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文學滋養的年代

汪兆騫先生新書《我們的80年代——中國的文學與文人》,在進入2020年的第四天時,於北京韜奮書店的三里屯分店舉辦發佈會,梁曉聲、張抗抗作為嘉賓到場,三位老友談起上世紀80年代的文學生活時興致很高,那是屬於他們的80年代。

現場聽他們聊天,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張抗抗聊她到學校做講座時,梁曉聲作為學生在臺下聽,開玩笑說梁曉聲是看了她的小說之後才開始“知青文學”寫作並“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汪兆騫也講到,自己年紀輕輕被分配到《當代》工作,結識了許多大作家,因此在快70歲時也加入寫作隊伍,一發而不可收,出版了一厚摞的書,讓張抗抗發愁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看完。

三位老師的年齡加在一起超過200歲了,但在談往事、談文學、談80年代的時候,神采飛揚,顯得很年輕,語言既幽默又犀利。很顯然,他們願意談80年代,喜歡談80年代,就像《我們的80年代》內容簡介所講的那樣:“那是一個認識自我、解放個性的年代,那是一個充滿理想與激情的年代。朗朗星空,星斗燦爛。”

在《我們的80年代》中,汪兆騫寫到了王蒙、陳忠實、路遙、梁曉聲、張抗抗、莫言、鐵凝、王朔等22位作家,他們的名字放在一起,與“朗朗星空,星斗燦爛”這樣的形容十分匹配。上世紀80年代很多作家都出版過現象級的作品,文學圖書動輒暢銷數十萬、上百萬冊,文學期刊發行量巨大。作家有寫作激情,讀者有閱讀激情,經常有一本書橫空出世,讀來令人驚心動魄、思緒萬千。

作為《我們的80年代》的作者,汪兆騫既是80年代文學的親歷者,也是旁觀者,他在本書的寫作中,因為掌握了諸多第一手資料而顯得素材充實飽滿,同時他的旁觀姿態也使他擁有了屬於編輯家、評論家的審視眼光。如梁曉聲所言,有的評論家擅長評論作品,有的則擅長寫人,而汪兆騫集合了兩種優勢,呈現出這本最接近客觀評價80年代活躍作家群的著作。對於讀者來說,這又是本有趣的書,很多時候,不會覺得這是本紀實評論題材的作品,而是一部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的故事集。

出生於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作家,在上世紀80年代時正值創作旺盛期,不僅是他們的文學作品一紙風行,他們的思想與價值觀,也影響到社會的方方面面。一個被作家所影響的社會,一個被文學滋養的年代,的確令人神往並追憶。

作為一名70後,當汪兆騫、梁曉聲、張抗抗每一次說到“我們的80年代”的時候,我也會在內心應和一句,“那也是屬於我們的80年代”。我出生於上世紀70年代中期,實際上是進入上世紀90年代之後,才開始大量閱讀當代文學作品。所以在我看來,整個文學黃金時代綿延了20年,不僅80年代文學很珍貴,一直到90年代末,文學光芒依然在映照著青年人的心靈。

70後這代人,本可以接過80年代文學的衣缽,因為我們的青少年時期,是深受80年代文學作品滋養的,不僅僅有小說、詩歌、散文,還有流行歌曲、評書、舞蹈等,它們共同構成了70後青春期的文學生活。當時所接觸到的文學作品,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上,都堪稱“饕餮盛宴”……但遺憾的是,當我們嘗試像40後、50後作家那樣寫作、創造時,卻感到了一種無力,80年代的文學作品,已成高原、高峰,難以攀登,更別說逾越。

沒能集體接過前輩作家手裡的槍,對於70後寫作群是一個遺憾。我們期望看到年輕作家能夠用一本同時擁有文學性與思想性的作品影響社會與人,但這已成奢望。究其原因,或許是70後以及後來的80後、90後們面對的時代不一樣了,一切都在加速,生活瞬息萬變,連追求與慾望都沒法保鮮,何談文學?當文學從外界都難以走進心靈時,心靈又怎能創造出高級的精神產品去影響外界?

現在回看,80年代文學是中國文學的一塊“飛地”。80年代的文學創作自然繼承了中國傳統文學的優良傳統,但在思想觀念、價值傾向、精神指向上,卻可以用“前後一片蒼茫”來形容。活躍於80年代的作家們,雖然寫作題材、寫作風格不一,但合在一起卻是一個整體,整齊劃一地指向理想主義,指向批判與反思。那個年代每一位重要作家,都有著自己獨特的生存經歷與生命體驗,他們幾乎無一不是在用血肉、汗水來寫作。他們的作品不是筆下寫出來的,而是從“血沃之地”生長出來的,他們懂得如何在自己與筆下人物之間建立一種無法分割的聯繫……

80年代值得歌頌,80年代留下的文學財富則需要繼承與發揚。在進入2020之後,讀一讀《我們的80年代》這樣的書,或許能慰藉一下我們的失落,打起精神在文學之路上再出發。(韓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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