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高:留给世界的空椅子


一把空椅子黎荔

凡高:留给世界的空椅子


《文森特的椅子和烟斗》是画家凡高创作于1888年的一幅油画。
画中没有人,只有一把孤零零的空椅子。可以说人物的具象是缺席的,但这种缺席又通过一把椅子表明他的在场。
椅子摆在斜线的地板上,让人产生心神不宁的感觉。
早晨的阳光照射着灯心草织成的座垫,上面放着凡高每天不离的烟斗和烟草。
这幅油画所传达出来的悲凉情绪是如此之浓,以致令人从中体会出梵高孤寂落寞的眼神。
画外的他,观望着这把空空的椅子,是一片肃杀而沉默的死寂,是入骨的孤独。某种意义上看,这把椅子也可以说是梵高自画像的一种。 记得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写道:“我屋里有三把椅子,一把为独处,两把为友情,三把为交往”。
至今,梭罗当年在瓦尔登湖隐居之处,其故居还摆放着那三把椅子。
我想1888年在凡高阿尔的住所,起码有两把椅子,一把给自己,另外一把给高更。
在《文森特的椅子和烟斗》这幅画创作的同期,凡高还创作了《高更的椅子》,这两幅画是一对姐妹作。


这两把椅子从来没有亲密地同框过,这两把椅子在画中都是空空荡荡的。
放在凡高椅子上的是烟斗和烟草,放在高更椅子上的是两本小说与蜡烛,书意味着巴黎的艺术界,并且暗示高更的行踪,蜡烛意味着高更对梵高而言,就像是这张画中所表达的,是黑夜里的明灯。
凡高是白木椅子,看起来比较简陋,拙朴有力,方方正正,铺的是黄椅垫,底下是红砖地板。
高更是红木椅子,看起来比较考究,线条弯曲,色彩艳丽,铺的是绿椅垫,底下是彩石子地板。
凡高椅子画的是白天的光线,高更椅子画的是夜晚的光线。
虽然以上艺术品有如此之多的差异,但两张画同样充满了孤寂的气氛,画面中没有人,只有空椅子。
直至今日,这两把椅子也是分离的,《梵高的椅子》藏于伦敦国家艺术画廊,《高更的椅子》藏于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
这可能是历史上最富盛名的两把孤独的椅子。

凡高:留给世界的空椅子

在凡高画下这两张画的同时,凡高与高更的友谊关系已宣告结束。
这本是两个有巨大差异的艺术家,其差异不仅是性情层面,也是艺术的基本理念上的。
他们从友谊的缔结到破碎充满了戏剧性,这一出伟大的双人艺术剧目的落幕是带有浓厚悲剧意味的,尤其对于赤子般诚挚的凡高。
当高更决然离去之后,凡高不得不陷于没有欢乐也没有争论的孤独境地。
画椅子的时候,高更还没有离去,但他就要走了。
梵高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点,他知道梦碎了,希望破灭了。两颗心无法交融在一起,东与西,这是各自要走的艺术之路。
那把椅子注定要成空,而他自己也注定陷入悲惨的孤寂的境地。所以,也许连梵高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当他画这两把空椅子时,他是为自己也为高更在画自画像。他是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画画的。 这两把椅子最初开始热烈交谈的时间,应该是1888年10月24日,在提奥的资助下,高更终于来到了阿尔,凡高真是高兴极了,可以想象,从早到晚,两个人坐在椅子上聊天,那是何等的惬意!
友谊、艺术、梦想,巨人相遇,惺惺相惜,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然后,62天后,凡高割下了耳朵,高更走了。


有一种悲伤无法言说,有一种心痛将会很久很久。
花开了又落,窗开了又关,椅子满了又空,谁最后去了远方流浪,遗落下那些破碎的情感,让一把在回忆中闪耀着亮色的椅子,百年之后依然具有一种激射的张力,仿佛仍在喃喃地诉说着什么。
谁曾坐在这把椅子上,看着窗外流过的光,伸出双手在画布上,用厚厚堆积的颜料,疯狂地涂抹下那些绚烂的希望、心碎的悲伤。

凡高:留给世界的空椅子

椅子是什么?
椅子是人坐下的地方,但谁坐下,什么样的椅子,这椅子摆在哪里?这一切却意味深长。
有些东西不仅仅是静物,不仅仅是麻木不仁的存在,人类可以在无意义的物质世界留下自己的足迹,创造出不同于物质世界的东西,这就是意义,也是人类生存的目的。
一双靴子,画家阁楼上的一把椅子,山坡上的一棵孤树,或者一座威尼斯教堂里的一行模糊不清的字,都可能突然成为本来没有焦点的宇宙的中心,在其中氤氲着无限深切的精神意味。
我觉得看过凡高这两幅画之后,就不会再用原来的眼光去观察一把椅子了。
伟大的艺术品像暴风一样,涤荡我们的心灵,掀开感知之门,用巨大的改变力量,给我们的信念结构带来影响。
从此,坐在一把椅子上,无论这把椅子,中式还是西式,钢材还是木质,昂贵还是家常,这把椅子都因为我们的能量召唤而供我们享用,也因为我们的深情与欣赏,而让打造它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汇合进我们的生命。 想起有一个游戏,一群孩子围着几把椅子,而椅子数比孩子数总要少一个。
音乐响起,孩子们开始转圈,都集中精力想在音乐声停止的时候抢到一把椅子。


最后站着的倒霉蛋,就是最不灵活,最迟钝的那个多余的人——被椅子遗弃的人。
那些没有真正摩挲、体会、感受过椅子的沉默与温情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被椅子遗弃的人。
当年的高更可以离开凡高,但凡高的那两把椅子,一定没有遗弃凡高。
那些阿尔的清晨与黄昏,椅子独自空着,凡高站在它旁边,任时间慢慢走过。 《奇想》 索雷斯库 每天晚上,我都将邻居家的空椅集中在一起,为他们念诗。 倘若排列得当,椅子对诗会非常敏感。 我因而激动不已,一连几个小时给他们讲述我的灵魂在白天死得多么美丽。 我们的聚会总是恰到好处,绝没有多余的激情。 不管怎样这意味着人人责任已尽,可以继续向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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