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時節憶母親

母親離開時,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

每年的冬至,農場家家戶戶都要剁餡包餃子,人們把爐火燒得旺旺的,一家人圍坐在火爐邊吃餃子。

那天,天寒風峭,葬完母親,手和腳凍得生疼。卡車一路巔簸從山上下來,眼睫毛上,沾滿一層冰花,聞著空氣中溫軟的香氣,眼淚流下來。

母親走時,剛滿三十九歲,我十五歲,在很長的一段歲月,我是靠著回憶母親的點點滴滴,才撐過那段艱難的日子,十五歲之前,我活在母親的記憶中,十五歲之後,母親活在我的記憶中。

看著現在十幾歲的孩子,無端地和父母頂撞,發火,父母還得小心翼翼的陪笑臉,儘量讓著孩子,哄著孩子,讓孩子平穩渡過“青春期”。有時,竟覺得,這也是一種幸福!

然而,我的青春卻沒有”青春期“。所有與青春有關的快樂,一夜之間,化為一隻憂傷的蝴蝶飛走。站在空曠的操場,內心的孤單,無處棲身,那一刻,分外的思念母親.......

冬至時節憶母親

當黃葉魂歸大地,思念便從此生根,回憶像一根常青的藤蘿爬滿歲月的枝幹。

多少次,我拿出母親的照片,長久的看著,仔細地端詳著她的眼睛,鼻子,嘴唇,母親的容貌,有一種天然的秀氣,雖不十分搶眼,卻很耐看。一雙細長的眼睛,如秋日的柳 葉,安靜而溫暖,齊耳的短髮,別在耳後,輕輕別一枚月牙形髮卡。

記憶中,母親是極愛美的,永遠穿得幹靜得體,衣著淡雅,有一種說不出的素樸之美。她身上鮮有豔麗的顏色,只是,在冬天喜歡圍一條紅色的圍巾,像一襲飄動的流雲,給單調蕭瑟的冬日,帶來溫暖和新鮮的氣息。

80年代,人們的著裝大多款式保守,顏色單一。農場與部隊沾點邊,每年都要發一套服裝,農揚職工要麼穿一身綠,要麼穿一身藍,在千篇一律的海洋裡,似乎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看不出微妙的變化。

母親有幾個要好的女知青,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閨蜜’,當時,還未落實政策返城,女知青的家都在北京。每次回家時,總是變著法,把印著″為人民服務"的提包內,塞滿花花綠綠的糖果,順便給母親帶一件,樣子新穎的衣服。那些衣服上有花邊,有刺繡,還有細細的腰帶,穿在母親身上,更顯得身材苗條,勻稱,怎麼都好看!走在街上,引來人們好奇而羨慕的眼光。

冬至時節憶母親


母親手巧,年少時學過裁縫,閒暇時,最喜歡做的事,是用知青捎來的布料,比著姐妹們的身子,按尺寸裁剪,踩著縫紉機,給姐妹們做汗衫,小褂,書包,偶爾,在衣襟上縫一個蝴蝶結,在褲縫上壓一道紅邊,惹得小夥伴,向各自地媽媽撅起了小嘴...

在我心底,一直珍藏著母親的一件趣事。每每想起都會低頭一笑。在那個灰濛濛的壞境,母親也會想各種辦法,把自己扮的“靚‘一點,和現在的我何其相似!

記得,那是我剛上小學,一次放學回來,吃驚地發現,母親拿著竹針一上一下,笨拙地織一團軟軟的紅毛線,我好奇的問:媽媽,織什麼呢?母親有點不難為情地說:”學著織圍巾,幾天後,圍巾織好了,母親興奮地在鏡前比來比去,一會搭在肩頭,一會放在胸前,走到門前,又開始猶豫,最後還是父親一錘定音:”怪好看的!’‘母親這才像吃了定心丸,高興地走出家門。這條紅圍巾,陪著母親過了一冬又一冬。

冬至時節憶母親


小時候,總愛纏著外公講媽媽的事,外公說說停停,最後,總結性地來一句:“厲害啊!那麼多的人,就她一個外鄉人考上了會計師!"我和姐姐相視一笑,誰都明白,就是要等外公說這句話。

母親對工作嚴謹認真,她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是:″不許說假話!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偷奸耍滑要不得!” 記得,有一次。年底加班盤點,我去給母親送飯。賬面上差了幾角錢,怎麼算賬都不平,母親和我,就在辦公室櫃子底下摸,最後,我趴在底下,用笤帚掃出了兩枚硬幣,錢終於找到了,媽媽也不用再翻大部頭的賬冊。

在家中,母親很少板著面孔訓斥我,印象中,母親只打過我一次。上學時,因為偷懶不好好寫字,字寫得東倒西歪,母親一言不發,拿著竹片,使勁抽我的手,邊打邊說:‘字如人,人如家。"至今想起,如在眼前!

母親有一樣最拿手的活“醃酸菜".,每年冬天,我和父親買來大白菜,洗好壓菜的大青石,母親就開始忙碌了,母親醃製的酸菜酸爽脆辣,特別好吃。每年醃好後,都要給左鄰右舍端一點嚐嚐。

冬至時節憶母親

憶起母親,便想起一種紫色的花

在我的家鄉,有一種花叫馬蘭花,細長的葉片像一把小劍,開著紫色的花朵,樣子像小嗽叭樣,男孩用來編鞭子,女孩用來編小貓小狗。

每年夏天,當山坡,地埂,開滿紫色的小花,母親都會帶我們出去,挑選開的最好的花朵,給我們每人編一個紫色的花環,我和姐姐戴著它,像戴著王冠的灰姑娘,自由自在地奔跑玩耍。

離鄉十多年,每年七月,回到家鄉,看到漫山遍野的馬蘭花,就想起了和母親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只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斯人已逝,連幽幽的花香,也飄著一絲悲涼。那些回不來的時光,像草葉上的露珠,轉瞬即逝。

今天又下雪了,再過兩天,就是冬至,母親,你的世界冷嗎?

冬至時節憶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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