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車龍闕下,火樹鳳樓前:走進燈火璀璨的唐代元宵節

在唐人辭舊迎新的節俗裡,最具狂歡色彩的,當屬正月十五的元宵節。

元宵節又稱上元節,起源於上古先人的天體崇拜,《史記·樂書》記載,“漢家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一甘泉, 以昏時夜祠,到明而終, 常有流星經於祠壇上,使童男童女七十人俱歌。”這種儀式感頗強的天體崇拜到了唐代,延續的是璀璨的燈火,而淡化的則是宗教的意味,元宵節,已然成為一年中最隆重的節日,因為此節一過,便標誌著辭舊迎新的春節已經結束,繁忙的春耕生產即將開始,喜好熱鬧的唐人怎麼能讓這一天在平淡無奇中度過呢?如果說除夕、元日和人日還多是團圓之歡,親朋之聚,那麼在元宵節,人們則紛紛全家出動,走到戶外,以唐人特有的熱情和娛樂精神,投入到舉國狂歡之中。而在這場盛大的狂歡中,觀燈、踏歌無疑是最重要的節日娛樂活動。

雲車龍闕下,火樹鳳樓前:走進燈火璀璨的唐代元宵節

先來說觀燈。觀燈習俗始於漢代,至隋唐已成定俗,尤其是唐代,燈火更是成為烘托節日喜慶氣氛的重要意象。《朝野僉載》曾記錄了唐玄宗即位還不到半年的時候舉行的一次觀燈盛事,當時的元宵之夜,京師長安福門外曾矗立起一座高達二十丈的巨型燈輪,“衣以錦綺,飾以金玉,燃五萬盞燈,簇之如花樹”,足可想見這位剛剛即位的新君是何等興奮。不僅如此,玄宗對東都洛陽也沒有“厚此薄彼”,生活在洛陽的唐人們,同樣也見識到了最奢華的燈會,《明皇雜錄》上說,東都洛陽的張燈,“結繒絲為燈樓三十間,高百十尺,垂以珠玉,微風一動,鏗然成聲,其燈為龍鳳虎豹之狀”,其富麗堂皇的程度,絲毫不亞於長安。

皇帝對燈會熱情如此之高,公卿貴族們自然爭相影隨,據說每年的元宵之夜,楊國忠的子弟們都“各有千炬紅燭圍於左右”,而同樣因楊貴妃裙帶關係上位的韓國夫人也在燈事上出手闊綽,曾“置百枝燈樹,高八十尺,豎之高山上,元夜點之,百里皆見,光彩奪月色也。”一手打造了開元盛世的唐玄宗當然要放大這個彰顯皇恩與民同樂的節日,正是從他開始,唐代的元宵節由一天改為三天,從正月十四始至正月十六止,連續三天,大唐長安都是燈火的盛會,歡樂的海洋。

雲車龍闕下,火樹鳳樓前:走進燈火璀璨的唐代元宵節


<code>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code>
<code>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code>
<code>遊伎皆穠李,行歌盡落梅。/<code>
<code>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code>
<code>——蘇味道《正月十五夜》/<code>

蘇味道這首著名的《正月十五夜》,描述的正是長安元宵夜人們賞燈狂歡的情形。唐代長安城,“禁夜”是一項非常嚴厲的制度,每當入夜鼓聲一響,坊門就要關閉,此時犯禁夜行者,必會給予嚴懲。然而,因為唐玄宗將元宵節放大成了全民的節日,連續開禁三天,謂之“放夜”,唐人的狂歡熱情當然會相當高漲,“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在蘇味道這首詩的字裡行間,我們看到的,正是盛世歡歌的民生表情。


雲車龍闕下,火樹鳳樓前:走進燈火璀璨的唐代元宵節

有了中央政府的大力推動,全唐的元宵之樂自然也隨之達到高潮。“薊門看火樹,疑是燭龍燃”,這是孟浩然看到的薊門燈火;“雲車龍闕下,火樹鳳樓前”,這是顧況對滄州元宵夜的渲染;“燈火家家市,笙歌處處樓”,這是白居易在流連於杭州的良辰美景;“十萬軍城百萬燈,酥油香暖夜如烝”,這是薛能在吟詠徐州的璀璨燈火……為了觀賞花燈,愛熱鬧的唐人紛紛舉家夜遊燈河,常常是“車馬塞路,有不躡地浮行數十步者”,而平日裡深居閨中的少女們在這個時候也都走上街頭,賞燈看月,感受節日的喜慶,“十萬人家火燭光,門門開處見紅妝。 歌鐘喧夜更漏暗,羅綺滿街塵土香。 星宿別從天畔出,蓮花不向水中芳。 寶釵驟馬多遺落,依舊明朝在路傍。”在張蕭遠這首《觀燈》中,我們看到的,是元宵之夜大唐女子們被燈光照亮的粉靨,是在觀燈的人潮中婷婷玉立的身姿,在這一年中難得的狂歡時刻,她們要徹底地放飛自己,哪怕寶釵遺落也無暇顧及。當然,這種全民狂歡的氛圍並不止於人口稠密的州郡,地處西北邊陲的涼州,同樣也呈現出“車馬駢闐,士女紛雜”的熱烈氛圍,當燦爛的華燈閃爍在大唐的每個角落,盛大的帝國氣象,已經躍然眼前。


雲車龍闕下,火樹鳳樓前:走進燈火璀璨的唐代元宵節

在百姓舉家觀燈、夜遊燈河的同時,大街小巷豐富多彩的百戲表演,更在助推著唐人的狂歡熱情。魔術、弄丸、舞劍、戴竿、扛鼎、走繩、傀儡……這些精彩紛呈的演藝形式,在燈火的掩映之下,無疑成為唐人元宵節狂歡情緒的助燃劑,而在這當中,尤其值得一說的,是規模盛大的踏歌表演。踏歌又名打歌,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隨著唐王朝的物阜民豐和精通音律的唐玄宗的大力推動,踏歌的規模也在不斷升級。

史料顯示,在盛唐時期,元宵踏歌已成慣例:延和二年(713),唐睿宗曾於元宵之夜,“御安福門觀燈,出內人連袂踏歌,縱百僚觀之,一夜方罷”;到了唐玄宗剛即位的先天二年(713),這位風流天子與其父睿宗相比,更是有過之而不及,在元宵夜,遣萬千宮女在碩大的燈輪下連續踏歌三日夜,“歡樂之極,未始有之”。此後的“安史之亂”,儘管在長達八年的時間裡,唐人的“踏歌”多為悲歌,但在平亂之後,上至宮廷下至民間的踏歌之風更是有甚於“安史之亂”之前。如果說宮廷的踏歌歌聲清越,響遏行雲,那麼民間的踏歌則靈活多變,激昂熱烈,“自從雪裡唱新曲,直到三春花盡時”,被稱為“詩豪”的劉禹錫正是踏歌創作的高手,他的一系列踏歌詞,無疑成為唐代盛行踏歌之風的最好註腳,而這位始終在宦海沉浮的詩人,在將貶謫之地的“甿謠俚音”化成飄蕩于山水之間的大師之作的同時,也讓自己的名字和盛大的大唐節俗緊緊地締結在了一起。

從金吾馳禁到羅綺滿街,從“燈火家家市”,到“雪裡唱新曲”,我們看到的,是唐朝燈火通明別具色彩的元宵佳節,是唐人暢快歡欣的民生表情,近三百年時光,唐人將歲時節俗都做到了極致,而元宵節,正是他們將娛樂精神盡情釋放與舒張的一個重要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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