載。留學之間歷十九年,凡所傳學,三史五經、名刑算術、陰陽曆道、天文漏刻、漢音書道、秘術雜佔、一十三道。夫所受業,涉窮眾藝。由是大唐留惜,不許歸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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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扶桑略記》(十六卷,殘缺)由於是在嘉保元年(一〇九四)的記事為止,可知是在其後成書的。依《本朝書籍目錄》所記,共有三十卷,但散佚了,現存的部分只有卷二到卷六,卷二十到卷三十,總共十六卷,從神武天皇到平城天皇時的抄本而已,內容依據《六國史》及其它文獻或寺院關係的古傳等,所成的編年體史書(朝倉書店《國史文獻解說》)。要言之,中有天平七年(七三六)的記載,最少也有之前三六〇年以上的史實記載。依此文獻所記述,遣唐使留學生吉備真備(六九三—七七五)在奈良時代遠渡中國,學習當時(盛唐)的『書道』,並把中國的書跡帶回日本,是比空海(七七四—八三五)更早的事。可以說,此初出的『書道』兩字的詞意並不清晰,不過理解為中國的文字書寫方法及書法之意則是妥當的吧。

日本『書道』的源流

如上述三源流:『執筆之道』(《源氏物語》繪合)、『入木之道』(藤原伊行《夜鶴庭訓抄》)固曾記,而原本在中國唐朝張懷瓘的書論《文字論》裡即可見到『書道』一詞:

別經旬日後見,乃有愧色。(王翰)雲:『書道亦大玄妙,翰與蘇侍郎,初並輕忽之,以為賦不足言者。今始知其極難下語,不比於文賦。書道尤廣。雖沉思多日,言不盡意,竟不能成。』

蘇(晉)且說之,因謂僕雲:『看公於書道,無所不通。自運筆固合窮於精妙,何為與鍾王頓爾遼闊。公且自評,書至何境界,與誰等倫。』

包(融)曰:『……論書道,則妍華有餘;考賦體,則風雅不足。……』

上述這四個『書道』的用例,有助於理解現代日本的書藝術、書藝(不是韓國的『書藝』,而是書道藝術的意思)的『道』。(二玄社《中國書論大系》第二卷所收《文字論》,吉田教專、神谷順治譯)

在日本,如上述,平安時代末期的《扶桑略記》之後,到江戶時代為止,都沒有看到『書道』一詞的使用,而取代使用的是『入木』與『臨池』。中國初唐孫過庭的書論《書譜》中,有同時使用『入木』與『臨池』的一段文章:

餘志學之年,留心翰墨,味鍾張之餘烈,挹羲獻之前規,極慮專精,時逾二紀。有乖入木之術,無間臨池之志。

另外,張懷瓘的書論《書斷》中雲:『王羲之。晉世時祭北郊更祝版。工人削之,筆入木三分。』此『入木』就是指王羲之筆力的遒勁,進而引申為書法精粹入神的故事,後用於『書道』的別稱。『臨池』一詞也是『書道』的別稱,是由東漢張芝『池水盡墨』的故事(《晉書·王羲之傳》)而來。『入木』與『臨池』這兩個詞意,都是『書』或『書道』、『書法』的意思,但嚴密的來說,『入木』就是書法的筆法、『書法』的意思;『臨池』就是『書道』或學書法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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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在中國古代當作書法關係用語而使用的『入木』與『臨池』兩詞,未知何時在不覺中亦被日本引進使用,併成為日本獨自的成語。其傳引受容的任務,是由上述吉備真備等遣唐使成員所達成的。日本著名日本書道史專家、古筆學家小松茂美先生(一九二五—二〇一〇)雲:

在唐文化移入全盛時期的時代裡,前述的『入木』、『臨池』之語詞,可從進口的書籍中找到,也可能是留學生們在唐時的傳聞而已,但依樣沿用傳來之事則是十足可以想定的。[4]

從奈良時代到平安時代,如小松先生所指出的,和『書道』一樣,『入木』、『臨池』兩詞也被廣為接受和運用。以下,參考講談社《日本書流全史》,引用一些日本文獻裡所見能書名家的用例:

方今開運之文,出聖蹟臨池之妙。貫花之偈,生神筆入木之功。[5]

這是,兼明親王(九一四—九八七)讚歎村上天皇(九二六—九六七)為能書(擅長書法)之所言。『臨池之妙』意味著先天所有的才能,而『入木之功』則是長年練習所取得的書法成就。

大臣為人,容貌壯麗,而進退有度,長絲竹之道(琵琶及笙),習入木之樣,亦巧於和歌,詳習我朝禮儀,少失禮,訪之上古之大臣,何恥之有矣。[6]

藤原賴長(一一二〇—一一五六)對於左大臣源有仁(一一〇三—一一四七)的評傳所記之語,文中『入木之樣』應該解讀為書道的意思。這樣的語詞用例到了鎌倉時代也無更改:

入道從一位左大臣俊房者,天曆第七親王,後中書王之嫡孫。……又殿門之額銘,文字之點畫,雖非臨池之妙,猶遺入木之跡。[7]

儀同三津司左僕射俊房者,後中書王之嫡孫也。明政事、善文學。又有臨池之妙,朝事暇務佛學,近寢營佛宇,安彌陀像,為持念之證。[8]

這是描述源俊房(一〇三六—一一二一)擅長寫書法而得到了多方的讚賞,這裡也看到『臨池之妙』、『入木之跡』的用詞,這兩個詞意的適當解釋應是『書道的妙手』、『書作的遺墨』。

上述用例到了江戶時代之後也同樣使用。如:

觀賢請諡號表雲,兼究臨池之妙,緇素皆成倚賴,和漢推為楷模。[9]

這是稱讚弘法大師空海是『書道的妙手』之語。小松先生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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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歸而言,『臨池』和『入木』都是用作『書道』或『習字』的意思,彼此似無很大的差別,例如:世尊寺家第六代伊行(?—一一七五)為了鍾愛的女兒,寫了入木與音樂的秘傳書《夜鶴庭訓抄》,於起首處雲:『入木就是手寫之事』……如其所記,平安末期宮廷貴族之間『入木』一詞即已是『手寫之事』,亦即用於『書道』、『習字』等的觀念似乎已固定的樣子。[10]

由以上所述,日本『書道』一詞,源流就是中國『書道』,同時『臨池』與『入木』的語詞也是外來移入的,受容使用之後替代了『書道』一詞,在平安末期以降普遍受到使用之事是可以瞭解的。

日本『書道』的變遷

如上述四變遷:『書』、『筆』、『入木』+ 中世以後『道』的觀念。所記的,從鎌倉末期到南北朝之際,成立了當時之前所無的新生詞,『入木之道』一詞便是,可見於古代文獻中:

上述諸條,初心稽古之詮要,大略如此。此外習字之事,不明之處可以提出。又色、紙、形乃至額等事,可追加表明。此番之事於大道至關重要,如能得到口傳,欲得入木之書道,亦為易事也。[11

關於文中『入木之道』

這個語詞,小松先生的解說如下:

這篇文章裡,明顯是分別使用『習字』與『入木』的語詞。前者,單指習寫練字之意;後者,如所述有『此番之事於大道至關重要,如能得到口傳,欲得入木之書道,亦為易事也』,指的是一定的『型』或『口傳』中的書道。到鎌倉時代初期『入木』使用雖然還模糊籠統,但與『書道』、『習字』的意思用法不一樣。這雖然是滲入中世的社會、一般文化中『道』的觀念,但也是書道世界新生的起因者。……在日本書道史上,以這《入木抄》為發端,進入室町時代後,書道流派便急劇林立。以尊圓親王為始祖的青蓮院流作為中心,很多流派各自或從師匠到門生去競相授受秘傳。在此新誕生了『入木道』,在此風潮之後,到江戶時代仍接連不斷延續著。[12]

『入木道』,一般來說『似是鎌倉時代中期開始所產生的名稱,不只是書道,和歌也稱歌道,其它茶道、華道、劍道等等,稱呼全都加上了道。』(飯島春敬《書道辭典》東京堂書店,伊藤峻嶺氏)是這樣定義的,但是日本書道史專家神崎充晴先生則定義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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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道的異稱,《入木抄》(尊圓親王著)是最早使用的文獻。據《筆法才葉集》、《世尊寺十三個條之記》(宮內廳書陵部保管)等等,鎌倉時代的書論書中頻繁可看到,全部把入木(書寫文字之事)一詞作為語言發展的用語。但,進入江戶時代後,『入木道就是筆法與書寫法式的總名稱也』(《入木道相傳事》)所稱似已明確定義了。[13]

另外,在小松先生《從鎌倉到江戶—日本的書法的潮流—》為題的文章中,提到『流派之亂立』的項目中,關於『入木道』的『道』的概念有如下解說:

鎌倉時代是以武力構築政權的時代。那有一種武俠的色彩,也在『書』裡不會沒有反映的。那是一種在平安時代沒看到的,特有的近乎執拗之堅韌與頑強。

又以整體來看,已失去了王朝書法所見的光明度,沉重昏暗中所能見得的也是那個時代的特色,這個傾向,其實在平安時代末期書壇代表的一位能書者叫做法性寺關白,藤原忠通(一○九七—一一六四)的書法裡,已經表現出來,這個特色或傾向,最終成為今天『和樣書道』的基盤。

從鎌倉時代到室町時代、桃山時代,書界終究未能有飛躍的發展或是尋求開闢新的境界等等的事。但是,在鎌倉末期,從所謂南北朝時代到室町時代時期,書界可見各式各種流派的伴隨創立,同時伴隨新興宗教禪宗蓬勃興起而有相關墨跡的舶來,在當時沉淪的書法世界裡,是值得注目的現象,大體上不得不給予重新認識。

關於書法流派的亂立,有兩件事是可以思考的。

第一個理由是,藝能的世界和道德宗教的世界聯結而塑造形成『道』的觀念。

若作家把感動心緒直接地表現出來,這算是脫離藝的本質。只有抑制小的自我,能將感動純化而成為一個『型』來表現,才能產生精湛的藝術。這種真理是在兼好法師著《徒然草》中所說的。叫做學習也叫做修行的這般自我抑制、追求純化的鍛鍊,是為了表現所必須的過程,同時是作家本身『為人』的權宜辦法之見解。

在這樣的真理中,歌有了歌道,書有了書道,而每件事尊重『秘事口傳』表現出神聖般的尊重,結果終於誕生所謂的流派;

另外一個理由,應該可以舉出的是公家(貴族)階級的經濟手頭拮据。

當成為一流一派之祖或是繼承者的時候,仰賴培養門人弟子而獲得物質收益,便是唯一可以期待之途。從鎌倉時代末期到室町時代,書道可見各種各樣的派別誕生,其實,所求的是這種理由的一半。[14]

另外,在小松先生《日本書流史之方向》的文章結尾中,使用日本獨自的稱為『書流』這個語詞,來敘述『型』和『道』的關係:

『書流』這詞,並不存在於辭典。『書法』,規範為『文字的寫法』、〈文章的寫法〉,這詞在中國的書法歷史上是經常使用的,但並沒有『書流』的措辭。如同文字字面上一樣概約像『寫字時的流儀』的意思,可以說完全專在日本使用。中國的書法歷史上沒有『書流』的觀念,其理由如何另當別論,日本編纂辭典的人錯過這麼重要的措辭是很不可思議的。依此而言,所謂書流史,其實是當然僅存在於日本的書法歷史上,但書道史與書流史可說就像是楯的兩面。在書道史上,隨其開始,就誕生書法的師資相承之風習是不難想象的,而且沉潛於『有職』(博學多識)世界的貴族階級,在筆法傳授上發想出各種各樣的秘事口傳,而形成『故實(典故)』。

在書道史上的流儀,也只不過是貴族階級的人所研究出來的一個『型』,這『型』說起來就是書流。所以,我個人的看法是,書流史與書道史是並駕齊驅的東西。尊重『型』、順從『型』,才生『道』。本著述只不過是為究明這樣的課題而作的一個試論。以下,按順序展望書流史。[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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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有職』與『故實』,根據日本史專家山中裕先生(一九二一—)解說,意思如下:

『有職』,以前寫成『有識』,即博學多識之意,謂其精通曆史、文學、朝廷的禮儀。可從《續日本紀》、《續日本後紀》、《三代實錄》等等見到,並且《源氏物語》裡也有『甚麼事都有博學多聞而情緒極好』等,又於《大鏡》裡有指小野宮實朝『凡事所識皆優秀』,就是指稱知物、所謂教養深厚者之事,指品格高尚典雅而知識淵博之人。『故實』是古代的事實、舊例的意思,而於《三代實錄》(八六九)亦可見得,故實的意思包含在『有職』的整體意義中。平安中期以降,由於興起調查探究官職的歷史,而將『有識』改成『有職』,亦即從關於儀式的典出根據起源由來,到歷史、律令格式的制度變遷,整體去考究的學問叫作『有職故實學』。中世、武家之世後,公家的儀式典禮稱為『有職』,而武家門第的儀式典禮稱『故實』,固然也是可見得的習慣,但到了近代以後,已固定為有職故實的學問。有職故實,是尊重沉靜固定的典型儀式,是公家(貴族)、武家在當時社會生活上所必要的,置為根據的東西。[16]

從江戶時代以後,『書道』一詞即可見得。例如於《日本書畫苑》中可見森尹祥(一七四〇—一七九八)有《書道訓》的書名。如『入木道』或『筆道』一樣,『書道』的措詞也是通用的。森尹祥雖是『和樣』書家,但像澤田東江(一七三二—一七九六)那樣的『唐樣』書家,也在《東江先生書範》裡說『不能面承華人善書者,必書道不成』,文章上明確使用『書道』一詞。再加上平林惇信在《臨池百舉》裡說著『因古人言,書者心畫也。心藏之影映紙成字,字是影法師也。勿以其影法師論書道。不悟心,生涯學書,如童子畫影。俗雲器用之人,輕執筆,譽美書,是可笑。全是細工手練,難入正道。』

現代日本的『書道』

如上述五現在『書道』≧『書』,『書道』≠『書』所記。關於這點試加探討研究。

在日本一般實行的是,中國與日本,或漢字與假名,這樣單純的二分化研究方法。有種潮流顯示,專門研究中國書法的人是不提及日本書道的。作為日本人,思考日本的書道是當然的,從中國的書法裡學了很多,總結則致力思考日本的書道,對研究書道的人來說,是對書界的職責任務。

古谷先生把『書道』定義為:從入型乃至出型之境地上而言,絕非決定目標或標準的『道』,而必須是超越『道』的『書』。但在現代的日本,正在這一點的確應該說『書道』≠『書』。確如小松先生所說:尊重『型』、順從『型』,才生『道』,今日仍然守著『師資相承』的風習,『御流儀(流派)』的『書』極盡隆重;『有職』、『故實』幾乎都沒有,亦即沒有修養、典故(古典)的『型』,猶如繼承『秘事口傳』,可以說是個作為『書藝術』、『書家』的繁榮。沒有師傳所繼承的『型』,就不能成為書家,此即是日本文化的。因為如此,現在重新探索、思考著超越『道』的『書』不是應該而有必要的嗎?

筆者認為,大體來講,中國書法的『道』是融合了儒家『倫理道德』的道(人道主義)和道家『無為自然』的道(道法自然)而成立的,可能再加上易學思想與禪宗思想;另一方面,日本書道的『道』,很容易聯想到精神一面,其本來就是思想的、理念的東西,這無非就是受到中國『道』的思想影響。

『道』無疑是一種抽象的概念,若失去思想基礎,單就精神性的東西去談,就容易招致誤解,徒然說『書』是藝術的、造形的、視覺的,就和東方的思想文化皆是不盡符合的!

日本的『書道』,為了迎接二十一世紀重新開展、踏實地回顧書道歷史,必須要重新思考『書』中本涵的『道』、作為思想文化的『道』。為此,以中國、韓國、臺灣和日本為首的漢字文化圈,共同協力去摸索、研究、討論,一定能以學術性引導進入全球化的『書道』理想。提出這點,為本文結語。


註釋:


[1]小松茂美編《日本書道辭典》,二玄社一九八七年初版,第二九九頁。


[2]同上注,《日本書道辭典》,第二三〇頁。


[3]吉川弘文館《新訂增補國史大系》卷十二,一九三二年發行,第九一頁。


[4]小松茂美著,講談社《日本書流全史》上,一九七〇年,第二六頁。


[5]《本朝文粹》卷十三『村上天皇御筆法華經供養表白文』。


[6]藤原賴長《臺記》,久安三年(一一四七)二月三日條。


[7]承久三年(一二二〇)奧書本《後拾遺往生傳》。


[8]元亨二年(一三二二)成立《元亨釋書》。


[9]《高野大師真跡書訣》一卷。


[10]《日本書流全史》上,第二七頁。


[11]尊圓親王(一二九八—一三五六)『入木抄』卷末


[12]《日本書流全史》上,第二七頁。


[13]《日本書道辭典》,第二一六頁。


[14]河出書房《定本書道全集》第十二卷,一九五六年第一冊發行,第一二九頁。


[15]《日本書流全史》上,第十二頁。


[16]《日本書道辭典》,第四四六頁。(二〇一二年三月十五日改定後譯)


原載《中國書法》2012年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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