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諾莎之旅(l'umiliazione di Canossa)

回首歷史,教宗曾是政治的主角。

偌大歐洲曾在其領導治下,甚至歐洲皇帝也要由其掌控,各國國王更不遑多論。王權屈從於教權,這是歐洲中世紀政治的一大特色,有著深厚的傳統。但是皇帝和國王們,從來也沒有放棄鬥爭。鬥爭的目的就是為了金錢(稅收)與權力,手段就是爭奪各地主教的人事權。

人與人的鬥爭素來殘酷,任何出家人鬥起來,都更加極致,比如一個著名的歷史事件——卡諾莎之旅,這個成語所代表的就是一段歐洲王室的屈辱往事。當時王權覺醒,歐洲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有意取得任命主教等權力,而羅馬教廷則極力打壓王室的這種慾望。

教宗額我略七世(又譯為格里高利七世教皇。拉丁語:Sanctus Gregorius PP. VII;約1020年-1085年5月25日),原名希爾德布蘭德(Ildebrando,意為發洩?)。

1073年4月21日亞歷山大二世去世,額我略於1073年4月22日當選羅馬教宗,同年6月30日即位至1085年5月25日為止。他是以一致歡呼的方式當選。

1056年,年僅六歲的亨利四世登上皇位,機會出現了,羅馬教廷趁著皇帝年幼,於1059年4月13日頒佈著名的教皇選舉法,規定封建領主不再擁有干預教皇選舉和任命治下紅衣主教團的權力。

1075年額我略七世教皇又發佈了嚴酷的《教皇敕令》(二十七條),具體地闡述了教皇的地位及其權力,例如宣稱:“唯有教皇一人具有任免主教的權力”;“唯有教皇一人有權制定新法律”;“一切君主應親吻教皇的腳”,“教皇有權廢黜皇帝”;“教皇有權解除人民對邪惡統治者效忠的誓約”,甚至宣佈:“羅馬教會從未犯過錯誤,也永遠不會犯錯誤”;“凡不與羅馬教會和諧的不得視為基督徒”;“教皇可以命令臣民控告他們的統治者”;“教皇永不受審判”等等。

教皇額我略七世趁德國國內局勢未穩之際,命令亨利四世放棄任命德國境內各教會主教的權利,宣佈教皇的地位高於一切世俗政權,甚至可以罷免皇帝。對此,亨利四世仍然繼續任命主教並且最終以召集德意志主教會議宣佈廢黜教皇相對抗。國王亨利四世與教皇爭權奪利,鬥爭日益激烈,發展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亨利想擺脫羅馬教廷的控制,教皇則想把亨利所有的自主權都剝奪殆盡。

於是額我略七世發佈敕令,廢黜德皇亨利四世,革除其教籍,解除臣民對他的效忠誓約。與此同時德國國內以公爵魯道夫為首鬧獨立的一些諸侯宣稱,倘若亨利四世不能得到教皇的寬恕,他們將不承認他的君主地位。教皇不僅要德國人反對亨利,也在其他國家掀起了反亨利浪潮。此外,亨利還要面對薩克森人的復叛和國內的克呂尼運動,被革除教籍使他成為了眾矢之的。

事態進一步惡化,額我略準備北上與神聖羅馬帝國境內的諸侯會面,途徑意大利北部的卡諾莎城堡(城堡主人是托斯卡納家族的瑪蒂爾達女伯爵)。在這種內憂外患的嚴峻形勢下,亨利四世被迫妥協。

他再也無法顧及自己高貴的國王身份,於1077年1月,決定冒著嚴寒前往卡諾莎覲見教皇,懇求他撤回開出教籍的敕令。與他隨行的還有他的妻子貝爾塔(薩伏依伯爵奧托和都靈女侯爵阿德萊德的女兒)、幼子康拉德(後來繼承了德意志國王(1087~1098)和意大利國王(1093~1098))以及少數僧侶、侍衛。

當時統轄德國南部的王公貴族們理所當然地不予放行,亨利一行只好取道阿德萊德女侯爵也就是亨利的岳母處,希望通過她治下的一條經過阿爾卑斯山塞尼峰的山間小路到達卡諾莎。由於亨利此前曾經意圖與貝爾塔離婚,一度鬧的沸沸揚揚,導致阿德萊德與他的關係很不好。但最終看在女兒的情分上,女侯爵同意幫助這位處境艱難的君主,同時以調停者的身份前往卡諾莎。但向他索要了一筆高額的款項作為回報。

經過漫長而艱難的跋涉之後,他們終於到達了這座修築在小山頂上的卡諾莎城堡。亨利讓車駕停在山腳下,脫下皮帽和靴子,身著苦修士的簡陋服裝,僅僅披上一件氈毯,這是亨利四世的懺悔形式,在隆冬時節赤足露頂(當時,羅馬教皇對逐出教會或違反教規的人,允許他們舉行各種不同形式的懺悔儀式,來贖取自己的罪行。其時間有長達幾年的。比如,有的赤腳露頭,在教堂門前向所有進入教堂的人懇切哀求,請他們代為祈禱;有的用木杖打自己或由懺悔師來打,以3000杖抵一年的懺悔;有的赴聖地朝拜,或捐納鉅款等等,一直到教會滿意他的懺悔為止。)希望籍此獲得赦免。

為使亨利得到更多的同情,貝爾塔也加入了懺悔儀式,她同其它隨行者一樣,免去冠帽除去靴襪,儘管這對貴族女性是無以復加的恥辱,但這位可敬的王后還是決定與丈夫共患難。在冰天雪地中亨利四世和隨行者赤足踏雪一步一步地走上山頂。


卡諾莎之旅(l'umiliazione di Canossa)

亨利四世此舉已是極盡卑微,但教皇卻緊閉城堡大門,遲遲不讓亨利進入。亨利夫妻一行人在嚴冬中赤足露頂,僅靠裹著氈毯取暖,凍得瑟瑟發抖。為了保住皇帝寶座,亨利與妻子忍辱跪在城堡門前求饒,痛哭流涕以求寬恕。國王的狼狽景象格里高利七世都看在眼裡,他面臨著一個兩難的抉擇:同意赦免亨利四世,他就會失去一個加強神權且實現改革的大好機會。但亨利四世的懺悔看似恥辱,其實也不失為權宜妙計。

因為教皇根據教規將君主逐出教門,自然是合理合法的;而亨利果斷決定通過懺悔乞求赦免,同樣是有理有據,按照教規要儘可能地從寬對待。教皇此時也感受到了壓力,因為這種卑微的懺悔勢必會給亨利四世帶來廣泛的同情與諒解。亨利四世等待覲見的同時,城堡內的一些教士和城堡主人瑪蒂爾達女伯爵開始向教皇求情。

阿德萊德女侯爵目睹她的女兒女婿在城外受辱,自然不遺餘力地向教皇勸說,並與米蘭伯爵阿爾伯特等貴族共同為亨利四世擔保。甚至連一些克呂尼派教士也被亨利此舉感動了,加入到求情者中。

但大門一直沒有打開,據《教權紀事:卡諾莎》記載:在等待過程中,因為過於寒冷,亨利四世幾次被隨從請求結束懺悔儀式,但都被他拒絕。隨從們唸完禱詞,得到許可後紛紛返回山下的宿營地中。在得到母親參與了勸說的口信後,王后也返回營地,陪伴在她幼子身邊。

城堡外只剩下亨利四世等兩三人。大雪紛飛,地凍天寒,身為帝王之尊的亨利帶著自己的妻子赤足披氈,據說一直在雪地站了三天三夜(也有一說,亨利一行人大多數時間其實都待在山下的村莊中等待教皇的赦免),教皇才同意亨利四世進來見他。

亨利匍匐在教皇面前,展開雙臂,使全身呈十字形,向教皇淚流滿面地懺悔自己的罪過,然後呈上自己服從教皇權力的保證書和宣佈撤銷關於廢黜教皇法令的命令書。教皇並不滿意,他嚴厲地訓斥亨利四世,歷數他的種種罪行。亨利四世一一點頭認罪。看到曾經趾高氣揚的國王可憐到如此地步,在場的貴族和神職人員紛紛請求教皇赦免亨利四世。

教皇格列高裡七世這位出身低微的手工匠的兒子直到讓亨利四世受盡了精神上的侮辱後才恩賜給這位懺悔者一個赦罪的吻,他同意不將亨利四世逐出教會,但是仍不恢復其國王的權力;在教皇和瑪蒂爾達女伯爵等人的見證下,亨利四世被要求寫下效忠教皇的誓詞並宣誓。

亨利恢復教籍保住帝位返回德國後,集中精力整治內部,平息以魯道夫為首的諸侯反對派,曾一度危及他王位的內部反抗勢力逐一告滅。額我略七世認識到情況有變,於1080年再次對亨利四世處以絕罰(破門律),開除其教籍。亨利亦再度宣佈廢黜教皇,並任命一名敵對教皇克萊芒三世,隨即率大軍揮戈南下進軍羅馬(1084年),準備以武力血洗“卡諾莎之辱”。

亨利四世成功地佔領了羅馬,在那裡由偽教皇克萊芒三世加冕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額我略七世棄城南逃薩來諾,他向盤踞在西西里的諾曼人首領羅貝爾·吉斯卡爾求援。吉斯卡爾欣然從命。結果諾曼人確實趕走了亨利四世,但他們同時洗劫了羅馬。

額我略七世死於流亡途中的薩萊諾(1085年)。他石棺上的墓誌銘為:“我曾追尋公義而摒棄邪惡和不公,因此,我殉於流亡”。(I have loved justice and hated iniquity; therefore, I die in exile。)

亨利四世很快面對著新的挑戰叛亂,繼任教皇維克托三世聯合帝國諸侯攻打亨利。1105年,亨利四世被推翻並遭到囚禁。後來,亨利逃往列日,並在那裡去世了,新任教皇帕斯卡爾二世下令不得為亨利四世舉行葬禮。教皇與國王的權力之爭並沒有結束,雙方的繼承者仍然各不相讓,鬥爭又持續了十多年。

1122年,在德意志西部的沃爾姆斯城,羅馬教皇和德意志國王共同簽署了《沃爾姆斯協定》:皇帝無權直接任命德意志境內的主教,而是在有皇帝或他的代表出席的情況下,由教士自己選舉產生;主教的政治權力由皇帝授予,宗教權力由教皇授予,神聖羅馬帝國的至尊是羅馬城的教皇,而皇帝淪為二號人物。

卡諾莎之辱將此時歐洲社會政治與宗教力量的不平衡,以及二者之間的矛盾性表現得淋漓盡致。這種情況直到16世紀英國宗教改革確立“王權至尊”才出現轉機,但它對人民的影響卻是無法迴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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