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片落葉送行

文丨樊俊利 攝影丨王高山

你就像一片綠葉,被病魔扯下

在我面前,緩緩地飄落

求助、愛戀、痛苦

枝葉分離的聲音、落地的聲音、枯萎的聲音……

我只有無奈的淚滴......

——悼念衍群兄

這是我6年前寫的一首詩。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

站在瑟瑟的寒秋,靜靜地打量著一片片眼前飄落的黃葉,我又想起你。

那是2012年的春天,因工作需要和緣分的約定,我調到那家三級單位與你搭班子。老實說,我很不情願。聽說你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怕處不好,傷了弟兄們之間的情感。報到那天,你很熱情,也很興奮。我們所在的單位是一家老基層單位,生產任務繁重,工農關係複雜,人員結構參差不齊,還有一個多年的重點上訪戶。因此,工作壓力很大。你帶我到基層隊、班組、線路、變電站了解基本情況,到地方政府有關部門拜訪,讓我迅速進入角色。你買來了兩包綠茶,囑咐我,夏天要喝綠茶,冬天喝紅茶。你還勸導我工作之餘,一定要加強鍛鍊身體。為了拉我入夥,你還自掏腰包,為我買來羽毛球拍。生活上無微不致的關懷,工作上熱心真誠的幫助,作為大哥你當得非常稱職。

都說黨政正職很難一條心,但我們卻相處的十分默切和融洽。作為大哥,你的資歷、閱歷是我無法可比的,但你卻從不擺架子,坦誠直爽,有事主動找我商量,工作上給予我莫大的支持。你常說,在我身上學到很多東西。我知道這不是假話,但我深感不安,知道你是在鼓勵我、鞭策我。你把我當作知己,無話不談,包括自己的家事。

當然,一起共事就像兩口子過日子,難免有摩擦。因一小事我產生了誤解,向你耍小孩子脾氣,而你裝作沒事般依然說說笑笑。以後誤會消除了,我更加敬佩你的胸懷。

那年深秋,你邀我一起到醫院在做一個大生化檢查。我取化驗報告時,看到你的一項指標很高。交給你時,看到一層烏雲從你臉上掠過。我急忙寬慰:改天好好查查吧,可能查錯了。

過了幾天,你調離了。期間我幾次去看你,和以前別無兩樣,依然一臉陽光。然而,時間不長,聽說你得了大病到北京做了手術。我天天打探你的消息。你出院後到煙臺療養,我急忙帶著幾個弟兄趕了過去。終於,見到剛從生死線上掙扎的你時,我眼中噙滿淚水,緊緊握著你的雙手。你還是那麼親切,笑盈盈,和我開著玩笑。你撩開衣衫,背上豎著一條長長的刀傷。我心一陣打顫,而你平靜淡然,安慰著我:“沒事,過幾天我就去北京,很快就好了!”吃飯時,你孩子般的純真,破壞了醫生的禁令,吃了幾塊牛肉,邊吃邊說,真香,真香!人啊,千萬別得病,一旦患了大病,連起碼的生活需求也被限制了。

該告別了。你順著山路送出好遠好遠,雖然依舊笑容可掬,然而我讀懂了你內心的不捨,你恨不得把我粘在你身上啊!

以後,你去了北京的腫瘤醫院化療。隔三差五地我打個電話。天有不測風雲。突然,我的岳父患了腸癌,我幾次帶他去北京檢查。岳父剛做完手術的那個中午,酷暑難耐,我急切切坐地鐵去看你。從京城的西北到東南,經過十幾個站點,倒了幾次車,我汗流浹背。正午時分,終於趕到你租住的地方。你很激動,讓嫂子洗了好多水果,非要留我吃飯。我放心不下剛剛手術完的岳父,匆匆告別。

聽說你回家了。不知是心存傷感,還是不想給大家添麻煩,對於親友的探望,你都一一婉拒。早上,我試著打了個電話,得知我要去,你卻異常興奮:來吧來吧,我等著!進了家門,你和我親切地聊著,說不完的話兒,連早餐也不顧的吃。為了不影響你休息,我匆匆告別回了單位。

沒想到這竟是最後一次見面。

又過了兩個禮拜,我給您打電話:“大哥,怎麼樣啊?週末我去京看您!”

“哈哈,託你的福很好啊!來吧!”還忘不了和我開玩笑。

沒想到我去請假時,領導一臉沉重:“別去了,人已經不行了,後天就轉回中心醫院了。”我心裡咯噔一下,一把刀子紮了進去。

怎麼這麼脆弱呢?一個鮮活的生命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你剛回到油田中心醫院,我立即趕了過去。許多親友都來了,見到剛剛新婚的女兒、女婿,我忍不住流出了眼淚。你從檢查室被推了出來,身子像一隻大蝦蜷伏在病床上,人事不醒,又被推進重症監護室。想守護在你身邊好好陪伴一下,盡一下兄弟情義,怎奈因家事我必須去廣西,已訂好了機票。

第二天早上,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坐上了飛往南國的飛機。第三天中午,電話突然想起,果不其然,是摯友告知的噩耗。晚上,我獨自出門,站在沉重的夜幕之中,朝家鄉的方向深深地舉了三個躬,任憑淚如雨下......

錯過了為你最後的送別,是我今生的遺憾。

一週後我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追尋你的蹤跡。見到嫂子時,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那晚,我獨自在家。八點多鐘,正看著的電視突然沒了信號。打電話報修說是正常,找不出任何毛病,無奈只有上床看書。凌晨1點多鐘,睡得正香,突然胯下一陣劇痛,好像被錐子刺了一下,我“騰”地一下坐了起來,一流火星飛逝。我絕對是唯物主義者,然而此刻內心卻有點恐懼,猜想肯定是你導演的惡作劇,是否為我沒有為你送別而耿耿於懷?或又是和我開個玩笑?抑或沒有我的親自送別而不願離開?

從不相信鬼神的我,現在卻相信靈魂的存在和魂靈之間的惺惺相惜。待到十五的晚上,我選了個十字路口為你燒了紙錢,送你安心離開。

從此相安無事。

時光如梭,轉眼之間已經6年多了。我的手上還留存著你的溫暖,耳旁依舊掛著你的朗朗聲音,心中始終疊印著你親切的笑容。感謝上蒼,今生有緣,我們走過一段旅程,攜手迎過風、踏過雨,你靈魂深處的金光感動著我、激勵著我;今世無緣,相伴短暫,相離永遠,唯留傷痛在心間。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每到深秋,看到瑟瑟秋風中的落葉,我就想起你,想起那段日子,秋天儲存了我的悲傷。隔著秋風,隔著陰陽世界的那堵牆,我們親切地訴說......

作者簡介:樊俊利,筆名一帆,男,漢族,1967年9月出生,山東利津人。中共黨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石化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理事、勝利油田作家協會副主席,東營市作家協會主席團成員,《中國作家》簽約作家。1989年開始發表作品,1998年從事文學創作。先後有詩歌、報告文學、散文等發表在省部級、國家級報刊雜誌,多篇作品在全國獲獎,出版詩歌散文集《回家的河流》,紀實文學集《荒原,今夜星光燦爛》《荒原作證》,詩集《守望》,散文集《雪花那個飄》等。現供職於勝利油田電力分公司。

為一片落葉送行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