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文學連載)西安大追捕(六):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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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實文學連載)西安大追捕(六):真相大白

第十一節 真相大白


  張啟祥,今年40多歲,長得尖嘴猴腮,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一旦他恨起某個人來,必欲碎屍萬段方肯罷手,就連朋友、長輩也從不輕易放過。幾年前,在監獄勞動改造時,他結識了犯人張三,,兩個人臭味相投,好到不分彼此的程度。每當張三家送來吃食、香菸等,都要給張啟祥留一份。有一次,同監一個犯人因為怠工受到管教幹部的批評,張三為了討好逞能,上前扇了那犯人一個耳光。這事被張啟祥看見了,他當時沒說什麼,二人繼續哥兒們一樣來往。出獄後,他把張三叫到家裡,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刀。張三捂著傷口問他為什麼,他只陰沉地說了一句:"你打人家耳光,算個啥呢?!"說罷,又將張三連捅數刀,直到斷氣。他把屍體肢解後拋到垃圾埸,成為西安市久破不下的一樁無名碎屍案。

  就在結果了張三不久,一次在街上他又偶遇一位過去的獄友。對方向他吹噓自己在新疆販羊哩,他便認定人家一定有錢。加之此人過去曾與他發生過小小的磨擦,他便將對方引到家中,乘其不備用鐵餅砸死,肢解後拋屍。此外,還有一位在火車站新結識的安徽青年,也沒逃過他的魔掌,糊里糊塗死於非命。

  由於他長年不務正業,直到40歲也沒娶上媳婦。弟弟、妹妹可憐他,花錢從老家山西省萬榮縣給他找了一個老婆,並騰出房子讓他安家。可誰知,正是這間低矮的平房,竟成了他殺人碎屍的屠宰埸。

  此時,在審訊室裡,他的表情麻木而慵懶,望著面前的梁培勤、盧振田和曹楠華。

  梁培勤首先發問:"張啟祥!知道為啥抓你?"

  "不知道!"

  "那我來告訴你,去年10月20日你夥同郭振平、魏振海在小寨東路軍區家屬院一號樓殺死魏文華,重傷廖葦麗,搶劫現金3萬多元;緊接著為了滅口,又於10月22日在你家連殺三人……"

  張啟祥露出驚奇的神色:"咦,這是誰講的?"

  梁培勤微笑道:"總之是你的同夥供出來的,你是想講呢還是不講?"

  張啟祥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抱著頭思考了一會兒:"……給我支菸。"

  盧振田給他點上一支菸,他低頭吸著,內心在激烈地鬥爭著,權衡著利弊。

  盧振田說:"張啟祥,你乾的這些事不要講對不起受害者,你連你自己的弟弟、弟媳和妹子都對不起!你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他們把新房子讓給你,給你從山西老家娶回了媳婦,是盼著你走正路,你就是這樣報答他們的……?!"

  張啟祥突然舉起雙手,制止道:"不要講了……!"他抬起頭,兩眼直盯盯地望著天花板:"弟弟呀,妹子呀,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你們呀……!"說著竟放聲痛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看樣子很是傷心。

  驀地,就象他的眼淚來得異常突然一樣,其哭聲不久也就嘎然而止。他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說:"我的事跟我弟沒關係,你們不要難為他……"

  梁培勤回答:"一個做事一人當,你坦白了,你弟弟的包庇罪可以不究!"

  張啟祥似乎放了心,他坐直身子,用理直氣壯口氣說:"我餓了,我想吃點東西。"

  "好說。"大夥兒說著,掏出身上的錢,王愛軍出去給他買吃的。

  張啟祥的態度明顯地輕鬆起來,他套近乎道:"我看你們這些人還不錯,講老實話,我這次進來就準備卸條胳膊掉條腿的,沒想到你們不打不罵還給我買吃的,對我還好。"說著,湊上身子,故作神秘地小聲問:"你們告訴我,是不是小黑出賣的?"

  盧振田道:"你問這幹啥呢?你只管講你自己的事情嘛。"

  張啟祥自作聰明地一笑:"你不講我也知道……我早就講這松靠不住,狗日的太黑!……我對你講,反正我已經賺夠本了,進來了就出不去,只是有兩個人沒有殺,我不甘心……"

  "哪兩個人?"

  張啟祥咬牙切齒地:"一個是我二叔,他為了房基地打了我弟弟,要不是我弟攔我,早就殺了他……還有一個就是小黑,這松心太黑!"

  梁培勤問:"講這話你有啥證據?"

  "我只給你講一件事……"剛要說,看見盧振田在做記錄,便以命令的口吻說:"不許記錄!"

  盧振田與梁培勤對視一眼:"好吧,不記錄。"

  張啟祥得意地揚起頭,壓低聲音說:"前年,老癱找人造了三支槍,造好後給了郭振平一支,又給了小黑一支。小黑叫上老癱去郊外試槍,老癱在前面走,狗日小黑照人家腦袋後面就是一槍,幸好是個臭子兒……你講這狗日黑不黑?!我早就對他們講要把那松幹掉,郭振平還不讓,哼!現在不是栽他狗日的手裡?!"

  這時,王愛軍回來了,他手裡拿著一隻燒雞、幾個肉夾饃和幾盒香菸,一齊擺到張啟祥面前。張啟祥感激地笑了笑,雙手抓起燒雞,張口就啃,還不忘謙讓著:"你們也吃,吃麼!"

  就這樣,這個視生命如草芥的殺人狂、嗜血如魅的惡魔,一邊大嚼燒雞,一邊就把一個叫人毛骨怵然的殺人滅口經過,一五一十地娓娓道來。

  1986年10月20日,郭振平、魏振海、張啟祥三人做案後回到張啟祥家。郭振平打開提包,清點了一番,一共是3.8萬元現金。正要分錢,外面傳來了敲門聲,魏振海條件反射一般,抽出槍躲到門後。

  敲門的是老癱:"是我,開門。"

  眾犯放下心,將門打開。老癱一進來,就連聲抱歉:"我家出了點事,沒有來……哈,你們已經做了?!"

  張啟祥譏諷道:"早就知道你松怕呢!"

  老癱不服:"我怕啥呢,真的是有事麼!"

  郭振平插嘴道:"好了,老張你不要講了,老癱跟我這麼多年,他松才不怕呢。你來得巧,再給我們造兩支槍咋樣?還是狗日槍管用……"

  老癱拍拍胸脯:"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只是要給人家'點把'呢……"

  "'點把'算個啥?!給你6千,夠不夠?"

  "夠了,夠了!"

  郭振平對魏振海和張啟祥二人說:"每人拿出二千,咋樣?"

  張啟祥有點捨不得:"用槍有啥好呢,不過癮!我從來就不用槍,也沒出啥事……"

  魏振海沒搭這話茬,依舊低頭擦槍,半晌才說:"天圈,這事有漏洞呢!"

  郭振平道:"我也在想呢,要壞事就壞在那野雞身上……"

  魏振海抬起頭:"還有趙八斤!"

  郭振平不以為然:"哎,八斤是自己弟兄,可以綁到一堆。那個野雞必須幹掉!"轉對老癱:"你去把趙八斤找來,就講我有事呢。"

  老癱答應一聲出了門,徑奔革命公園而去。他找到趙永勝,讓他去找汪立琴,趙永勝連連點頭。

  一連兩天,也沒見到汪立琴的影子,直到10月22日下午,才在西關正街電影院門前找到了她。當時,與汪立琴走在一起的還有同操皮肉生涯的趙小娟,以及趙小娟的前夫崔放。三個人大概沒買上合時的電影票,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說著閒話。

  趙永勝從後面追上來,拍拍汪立琴的肩膀。汪立琴一回頭:"是你呀?嚇我一大跳!哎,那件事做了沒有?"

  趙永勝看了趙小娟和崔放一眼,將汪立琴拉到一旁。誰知趙小娟和崔放也跟了過來,在他們身後支起耳朵聽著。

  趙永勝低聲說:"現在又有兩個'凱子',狗日的有錢呢,想不想去編他?"

  "啥地方?"

  "南郊我一個朋友家賭呢。"

  崔放此時插話道:"我們也去。"

  趙永勝不滿地:"你們去幹啥呢?"

  崔放摟著趙小娟說:"這是我以前的老婆,讓她跟立琴一起去,然後我和你進去訛狗日的!"

  趙永勝想了想:"……那好,走吧。"

  說著,四個人攔了兩輛人力三輪車,坐上,向南駛去。

  來到張啟祥家院外,趙永勝讓他們在院外等著。他進去向郭振平報告:"來了!來了!一下子來了三個,還有個男的……"

  張啟祥一聽,立即產生一種莫名的興奮:"今天是個好日子,大豐收了!"

  郭振平想了想:"叫號!一個一個的往裡請!"

  趙永勝答應一聲出去了,郭振平把桌上的錄音機開到最大音量,指揮魏振海、張啟祥和老癱做好準備。

  不一會兒,趙永勝就領著趙小娟進來了。趙小娟的眼睛一時不能適應屋裡的黑暗:"喲,這麼黑?咋不開燈呢?!"

  郭振平沒搭話,從後面一把摟住趙小娟,將她往裡屋推,張啟祥也跟了進來。一進屋,郭振平便把她向床上壓去。趙小娟笑道:"你倆這松想吃白食呢,著啥急……?"話未說完,郭振平的雙手已經死死卡住她的脖子。幾乎沒有任何掙扎,趙小娟就停止了呼吸。郭振平站起來,與張啟祥一起將她拖下地,塞到床下。

  幹完第一個,張啟祥笑嘻嘻地出來,嘟噥道:"一下子就完了,還沒用力麼,太不行了!"

  郭振平對老癱說:"你幹下一個,那個男的!"

  老癱答應一聲,掏出槍裝上子彈。郭振平又說:"你去裡面等著,我把他帶進來,進門就開槍!要快!"

  "沒問題!"說罷,老癱鑽進了裡屋。一直不動聲色的魏振海,此時從桌上拿起一張報紙,遮住了手中的槍。

  院外,崔放見趙小娟進去了一會兒,便不耐煩地說:"搞啥逑呢麼?這半天!"

  趙永勝安慰道:"急啥呢,一個一個進去……"正說著,郭振平出來了。他衝汪立琴笑道:"咋樣?我講話算話呢,咱們又見面了,你等一下再進去。"轉對崔放:"掛上狗日一個,你進去編他。"

  "好嘞!"崔放說著,抬腿進了院子。

  崔放推開屋門,剛邁進腳來,就見魏振海迎門而立。他扯開蓋在手上的報紙,舉槍對準崔放的眉心,扣動了扳機。可憐可笑這個崔放,連同他的前妻趙小娟,懷著一顆發財的心興沖沖直奔黃泉而去。認真想一想,天下大凡貪心之人,出入於皰腥之地,如何能免卻蠅追蟻逐?!

  再說老癱,在裡面聽到槍聲,出來一看,崔放早已成了魏振海的槍下之鬼,心裡湧出一絲不悅:"咋整的,講好是我乾的嘛!"他狠狠踢了崔放一腳,幸災樂禍道:"還沒逑斷氣呢!"

  魏振海一聽,二話不說,拔出刀在崔放身上一連捅了十幾刀,直起腰看著老癱:"你再看看,這下斷氣了沒有?!"老癱一看魏振海殺紅了眼,心下有點兒發虛,不敢再多說什麼,與張啟祥一起將把崔放的屍體拖進裡屋。

  郭振平對在埸的人交待道,最後一個一定要留給趙八斤幹,好把他綁到一起,誰也不許爭!

  過了片刻,趙永勝又將汪立琴推進來。一進門,她就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頭,低頭就看見了地上的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返身想跑,但卻被郭振平一把拉住。

  "大哥,我那一份……不要了,我是講來玩的。"

  郭振平笑著說:"你不要?講好的咋又不要了,我從來是講話算數的。"

  汪立琴恨不得給他們跪下:"我求求你們,我家裡還有娃……放了我吧。"

  "我看你跟他們兩個不一樣,我們不會把你咋樣。你這女娃聰明,想不想跟我們一起去做生意?"

  "我願意……只要你們不……"

  "那好,你給你家寫封信,就講你去廣州做生意了。"

  汪立琴猶豫著:"我、我知道……我一寫完你們就……"

  郭振平兇相畢露:"你要是不寫,現在就幹掉你!"

  汪立琴求救地回頭望著趙永勝,趙永勝勸她道:"寫吧,寫了就沒事了。"

  郭振平將她推到桌前,老癱取來紙筆。汪立琴哆哆嗦嗦,一邊哭一邊按照郭振平的意思寫著。寫罷,汪立琴滿眼含淚地抬起頭來,郭振平又拿出一個信封:"把信封寫好,就寫廣州東站……好了,把信裝進去!"

  汪立琴雙手哆嗦著將信裝好,郭振平又命她把手帕掏出來,把信包好。郭振平小心地將信衣袋.陰險地笑道:"好了,大妹子,沒你啥事了!"說著,他向趙永勝使了個眼色。

  趙永勝平時吊兒浪當,但殺人的事卻是沒有幹過。他握刀的手抖個不停,無論如何下不了手。郭振平走過去,抓住他的手,猛地向汪立琴背後捅了第一刀。趙永勝一見到血,一不做,二不休,索興發瘋似地捅了起來……

  待汪立琴沒了動靜,趙永勝才扔掉手裡的刀子,驚恐萬狀地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手。突然,魏振海的槍管對準了他的眉心:"拿這松咋辦?"

  張啟祥在一邊起鬨:"軟蛋,殺了他!"

  趙永勝連連告饒:"別、別殺我!郭大哥,你給說說……"

  郭振平伸手擋開槍管:"自己弟兄,算了,量他也不敢講。"他指著汪立琴的屍體,對趙永勝說:"八斤,這可是你乾的!"

  趙永勝急忙點頭:"是的,是的……"

  魏振海悻悻地收回槍,張啟祥見好戲沒看成,也頗感失望。

  人都殺完了,幾個罪犯又圍著屍體翻找了一遍。老癱和張啟祥各拿了一塊手錶,郭振平則從崔放身上搜出280塊錢,他到水龍頭下衝淨上面的血跡,,說:"這下有路費了。"緊接著,他讓張啟祥負責處理這邊的後事,自己則飛往廣州,在那裡將汪立琴的信發了。

  張啟祥吩咐趙八斤買來八個蛇皮袋子、一塊大塑料布和三把刨刃,以備肢解屍體之用。由於當天已到下班時間,張啟祥只恐弟弟妹妹們發現,便約定明天上午再幹。

  當晚,張啟祥就在這充滿血腥味兒的屋子裡,伴著三個冤死的鬼魂睡了一夜。他睡在床上,三具屍體則睡在床下。這樣,他竟也睡得很香、很實。

  第二天,眾犯如期而至。張啟祥拿起刨刃試試鋒口,遞給趙永勝:"八斤,第一個人頭歸你!"

  趙永勝膽怯地後退兩步,想拒絕卻又不敢,只得接過刨刃,慢吞吞地進了屋。不一會兒,只見他連吐帶嘔地跑出來,蹲在地上大口喘氣。張啟祥進去一看,崔放的人頭還歪歪斜斜地掛在脖子上。他不由得大罵一聲,挽起袖子親自動手,不消一顆煙的工夫,三下五除二就把崔放裝進了兩個編織袋。隨後,老癱和魏振海又分別將汪立琴和趙小娟肢解完畢,一一裝進了袋子。

  天黑以後,張啟祥找來一輛三輪車,四個罪犯將八個蛇皮袋子將到車上。由老癱蹬車,從南郊縱穿西安城,直奔北郊的炕底寨村外。張啟祥以前在這附近的監獄服過刑,知道那裡的田野裡有幾眼機井。在黑夜的掩護下,他們將屍體一一拋入井內。

  至此,"10.20特大殺人搶劫案"和"12.20特大碎屍案"終於案情大白。經過公安幹警比照罪犯供詞恢復現埸,認定這兩起舉國罕見的大案,確係郭振平、魏振海、張啟祥、老癱和趙永勝一夥所為。



第十二節 乘勝追擊


  經過10個多月的艱苦努力,五名罪犯已有四人落入法網,專案組當前的工作,就是將最後一名罪犯趙永勝抓捕歸案。

  可是,無論是老癱還是張啟祥,誰都不知道趙永勝現在何方。據他們說,那天晚上,在拋屍回來的路上,趙永勝就藉故離開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誰見過他。只是後來魏振海曾經誇口,說他把趙八斤給幹掉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劉平把查找追捕趙永勝的任務又交給了梁培勤,指示盡一切努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因為這不僅關係到全案是否完整告破,也關係到對魏振海的定罪量刑。

  轉眼已是11月初了,梁培勤瞭解到,趙永勝的妻子剛剛生完孩子,近日有人給她捎來一些白糖。會不會是趙永勝呢?為了從趙妻口中獲知趙八斤的下落,老梁和賀鍵再次來到趙家。

  趙妻剛出滿月,頭上裹著毛巾,虛弱地靠在床頭上,臉上帶著冷漠的神情。她出身於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卻鬼使神差地嫁給了趙永勝這麼個文盲。為此,家裡人跟她鬧得不可開交,一氣之下她搬出家門租房另住,與父母兄弟也不經常往來。眼下,她更是隻身一人,只與嗷嗷待哺的嬰兒相與為伍,心中的愁苦自不待言。

  梁培勤從趙妻姐姐處瞭解到這些情況,決定攻心為上。因此他進門就說:"咋樣,身體可好些?你這裡也沒有個人照顧,我們給你帶來一些賈三包子,還熱呢,吃吧。"說著將手裡的包子放到桌上。

  趙妻不滿地說:"你們還來幹啥呢,我都講過了我不知道的……"

  梁培勤耐心道:"你有顧慮,這個我們能理解,但這是人命關天的大案子,你不講對你自己也沒啥好處。"

  趙妻頭一歪:"我不知道,有啥講的?"

  "你的情況我們也都知道,最近有人給你送來20斤白糖,可有這事?"

  趙妻垂下眼皮,不再吱聲。

  "你講一下,是誰送來的?……我對你講過多少遍了,知情不報是要犯罪的。希望你不要繼續錯下去,我保證不難為你,咋樣?"

  趙妻還是一言不發,梁培勤站起身:"咳!我就不明白,你咋就對他這樣死心呢?!你對他好,可知道他對你是個啥樣?"

  也許任何一個女人在這種情況下,唯一支撐她的就是丈夫的那點感情了,所以她聽了這話,不由得抬起頭,顯出困惑的神情。

  梁培勤在屋裡走了幾步,停下來說:"他在外面胡搞呢。你懷了娃,他跟汪立琴,一個野雞,'蚌',胡來呢!"

  趙妻驚問:"真的?!……我不信……"

  "咋就不真呢?!要不是他跟這'蚌'胡整,也就沒有這一串串殺人案了!"

  趙妻楞了片刻,突然埋下頭,放聲大哭:"我過的這是個啥日子呀!我是一門心思對他好啊……"哭聲甚是悲傷,梁培勤和賀鍵交換一個眼神,嘆了口氣。

  哭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用毛巾胡亂將淚水擦去:"這糖是八斤託人送來的,但沒有講他在啥地方……"

  梁培勤連忙問:"啥人送來的?"

  趙妻說:"這人我也不認識,他講他是啥電力安裝公司的,姓李……"

  雖然不太明確,但畢竟獲得了一條可供查詢的線索。梁培勤和賀鍵走遍了所有電力方面的公司,終於在一家水電安裝處找到了這個姓李的職工。他回憶說:"當時正好我要回西安,他就給我個地址,讓我給他媳婦帶來一些白糖。我真的是不知道他犯了這麼大的事……"

  梁培勤安慰道:"不要緊,不知道不為過嘛。老李,你現在講一下,他在啥地方?"

  "在甘肅的酒泉,我們公司在那裡有個安裝隊,他在隊裡栽電線杆子哩。"

  "剛才你講他在那邊叫個啥名字?"

  "他這個人怪怪的,不咋愛講話,我們都管他叫'大怪'。"

  從水電安裝處出來,梁培勤讓賀鍵去買到酒泉的車票,他自己則回局裡向劉平局長作彙報。

  賀鍵先到車站找熟人訂了幾張車票,突然想起舅媽最近住了院,便折回頭往醫院趕去。小時候,賀鍵的父母在外地工作,他從小在舅舅家長大,舅媽待他如同己出,而他,對舅媽也視若母親。據舅舅講,她這次病發是凶多吉少,只怕難保無虞。本來早該來看望她,可這些日子太忙,根本抽不出時間,每想到此,他心裡便感到不安。

  舅媽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拉著賀鍵的手想說什麼,卻已經發不出聲音。賀鍵想安慰她幾句,一時也想不出該說什麼,只是紅著眼圈說:"舅媽,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第二天,梁培勤、賀鍵、趙瑞安和鄭偉一行四人,頂著大西北凜冽的寒風,向大漠深處的酒泉進發了。他們在蘭州稍事停留,取得了甘肅省廳的大力支持,然後又踏上了西去的列車。越往西,天氣也就越冷,他們出發時穿的衣服不算太厚,根本無法抵禦剌骨的寒冷。一下火車,第一件事就是跑商店,四個人每人買了一條羊皮褲子,直接套在最外面,遠遠看去,他們與一群羊倌無異。

  來到酒泉市公安局,局長熱情地接待了他們:"省廳的電話已經來過了,你們的事嘛就是我們的事,不要客氣。接到電話以後,我們做了初步調查,確實有這麼個電力安裝隊。不過,他們現在在金塔縣施工,離這裡有90多公里呢!"

  "那我們就趕緊去金塔縣。"梁培勤表示。

  局長說:"好的,你們先住下,過兩天我派車派人送你們。"

  梁培勤著急地說:"局長,你看,我們就不住了,能不能連夜派個車?"

  局長一聽,連連擺手:"不行!氣象臺已經預告了,今晚有特大沙暴,萬萬是不能去的!"

  "局長,幫幫忙吧,案情重大,不敢耽擱啊!"

  局長耐心地說:"這不是幫不幫忙的事,你們不知道沙暴是咋回事,咳!就算是我讓你們去,有誰敢去呢?當地人可知道沙暴的厲害,不行!那是絕對不行!"

  梁培勤想了想:"那就這樣,你給我們一輛車,我們自己去。"

  "我要咋講你才能相信呢,去了要送死的。"

  "局長,都是幹這一行的,我們的心情你應該理解……"

  局長無奈,只得搖頭道:"我給你們安排一下吧,就怕沒人敢去。"他衝外面喊道:"小馬!小馬!你過來!"

  司機小馬推門進來:"局長,啥事?"

  局長說:"小馬,這些是西安市局的同志,要到金塔縣執行任務,你能不能送他們……?"

  話未說完,小馬臉色就變了:"局長,你不是想害我吧?!沙暴要來了,你不是不知道!"

  局長對梁培勤等說:"你看咋樣?我說啥哩?"

  梁培勤上前:"局長,你只要把車借給我們,人就不用去了。"

  局長為難地望著小馬,小馬掏出車鑰匙遞過來:"你不要看我,反正我是不會去的。"

  梁培勤接過鑰匙說:"局長,有這車就行了,再借一張地圖給我們,可好?"

  局長嘆口氣:"你讓我說啥呢?你這位老同志咋就這麼擰哩?!……路上多注意些,情況不好就歇下來,千萬不能離開車,不管沙暴把車吹成個啥樣,你們都必須呆在車裡。咳!明知道有危險,我也不能命令人家孩子,還請你們理解。"

  梁培勤由衷道:"這就非常感謝了……"

  局長與眾人一一握手:"還說啥呢,只有祝你們一路平安了!"

  梁培勤等來到院裡,剛要上車,就見小馬從樓裡追了出來。他一句話不說,從賀鍵手裡奪過車鑰匙徑直向汽車走去,大家見狀忍不住想笑。

  小馬沒好氣地說:"你們不要笑,等一會兒就笑不起來了。你們這些外地人,就不知道什麼叫沙暴!"

  梁培勤連忙說:"小馬同志,辛苦你了。我們一路注意一點,不行的話就歇了。"

  "你倒是想歇,根本就沒個地方……"

  果然就象小馬所說,他們出發時間不長,沙暴就來了。起初,只見遠處聳起一道黃黑色的高牆,伴著驚天動地的吼聲。沙牆來得異常迅猛,不一會兒四周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吉普車就象大海里一塊破碎的木片,在狂風中翻騰顛簸。按照小馬的交待,他們死死地抓住車門,任憑汽車在沙海中翻滾,絲毫不敢鬆手。曾有一刻,大家共同的想法就是,完了!悔不該不聽局長的話,很可能大家就此葬身沙海。

  沙暴來得快,去得也快。十幾分鍾過後,風勢漸漸小了,天色也透了過來,巨大的沙牆已經到了身後。大家從翻倒的車裡艱難地爬出來,只見車身已被黃沙埋沒了一半,原本綠色的車身,此時就象被砂紙打磨了一遍,變成了銀白色。再看每個人,滿頭滿身的黃沙,蓬頭垢面,只在笑時露出兩排格外白淨的牙齒。

  經過一夜的艱苦跋涉,第二天上午終於趕到了金塔縣。在縣局幹警的帶領下,他們順利地找到了施工隊。由於沙暴,工人們都沒出工,此時正躲在工棚裡睡覺、打撲克。

  梁培勤指揮幹警們悄悄包圍了工棚,賀鍵從正面衝上去,一腳將門踹開,端槍大叫:"都不要動!"

  工人們一下子全都愣了。片刻,一個大個子從鋪上站起身:"這松是幹啥的?!"

  賀鍵命令道:"你坐下,不要動!"

  大個子說:"聽你松講話是西安人,你要幹啥嘛?!"

  這時,梁培勤他們也衝了進來,老梁說:"我們是西安市公安局的,哪個是'大怪'?"

  大個子鬆了口氣:"咳!你們找'大怪'呀,狗日他松早走了!"

  梁培勤一驚,急問:"走了?走啥地方去了?"

  這時,工地負責幹部聞訊趕來,他證實趙八斤兩天前搭隨隊里拉器材的車回了酒泉。

  梁培勤忙問:"他啥時間回來?!"

  "他講他不回來了,去啥地方沒有講……"

  大家聞言,禁不住懊惱萬分。梁培勤收起槍,對小馬說:"小馬同志,看來還得接著辛苦你……"

  小馬一笑:"我今天算是倒了黴了,看個啥麼,往回趕吧!"

  工地幹部挽留他們:"先休息一下,吃點飯再走麼。"

  梁培勤說:"謝謝了,我們必須儘快趕回去。你們有啥冷饃沒有,給我們一些!"說著,對工棚裡的工人們說:"對不起,打擾大家了,對不起。"

  ………

  汽車又在沙海里行駛了一天,天色黑盡才趕回酒泉。找到安裝隊的留守處時,已是夜深人靜。留守處就在鋼廠旁邊,大門上只有一盞孤燈發出昏暗的光。

  賀鍵上前敲著大鐵門,少傾,門衛室的燈亮了,一箇中年人披著衣服出來:"誰呀?深更半夜幹啥呢?!"

  梁培勤壓低聲音:"我們有事,請你把門打開!"

  門衛走過來,打量著眾人:"你們是幹啥的?!"

  梁培勤隔著大門將證件遞上:"我們是公安局的,有任務,請你配合,把門打開!"

  門衛接過證件,看了半晌,突然異乎尋常地大聲說:"啊,你們是西安市公安局的呀,還是自己老鄉呢!"

  梁培勤連忙制止他:"小聲點!我問你,'大怪'可是回來了?!"

  門衛慢慢吞吞將門打開,依然大聲地:"啊,你們找'大怪'呀,那松前天回來的,在後面睡覺呢。"

  梁培勤等進了大門,向後面衝去。走了幾步,梁培勤向賀鍵交待了幾句,賀鍵返身就向門衛室衝去。門衛著急地喊:"'大怪'在後面呢,你咋不去呢?"

  賀鍵沒有答話,一腳將門衛室踹開,門衛從身後竄上來,一把將賀鍵抱住,衝室內大喊:"'大怪',快跑!"

  賀鍵一個頂肘,將門衛打翻在地,端槍衝進門衛室裡間。只見床邊坐著一人,正在慌亂地繫著鞋帶。他大喝一聲:"趙八斤!"

  趙永勝驚恐地抬起頭來,答應一聲,賀鍵上前迅速將其銬上:"趙永勝,你被逮捕了!"

  這一天,是1987的11月19日。

  列車在茫茫戈壁灘上飛馳,趙永勝一隻手被銬在列車的小桌上,楞楞地望著窗外,神情不安。梁培勤給他倒上一杯水說:"趙永勝,你還有啥講的?"

  趙永勝回過頭來:"我是被他們逼著乾的,我冤得很啊!"

  "你都是成年人嘛,啥事情都是自己做下的,你有啥冤麼?!"

  趙永勝一臉哭相:"我要是不幹,他們就要殺我,我幹了他們還是要殺我滅口……"

  "那你就把這一段講一下嘛。"

  趙永勝回憶說:"那天,從炕底寨回來的路上,我越想越害怕,就向張啟祥說我家裡面有事,要先回去。他說你松是嚇的吧?我沒說啥,就下車走了。走在路上,我腦子裡面全都是汪立琴他們的影子,越想越噁心,就想吐……還沒咋吐呢,狗日的魏振海就來了,從後面給我捅了8刀……"

  說到此,趙永勝竟哭出聲來。梁培勤說:"你已經犯下罪了,就應該早點投案,還可以立功,你這一跑,不是要罪加一等?!"

  趙永勝抬起頭:"我也想來的,可是我怕他們再找我……回到家,我都不敢去醫院,讓我老婆找個車把我送到縣裡面,治好以後,我……我就跑了……我走的時候,我老婆還挺著個大肚子……一想起這,我就……"

  賀鍵給他遞過一條毛巾,趙永勝接過擦去眼淚:"我真的是沒有辦法呀!……你們一來,我就知道完了……他們要殺我,你們也要抓我,我真的是無路可走了,求求你們不要殺我,讓我幹啥都行……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梁培勤嘆口氣:"咳!這怪誰呢?你這麼大個人哩,自己就沒有個頭腦,跟他們鬼混個啥呢?!"

  趙永勝伏下頭:"我恨啊!我不該交他們這些朋友啊……"

  回到西安,將一應手續辦完後,賀鍵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舅媽曾經躺過的病床此時已經換成了一個陌生人,他知道,舅媽沒能等他回來。他獨自走在街道上,任淚水在臉上流淌,寒風吹過,他只感覺到心在痛。

  至此,以郭振平、魏海為首的暴力犯罪團伙的五名主犯及其幫兇全部落網,正義的利劍行將揮落,無辜者的血債就要討還。人民檢察院依法對罪犯以故意殺人、搶劫、盜竊和私藏槍支等罪行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訴,一切都在按照法律程序高速而有效地運轉著。

  但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

  就在這關鍵的當口兒,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卻再次揪緊人們的心:惡貫滿盈的魏振海於1988年3月28日凌晨越獄潛逃!剛剛鬆了一口氣的幹警們,再次披掛上陣,投入了一埸更漫長、更艱難、更殘酷的大追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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