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敝帚自珍的武林門派?民國武術家:中華武術,必須破而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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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舞雩

近些年來,中華武術可著實有些抬不起頭。

前有“太極大師雷雷”在與MMA練習者徐曉東的對抗中遭到慘敗,後有詠春餘昌華師徒被雙雙KO還藉口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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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中國武術到底能不能實戰的爭論再次浮上臺面。


/套路的源頭


在說正題之前,我們不妨先來看看中華武術的歷史。

武術,說白了就是技擊防身之術,其歷史可追溯至原始時代。

那個時代猛獸極多,人類為了生存,首先是與獸鬥,武術技擊開始了萌芽。而後對資源、領地的爭奪導致了人與人之間的戰爭,促進了武術的萌生。

《韓非子·五蠹》曰:“人民少而禽獸多。”

《淮南子.覽冥訓》說:“往古之時,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

人類徒手搏擊雖在原始時期已有萌芽,但形成一定技巧的搏擊搏鬥之術,當開端於商周時代。

當時興盛拳搏與角力,更成為一種武藝競賽顯示力量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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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到了春秋戰國時期,民間武者對於武藝的精習與鑽研,極大地促進了武術、技擊、技巧的多樣化,諸子並起,百家爭鳴也賦予了武術更多的文化內涵。

《春秋·公羊傳·莊工十二年》就載有一武藝高超的例證:“萬怒,搏閔公,絕其腹。仇牧聞君弒,趨而至,遇之於門,手劍而叱之。萬臂揀仇牧,碎其首,齒著乎門闔。

時間來到漢朝,傳統武術的套路已經開始形成,彼時常以武舞的方式出現。

東漢時期劍舞、斧舞都十分流行,其動作雖多隨意性,但出現了追撲、進擊、打鬥等有強烈攻防含義的動作。

此後的幾千年封建社會,每個時代的武術家都在創新,技擊的招式和流派也在不斷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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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民國時期,西方列強用槍炮打開了中國的大門,武術迎來了一種畸形的巔峰。


/源遠流長?博大精深?


其實從這個意義上講,經常用來粉飾武術的兩個詞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倒也不算有差錯,就像我們用這兩個詞來形容中華文化一樣,合理也合情。

可是,歷史上的武藝與現在的武術真的是一回事麼?

我們不妨考察一下十三世紀以前中國流行的手搏、角抵、相撲等技,再來觀察一下現今大陸時興的少林、武當、長拳等術。

可以看出,中國拳術的名稱未改,承載它的土地未動,傳襲它的人種未變。

但是,整個拳術體系的模式、內容、觀念和方法,除了那套傳抄的陰陽五行八卦說,早已背離了自我,面目全非。

而格鬥或者說武術,又或者說技擊手段本就源自人類原始生存的本能,試問,難道只有中華武術擔得起“源遠流長”四字?

的確,中國嘉峪關黑山湖附近春秋戰國時期的石刻上畫有30人練武的場面,但也別忘了,公元前兩千年埃及墓穴的牆壁上同樣畫著扭打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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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喜歡吹捧歷史的中華武術,大有小孩與成年人對峙時吹捧自家過世的祖宗有多厲害的滑稽意味。

以昔日的榮耀來掩蓋今日的空虛,以過去的強盛來彌補現在的缺陷。

中華武術多年來懷舊的樣子,像極了一位衰微、垂死的老人。

況且,博大精深,對於中華武術,又是另一種虛榮而虛有的形容。

中國現有的拳派的確有千百種,遠超其他國家的流派,但有幾十拳種及其拳技能夠稱得上在人體格鬥運動領域內具有新穎性和實用性的創造?

有幾種訓練能夠革命性地改善人體搏鬥本能的發揮?

實際上,由於中國的版圖遠大於拳術交流的範圍,拳士們也多祟尚保守、隱居,以閉塞信息的流通來維持神秘感。

所以長此以往,拳術中同一種概念、原理和方法就會有許多讓人記憶不住的叫法,就會有許多被生搬硬套上的哲學道理,就會有許多與攻防無關的門派內稀奇古怪的儀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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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刨除這些固封閉、宗派等因素所滋生出來的“重複發明”,以科學的方法進行歸納,中國的武術就立刻不顯得那麼宏大了。

而從古至今,混跡拳術這一行當的人,其平均文化修養、素質和水平也未必都超過常人。

這便無法保證“精深”的文化遺產長期地被理解和傳襲下來。

畢竟兩千年來,曾經走在時代前沿的先秦之儒也能成為明清那般守舊的腐儒,“精深”的武術在武夫手中又怎能保證不被庸俗化?

  

/不尚“武”的武術


中國文化的內裡一直都有一種尚武的情節,但這種武並非西方那般野蠻血腥的格鬥之武,而是要講究格調的“文”武。

大抵一力降十會的那種蠻力之武是最被中國武術看不起的。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中國武術又“武”得不那麼純粹。

為何武俠影視劇數十年經久不息,黃飛鴻之流的功夫片哪怕在中華武術被質疑的情況下,也不會有損其本身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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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對於觀眾來說,功夫是拿來耍帥的。廣大民眾並不會去考量武術的“技擊性”,只要觀感上得到滿足,就足夠了。

而這種思想發展到了武術圈,為了滿足一種“以雄健、精巧的技藝來征服他人”的心理需要,以及契合格鬥中文雅與粗暴之間的中庸之道,套路和招式就變得比本身的技擊性優先級更高。

但其實,歷史上,有許多人對這種花法是嗤之以鼻的。

比如,抗倭名將戚繼光就在《紀效新書》裡是這麼說:“俞公棍所以單人打不得,對不知音人打不得者,正是無虛花法也……叉鈀花法甚多,鏟去不盡,只是照俞公棍法以使叉鈀鉤鐮,庶無花法,而堪實用也。”

大意就是你們練的這些套路,平日裡看著還不錯,但實戰並沒什麼用,千萬不能學。

戚繼光接著又痛心疾首地說:“又要殺人又要好看,兩全其美的好事上哪找去?”

另外,據明代少林棍法的集大成者程宗猷在其《少林棍法闡宗》中所述,少林寺的拳術在明代時“猶未盛傳於海內”,只有棍術有名。

但就是自家棍術也早已沒落,靠俞大猷傳授才重新恢復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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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李白口中“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那種只為殺人的劍術流派,只怕在有宋一朝,被逐漸朽化的腐儒思想侵蝕後,也難以為繼了吧。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元朝與清朝倒是對中華武術的發展有了一定的促進作用。

這兩個來自草原的馬上民族部族內流行的摔跤之技比起中華武術,絕對是更實用的技巧。

摔跤乍一看是門靠蠻力取勝的技藝,其實不然,它是以巧力和手腳的速度取勝,需要平時進行高強度的力量訓練和對抗訓練。

我國充斥著花拳繡腿的傳統武術還沒有鄙視它的資格。

那麼,有人會問,被認為是近代中華武術巔峰的民國國術時代,總該可以自豪一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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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如此以為的?


/殺人還是表演?這是門學問


民國的國術圈是一個武林,武俠小說家宮白羽先生髮明瞭這兩個字來形容當時的武術界及其衍生圈子。

其實,從這裡就能看出,不管是武術界還是普通人,對武林和武術的看法受武俠小說影響太大。

甚至彼時就有不少武術界人士,尤其是靠開館收徒為生的武術界人士在刻意將中國武術與武俠文化糅雜,神話“武林”,以此獲取更高收入。

這種虛偽的“尚武”風氣更直接影響到了民國那批真正的大師,比如楊露禪大師,孫祿堂大師等人的實錄記載。

近代學者胡樸安描寫自己與楊露禪所傳楊氏太極第五代傳人樂奐之比試就充滿了“玄幻”色彩。

“奐之能用空勁,相隔一丈,對方即立腳不穩,我欲與奐之一試空勁,奐之不許,雲:‘君所練架子未準,用空勁推手,頗覺危險。’拈手與推,不知不覺中跌出,連推四次,皆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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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描述豈不是和雷雷大師表演“雀不飛”相似,可信麼?

當然不可信!

那麼哪些史料和記載算得上“可信”呢?

首先就是看“比武”形式,如果是兩三個人切磋,那麼不管描繪的如何天花亂墜都不可信。

其次看舉辦方,比如民國時期兩次武術“國考”,都是當時政府委託南京國術館舉辦,並且給與了撥款支持,當時媒體也比較關注,類似這種活動的報道資料就比較可信了。

因為活動本身帶有官方色彩,而且關注度高,媒體爭相報道,透明度也高。

所以,從這個角度說,民國兩次武術國考以及中間浙江杭州國術遊藝會關於“比武”的報道可信度就歷史研究來說就很高了。

1928年第一次武術“國考”時,觀眾就發現武俠小說以及一些武術界人士所說“凌空發勁”、“點穴”、“劈空掌力”等等通通不見了,還經常出現考試選手兩人彼此摟抱滾地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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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令人吃驚的是選手“孟唐春失敗不服,猛咬與賽者之面,鮮血淋漓”。

當時上海《申報》對第一次武術“國考”進行了詳細報道。

而到了1929年11月16日杭州舉行的國術遊藝會上,觀眾和媒體都迎來了新一輪“幻滅”。

報道此次遊藝會的《上海報》記者在稿件中掩飾不住對遊藝會比賽的失望:“(選手)往往扭作一團,互相蠻打,與平常人之相打,絲毫無異。”

而還有媒體報道了更令人吃驚的比賽現場:“(選手)你打一巴掌,我打一巴掌,打得口血淋漓,劈拍之聲,不絕於耳。搞得在現場服務的醫護人員,僅醫治吃耳光者就忙得不亦樂乎。”

到了1933年第二次武術“國考”,媒體加大了報道力度,結果更多人表示實際比武遠比自己想象中要“差”。

當時山東國術館教務主任田鎮峰的回憶:“在短兵比賽時,我注意留心的看了幾天,真精彩的,能施展出技術來的,可以說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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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兵比賽時,倒是有幾位能施展出槍的能力。拳術比賽的成績,更是糟而且糟了。摔角比賽,還不如日本的柔道。”

由此可見,真實的國術比武其實“土味”十足,不但媒體和觀眾失望,就連武術界人士也覺得非常失望。


/花拳繡腿前的“三座大山”


可以說這麼說,今天武術的價值就是能給人帶來美感,只適合表演,不適合競技。

即便被後世誇耀的國術的打法,實則也忌諱太多。

除了避諱某些不約而同的東西外,各門各派還有各自的禁忌,每門拳法總忌諱與其它的拳法雷同,於是追求奇異,冷僻成風。

比如在中國民間的徒手格鬥較量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即除兩腳之外身體任何部位著地都意味著失敗、屈服和“栽跟頭”。

所以南方器重“馬”,北方推崇“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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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術也多要求步距大、重心低、上身中正,殊不知這種四平八穩的技巧實用的代價是什麼?

其一,在“抬腿半邊空”等影響下,失去了下肢的進攻,特別是極富殺傷力的高踢和高膝強擊。

其二,時時提防“失重”必阻礙步法與身法的閃動和靈巧。

可見非要將國術與其他國外格鬥流派比較,技擊性已遠遠不如。

“只殺人,不表演”,也不過是網文小說中激起民族情懷的熱血之詞,僅此而已。

但話說回來,中國武術淪落至今,各門各派敝帚自珍、眼見短淺是一個原因,真正的大問題還是在於朝廷的態度。

其實,自民國開始,直至今日,又或者封建社會以來,朝廷就沒有真正重視過武術。

古有俠以武犯禁之說,俠士武人的地位大抵也不會高過下九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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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堂們瞧不起武術,覺得它遠不能與田徑、足球、體操相比,又有對於武者鬧事、小青年打架、擺擂臺出事之類事情的擔心。

而上個世紀,已故武術家趙道新接受採訪時就曾這樣說,想要發展中國武術必須推翻“三座大山”。

第一座山是老人們對各拳派的專橫統冶;第二座山是把中國武術凌駕於世界格鬥術之上,搞宗教式崇拜;第三座山是過分追求安全,不顧觀眾的情趣。

那麼如何翻越?一個字打!而且要實打,有競技規則的形成體系打。

說白了,武術是技擊之術,只有把武術在全人類中間“打”個熱火朝天,老人才會自動變得謙虛,人們才可真正知道中國功夫在世界上倒底“算老幾”,安全與殘酷的比重才會被恰當地把握。

但是,“打”不是兒戲,它要求我們中國人再多拿出些膽量和度量來,就是說,首先必須有“敢輸”以及“敢死”的精神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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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那些打完後惱羞成怒、上前撒潑的,又或者藉口連篇、大言不慚者,就無需報道或者採訪了。

畢竟,風雨飄搖的中國武術,實在經不起折騰。

以上是本期內容,我是如斯精舍,你的文化手冊,我們下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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