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災公益MV走到今天,為什麼不及一支宣傳片

作者/姜東瀛



《奇葩說》之KING,大名鼎鼎的陳銘老師,一週前曾在微博掀起過一點小輿情,因為怒火攻心,上了一次熱搜。

抗災公益MV走到今天,為什麼不及一支宣傳片 | 河豚專欄


他當時質疑武漢疫情收治工作的效率和程序,不點名批評了非常時期,某些疫情應對方式和管控能力突破忍耐限度。宇宙中心呼喚的反問句式,聲情並茂的排比語氣,猶言在耳。


隨後第二天的微博更新上,他意識到自己言論激動帶來的影響力,欲平復中和掉一些情緒,打圓場稱之為“囈語”,並調整節奏,伴上一段勵志演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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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銘老師的很多粉絲會關心,這位生在武漢、家在武漢的大學講師,於疫情中心,其面臨的生活狀況又會怎樣。

疫情期間,陳銘所處的位置,的確具備獨特的話語權和觀察視角,因此更多的人,將對疫情的各種看法、焦慮以至於不滿,集中發洩、投放到他的微博評論區。疫情需要移情,緊張的神經方能舒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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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陳銘特別大力推薦的抗疫情音樂作品MV《武漢伢》,卻沒有得到更大的反響。

陳銘在這首MV的推薦詞上,感情不加剋制,甚至真摯的有點語無倫次。他沒有用漂亮的句子點綴,亦可見心境上的無語凝噎。再厲害的滔滔不絕,也會被鄉土之情所抑制。


那是一首旋律感受力、唱法與歌詞內容俱佳的淚目音樂,由湖北籍十七個文藝工作者聯合傾情演繹,這之中,有著名演員袁姍姍,有參加過《中國好聲音》的選秀歌手莫豔琳。


因為眾所周知的不可抗力原因,他們每個人在全國不同地方,用手機錄製,轉回到上海做合成,搭配上冷色調最美武漢的地標、角落等視頻素材,全網分發。


1月29號,央視新聞全平臺轉發;1月30號,陳銘轉發。看過的人,尤其在武漢這個全球第一大的學生註冊地求學過的人,成為了留言的一大主體,他們很不好受。


同日,湖北省委書記蔣超良召開晚間新聞發佈會,向所有媒體引用了這首MV的多句歌詞,認為它道出了湖北人的心聲。同日,新華社推出原創公益歌曲《挺住,武漢》,並立即組織百位明星翻唱,在線上自由聯合,錄製簡易MV。


其實在一天前,一首《平安武漢》作為“戰疫情”民間MV的開場白,已經由頭部微信公眾號“二更”製作傳播;而《武漢伢》發酵兩天後,由武漢籍明星朱一龍和荊州籍明星李現領銜演唱的《武漢,你好嗎》以更大的曝光度、關注度出現在社交媒體上,這首公益音樂的來頭不小,由08年奧運會推廣曲《北京歡迎你》的發起人和總策劃王平久親自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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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久何方神聖,首先是湖北人,在08年汶川地震時,親自創作了官方認定的《生死不離》和成龍演唱的《國家》,那一年,他的創作產量豐富。


進入二月份抗疫時間後,中國文聯領銜中國視協、影協、音協與湖北省委宣傳部、湖北文藝界共同推出新的“戰疫”歌曲,演唱者包括境外華人明星,比如王力宏和成龍這些抗災公益歌曲的老面孔,也包含臺灣唱匠楊培安、2019年最紅的流量藝人肖戰,一線明星黃曉明、佟麗婭,電影藝術家吳京、沈騰,美聲歌手雷佳,通俗歌手譚維維以及新聞主播海霞這樣的混搭。


而視頻平臺愛奇藝,也以“愛心守望,眾志成城”為題目,發起了兩條線上的音樂祝福錄製,一方面組織多位明星利用VCR先清唱後配樂拼盤,並分三篇在五天內推出,其中放播的第一篇裡,還出現了翟天臨的身影;另一面,利用平臺綜藝節目的選手資源,製作“整建制”的公益合唱《讓世界充滿愛》。


《讓世界充滿愛》誕生於被稱為“世界和平年”的1986年,由時年22歲的音樂人郭峰創作,這首作品甫一問世,崔健、田震、蔡國慶等彼時最有名的100位中國歌手就在北京首都體育館聯合登臺獻唱,為內地流行音樂史抹上了一筆難忘重彩。


而幾乎與此同時的1985年,一場名為“拯救生命”,對非洲貧困難民施以人道主義關懷的,世界上第一場大型公益慈善演唱會在英國倫敦溫布利大球場和美國費城肯尼迪體育場同步舉行,歷時16個小時的義演通過衛星向全球直播。有關這一幕,2019年美國奧斯卡獎大熱影片,講述搖滾界皇后樂隊傳記的《波西米亞狂想曲》裡有豐富立體的還原展現。就是在這場演唱會上,邁克爾傑克遜的世界級公益經典曲《We Are The World》,天下聞名。


後來,邁克爾傑克遜的《Heal The World》依然延續《We Are The World》的勢頭,在戰爭、災荒、瘟疫等危險充斥世界不同地區的時候,成為人們精神上、情緒上的鞭策劑和加油器。這兩首作品與環保公益的《Earth Song》一道,構成了邁克爾傑克遜最大的藝術遺產之一。


《讓世界充滿愛》放到中國,就是邁克爾傑克遜兩個“World”在世界的地位。


很多人知道公益圖片“大眼睛女孩”是“希望工程”的代言形象”,而這個救助失學少年兒童,建設希望小學,改善農村辦學條件的超大型社會公益項目持續至今,使用的主題公益曲,只有《讓世界充滿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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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曆次抗災行動中,《讓世界充滿愛》也是使用頻率最高、傳唱範圍最流行的勵志推廣曲,公眾耳熟能詳。這首本土化音樂的悅耳聽值、藝術質量都屬上乘,情感綿延、充沛、飽滿、恰如其分,塑造了跨圈層的識別度,相媲美另一首華語流行樂公益名曲《明天會更好》。


《明天會更好》也在1985年被羅大佑推出,由他作曲,張艾嘉、張大春、詹宏志等寶島文化界各路名人作詞,召集香港、臺灣、新加坡、馬來西亞地區的62位華人歌星聯袂錄製,呼應西方“拯救生命”演唱會的公益聲勢。隨後不久,《明天會更好》在內地以流行歌曲的姿態廣為人知,風靡多年,是內地文藝會演、大型集會活動的常用保留曲目。在1991年內地安徽省抗洪的賑災義演上,《明天會更好》聲譽達到極值。


近二十年時間,抗災性質、撫慰公眾心靈、配合政府穩定社會的音樂宣傳,以代表性來看,經歷過官方主導、明星牽頭、媒體機構發起、民間譜寫、自媒體站臺的發展階段。


1998年全國性抗洪搶險,演藝界和中央電視臺播音員、主持人群體,分別錄製《讓世界充滿愛》;2003年抗“非典”,流行樂壇當紅的王力宏領銜眾星承擔《手牽手》MV的演唱部分;2008年四川抗震,境外華語媒體鳳凰衛視聯合香港演藝協會,由曾志偉、劉德華等明星發起改編BEYOND樂隊主唱黃家駒名曲《海闊天空》為《承諾》,將其錄製為鳳凰衛視主持人版、港澳臺新馬明星版、內地明星版和混合版的MV,在兩岸三地取得巨大反響;2011年,浙江甬溫線動車事故後,草根音樂人牛奶咖啡演唱的《明天,你好》燃燒互聯網,傳遍大江南北。


今天,移動網聯網、自媒體、短視頻形態下的文化背景,加之大平臺的高度分散不統一和去中心化、去中介化特點,讓本次“抗疫”歌曲的感情認同與群體共鳴在多元複雜的輿論場中,高速衰減。


從表現上看,歌曲的創作行為很多,破圈的人際傳播,特別是聚集口碑、形成發酵、產生強烈分享慾望的規模裂變、自來水效應卻幾乎不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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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其原因,可能是前蘇聯藝術哲學家彼得羅夫斯基提出的“災難抒情化敘事”不再成立,也可能是《中國青年報》評論員曹林所說的“災難文藝腔”不再有特殊時期、特殊事件的煽情驅動力。


人們會根據自己不同的情感觸動閥、價值關注點和信息獲取能力、信息認知以及判斷水平,來確定自己對哪一類的公益慰藉文化,持有接受、走心、追逐、代入的態度。


就像在武漢“封城”12天后,社交媒體一片刷屏、一片好評、直抵人心的武漢最新城市宣傳片,以樸素的解說詞託底,運用欲揚先抑修辭節奏,控制調性起伏,夾雜著央視新聞鏡頭、同期聲和各種武漢視頻元素,驅散悲情和同情,傳遞出感恩和希望。


別開生面的手法耳目一新,激發出無數人等待的信心。


打破籠罩在武漢和全國人民頭上的病毒恐懼,就得靠片中那樣的文本力量,附上原版解說詞再體會一下:


“不吵,不堵車,晚上7點,像凌晨3點;武漢被摁下了暫停鍵,熱鬧被病毒藏起來了,每個人和每個人都隔開了很遠,還有多久才能脫下口罩問一聲,吃了麼?疫情從武漢到全國,支援從全國到武漢,你看,愛和希望,比病毒蔓延得更快。每一種愛,都刻進武漢的心臟,他們不顧生命地保護我們的生命,只有一個目的:把武漢還給我們,把我們還給武漢。別怕,再等一等。等這個城市重新按下播放鍵,等地鐵裡的人多到擠不上這一班,等大排檔裡的人吵到必須扯著嗓子說話,等武大看櫻花的人比櫻花還多,等過早搶不到最愛的那碗熱乾麵,等汽車把二橋堵得望不到頭,我們可以笑著飆一句:我信了你的邪。武漢,我們等你,也請你們,等等武漢。”


好一句“我信了你的邪”,熟悉武漢人的都知道,這一句如果不為了播出,最地道的表述應該是,“老子信了你的邪”。


富有樂觀氣息的文案,用清脆的聲音去誠懇地表達,不僅是消除恐慌的利器,也是救援宣傳中,可以與“抗疫”MV漸顯老態的傳播效果互為補充的新語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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