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李滿星兄文

庚子正月初七,公元2020年1月31日。是個悲傷日子,在疫情滿天行動受阻的年中,我的好友李滿星因病猝逝,在朋友圈留下一片嘆息聲。

我與李滿星兄交,有二三十個年頭了吧。1990年代我剛到報社的日子,我在《西安日報》科教文藝部做記者。那時他在一家企業報紙做副主編,樓上的《西安晚報》有個經濟專欄,他和編輯有來往,我們就認識了。

祭李滿星兄文

【上圖】著名作家吳克敬先生悼李滿星聯“悲矣滿目文藻千秋 哀哉星漢光耀萬世”

祭李滿星兄文

【圖二】左二為李滿星兄。

祭李滿星兄文

但我真正和他相交往,是有一天他所供職的西安唐城大廈主管報紙的鄖姓副總,約幾個文化人坐坐,我便去了。1984年開業的東大街的唐城百貨大廈,靠近鐘樓,與民生百貨大廈、開元商廈一起馳名全國。但滿星似乎不滿足,他也希望像我一樣做個正經記者,好像後來也努力了但沒有成功。從此開始了密切交往。後來我有件事求他,他沒有猶豫,很信任地答應了——至今想來,我們交往中,真正稱得上“相求”的事,也就僅此一件而已。

我後來陸續知道了滿星的情況,1965年12月滿星出生在“后稷教稼”的陝西西府楊凌鄉下。 大學就讀陝西師範大學中文系84級。畢業後教書,後從楊凌調西安,先在唐城大廈辦報,後在西安經開區工作至今。他是典型的秦人,愛吃麵,還寫了一本《秦人的前世今生》,是研究秦人性格的,一時很轟動。

有一回,我去鳳城八路的開會,上午完了下午還有,我便想起了滿星,如何打了電話,滿星很熱情,說你等著別動我開車來接你。他說半個小時到結果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然後我們來到市委東北方向的一間牛肉麵館,我還記得,他還要了一盤牛肉,兩瓶啤酒,他開車不喝我喝了一瓶多,喝得我下午差點開不了會。

說到遲到,我跟滿星兄多年,遇到的不是一次兩次。近些年,他在北郊,我們常去參加一些書展、講座之類的活動,包括去看作家吳克敬兄,滿星兄總說,你在二環等我,我半小時到,結果是,往往用了五十分鐘甚至一小時,每每此時,他總憨厚地笑笑說路上堵,弄得人很沒脾氣。

還有件小事,這幾年滿星兄右耳忽然患疾,導致聽力嚴重下降,我多次坐他車的副駕位置,說話他常聽不見,所以常扭回頭聽,我怕出事,所以就不說話。常常是,他怕乘客寂寞,一邊開車一邊自說自話,弄得我不得不常常頻頻點頭應和。

滿星兄是個有文化人情懷的人,他寫陝西人,寫民國名記者張季鸞傳,寫中國當代陝西籍著名評論家閻綱傳記,都是發於對故鄉的愛。 這些年來,作家吳克敬的影響越來越大,我跟滿星都是克敬兄的擁躉。但凡是克敬兄的活動他基本都參加。我則因為公務在身,常常爽約。每一次活動完了,滿星總打電話給我,事無鉅細地把現場情況傳達給我,不光有誰人參加,還有現場誰說了什麼。有時候我手邊有事打斷他,他會在下一次電話裡再重複告我。

這樣的事不止一次。有時候是晚上十時以後,滿星會突然打來電話,有點神秘,有點親切,主題不外乎是政治,人事的“內幕消息”,當然主要還是文化界和文藝界的八卦,他說完還叮嚀,“要保密!”但我聽完常常嗤笑,“你都知道了還是秘密?”他聽了“嘿嘿”一笑,一點不惱的樣子。和滿星聊天,可以毫無戒備心,你覺得忒輕鬆。我們集團有個“魅西安 ”文化客戶端,常辦活動,滿星從來都是不請自來,然後又悄然離去,還常常給我出主意。我因了單位的事,把寫文章當成了業餘,甚至常常荒蕪,克敬兄和滿星是督促吆喝最多的人。私下裡我常謔笑他的敦厚到迂腐,至今想來其實我比他更迂腐。

初七上午我到辦公室處理點事,突接吳克敬兄電話,告我李滿星今晨去世。我一下呆了,滿星那張憨厚的笑臉總在眼前晃。就在初六上午,滿星還忽然來電問候,我們還通話半個多小時,他先說克敬兄的《新娘》電影的籌拍情況,接著告我他的《王鼎傳》即將殺青。王鼎是我的鄉黨,蒲城人。嘉慶道光時的重臣,終以一品銜署戶部侍郎,任軍機大臣。滿星告我,臺灣的《傳記文學》在本年可能要用。

好好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我還記得,進入新年的元月一日,滿星兄給我發來問候,還有一條消息,“臺灣傳記文學2020年第2期,將刊載李滿星的文章《張季鸞與範長江》。這是這家知名刊物,兩年來第四次刊載李滿星寫作的文章,累計達到五期10萬字。”我淡淡給他道了賀。

好好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去年至今,滿星兄受單位委派,在靠近藍田的臨潼某鄉扶貧,他很敬事,電話裡見面後總給我說扶貧點的一些情況。年前有一天他突然來電說,我週日從扶貧點驅車去渭北了,到了你老家故市鎮,然後說了吃水盆羊肉的事。

還有一件事必須說下,跨世紀那年,在鶴坪兄的操和下,我和四位朋友出了一套四本散文隨筆,那會出書還很稀差,滿星讀了我的《冬夜如香》,寫了很長的文字。因為有我的老師董丁誠教授張華教授和李國平楊樂生安武林諸兄的評論文字,我從來沒有向滿星兄表達謝忱,心裡其實還是很感動的。“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看世事無常/看滄桑變化/那些為愛所付出的代價/是永遠都難忘的啊/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話/永在我心中雖然已沒有他”,下午聽李宗盛的《愛的代價》,因為滿星兄,從來沒有像今日這麼感動。

不世故,不苟且,君子之交,平淡若水。這樣的人,幾乎成了絕品。但好人總是有好報,去年裡,滿星兄的女公子從我的母校西北大學化學系博士畢業,進了本市一家高校,這是足堪安慰的了。聊陳舊情,撰文以紀,疫情洶洶,世態澆薄。滿星兄,走好!

庚子正月逍逍客於古長安思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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