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本恐怖惊悚漫画家伊藤润二的《鱼》,看日本“恐怖文化”

一、前言

作为一种主流文化表演形式,日本动漫带我们领略了太多的奇幻世界,大多数时候,日本动漫带给观众的,除了视觉上、听觉上的震撼,还有直击灵魂深处的细腻情感。

日本作为一个动漫类型最为丰富的国家,无论是“治愈系”动漫,还是“热血”动漫,都收获了大批的粉丝,而恐怖动漫,作为其中一个受众不多,文化元素较为奇异的种类,成为了日本文化中一个不可缺少的存在。

以伊藤润二老师的《鱼》为代表的恐怖动漫,作品让我们感受到的不仅是感官上的恐怖,更是内心的震撼。

二、日本恐怖文化

在日本人的神怪观念中,“多神(八百万神)”和“怨灵”一直是最关键的两种。怨灵,作为日本恐怖文化的关键词,指的是生前受到残酷对待,抱着极大怨恨死去后的灵魂。日本历史上著名的鬼,大多是怨灵。日本著名的怨灵,被称为“日本第一大魔王”的崇德天皇,就是阴阳师中的大天狗形象,据日本《国史略》记载,崇德天皇死前咬破手指发愿“愿为大魔王,扰乱天下。以五部大乘经,回向恶道。”自此不食不修,愤懑而死,死状犹如夜叉。

从日本恐怖惊悚漫画家伊藤润二的《鱼》,看日本“恐怖文化”

古日本四大怨灵:左上菅原道真、右上平将门、左下早良亲王、右下崇德天皇

由于其多地震、海啸和火山等自然灾害等自然地理特点,导致了日本人对环境的不安。在古代,日本农耕社会时期,日本人白天劳作,夜晚降临的时候无尽的黑暗会让其内心的恐惧和不安放大,产生对未知事物的想象和敬畏。日本著名的“百鬼夜行”,就是夜晚人类休息之时,怨灵开始活动。

怨灵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受到恶意对待的女子,如反对丈夫纳妾的妻子,未婚先孕被家人遗弃的女性等,这一现象形成的原因与古代日本妇女地位低下有关,表达的是无力反对社会,却对他人遭遇的不幸抱有同情心理;另一类是各朝各代纷争中战死的武将,如历史上著名的平源之战中失败的平家,多与日本几次重大战争惨案有关。

日本人对自然的敬畏,以及其深入骨髓的对世事无常的理解,让其对灵魂、死亡有一种由衷的敬畏,不像日本神的灵力来自于民众的信仰和供奉,日本怨灵的力量来自于个体的意志力和精神力

,仇恨、怨念和报仇等负面情绪越浓厚,其力量就越强大。

日本恐怖文化,是来自于其独特的地理环境,以及日本人内心深处压抑且畏惧未知的内心。经过时代的不断发展,我们除了可以在一些历史和鬼怪书籍上了解这一文化的体现,还可以通过一些影视作品对日本的恐怖文化有所了解。

三、伊藤润二《鱼》,“步行鱼”背后是无数的“冤魂”

1、伊藤润二与《鱼》

《鱼》,伊藤润二(日本恐怖惊悚漫画作家,在伊藤润二的所创造的世界里,一个平凡无奇的东西、想法或事件,因伊藤润二写实的画风,整个故事就像活着一样,栩栩如生)所作恐怖动画。在伊藤润二的动画世界里,恐怖故事的背后是荒诞戏虐的人和事,以及对人性的反讽。

《鱼》讲述了一个“步行鱼”毁灭世界的故事。平凡的男主角阿忠,在满是怪物、一片混乱的世界里边逃亡边寻找已经被鱼感染的女朋友华织......

乘坐着不明步行机器的各种鱼类登陆日本,浑身充斥着腐尸的恶臭,男女主阿忠和华织所在的冲绳是第一个被感染的地区。步行鱼携带的不明细菌不仅可以感染人类,还让他们变成了全身臃肿、喷出恶臭瓦斯的怪物。华织不幸感染,在世界慢慢沦陷的过程中,阿忠目睹了人类被感染,并且取代了步行鱼变成各式各样的怪物。他一直坚持寻找已经被感染的华织。故事的最后,他发现了烧焦的华织,一向爱美的她终于得到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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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润二《鱼》海报

2、“步行鱼”的背后,是死去的冤魂

提及伊藤润二老师的作品《鱼》,很多看过作品的对于其的第一反应就是各种充满视觉冲击的画面,满世界被步行鱼充斥着,无处可逃。伊藤润二老师的笔下,是人性的嗔怒恶,这些丑陋肮脏的虚拟生物背后,是人性的黑暗。

故事以日本广岛核弹事件为背景,讲述了二战时期日本人研究病毒失败后,没有妥善处置的病毒感染了鱼类,产生变异后的鱼便成为了“步行鱼”。他们不仅攻占人类居住的城市,还会将人类变异成充满瓦斯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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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鱼形态

作品带给人的首先是视觉上和听觉上的恐怖感受,搭乘着不明步行机器的各种鱼类在全世界大范围登陆,且散发着腐尸味道的恶臭,长着腿的步行鱼,各种各样让人惊恐的表情,充满着整个世界,被感染的人类也会变成各种各样的步行鱼,伊藤润二对于人物的刻画,让这些形象非常的真实而直击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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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感染的人类

其中,和女主华织一起的绘理香是刻画最深刻的感染者,绘理香原本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不幸被大白鲨感染之后,从正常的人类,到浑身肿胀充满瓦斯的臃肿人类,最后逐渐变异成步行鱼的一份子。这种从美到奇幻的人物形象变化,给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冲击。

从日本恐怖惊悚漫画家伊藤润二的《鱼》,看日本“恐怖文化”

绘理香

三人行中总是被绘理香嘲笑的微胖女孩,终于有机会嘲笑绘里香了,不甘被嘲笑的绘里香和其打斗一番之后,逃出别墅的同伴还是被绘里香找到并残忍的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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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杀害的同伴

而悲剧式故事的背后,总会有一个主线人物,不会受细菌感染的华织,一直在寻找男友阿忠的身影。在华织寻找被感染的阿忠之时,他们遇到了一个马戏团,里面的人正在用瓦斯表演喷火。而喷出的烟火中,浮现的是无数的扭曲的人脸,此时马戏团团长提出了大胆的猜想:“瓦斯是来自于异世界的幕后黑手,拥有自我意识的瓦斯控制了生物的身体

”。此时的瓦斯并不是我们理解的传统意义上的瓦斯,他是类似“怨灵”一样的存在,不仅拥有自我意识,还能够不断的侵蚀和控制人类,那些在细菌实验中死去的生物,带着极大的怨恨之力,反作用于人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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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斯背后扭曲的人脸

华织最终终于找到了男友阿忠,虽然华织丝毫不介意男友变成了样貌丑陋的步行鱼,但阿忠并不想以这样的姿态被女友看到,他在逃跑中被其他的步行鱼淹没。对于华织来说,

“这座城市的光芒已经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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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其他步行鱼攻击的阿忠

故事的最后,终于获救的华织,却被告知了一个噩耗:“那些步行机,没有螺丝,没有组装过程,或许是在海底自然形成的生物”灾难向着无可挽回的地步,衍生下去。

从日本恐怖惊悚漫画家伊藤润二的《鱼》,看日本“恐怖文化”

故事还在继续

无论是瓦斯,还是步行机器,一切灾难的源头,来自于人类战争,最后一些也终究会回归到人类本身身上。作者恐怖事物的极尽描绘背后,是人类和人性的描绘。作品不仅是作者对人类本身一些行为的思考,也是对反战和环保主义思想一种赤裸裸的表现,奇幻的步行鱼和人性的丑恶,让战争更被痛恨。故事最后带着所有记忆离开的华织,是深入人心的绝望过后,留下的最后的希望,也就是这样才会被更加珍惜。

每一个灾难题材的故事背后,似乎都会留下一点救赎,在大多数故事里,作者会留下一些我们最希望看到的善意和救赎。

四、日本怨灵的救赎,以“和”治愈人

日本古代受佛法影响颇多,强调用“和”来解决问题,除了宣扬“和”的精神力量之外,在大多数故事中,我们看到的都是怨灵被点化解脱或者成佛的故事。《未闻花名》中故事的女主角面码实现愿望成佛,《夏目友人帐》中众多的“怨灵”被治愈,《虫师》中“怨灵”被劝解自动离开...无论是御灵,消灭恶灵,还是成佛,都是用怨灵的故事,来讲人心,精神和灵魂的纯洁和怨恨。

从日本恐怖惊悚漫画家伊藤润二的《鱼》,看日本“恐怖文化”

三种不同的体现

日本是个受地理环境制约颇多的国家,自然灾害的频繁发生,让日本人更注重内心的力量,相信强大的精神力可以战胜一切。美国著名文化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的著作《菊与刀》(作者运用文化人类学的研究方法,以日本皇室家纹“菊”和象征武士身份的“刀”作为一组对比鲜明的矛盾的意象,从他者的角度对日本文化中看似矛盾的方方面面进行了阐释和解说,指出日本文化是一种耻感文化)曾对这种精神力做过描述:

日本人认为身体越累,意志、精神就越昂扬,越是疲倦,就越能锻炼人。

日本人特别相信精神力量,精神力是他们做事和工作的灵魂力量,甚至在死亡观众也注入了这种力量,所以如果精神上的压抑无法得到排解,会对一个人造成极大的伤害。怨灵文化中的“和”,就是消除这种精神压力的方法。

故事中的华织,拼尽一切找寻男友阿忠的下落,不管是找不到他时的坚持,还是找到时看到他被感染后的接受,以及看到男友的死亡,所有人被感染之后的绝望。华织并没有退缩,他选择了坚持,坚持寻找答案,寻找救赎,悲剧的背后,还残留一缕希望的光芒。

五、终

日本恐怖文化有其长久的发展历史和鲜明的特征,日本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日本人对未知事物感到恐惧的心理,这种心理无疑是恐怖文化最好的温床。

在日本现代,神多是正义的象征,而与之对立的鬼怪,则是灾难和邪恶的象征,继而衍生出怨灵这一负面的形象,随着创作者对这一形象进行具象化表述,现在已经形成一种具有本国特色恐怖文化现象。

所有恐怖题材的背后,都是对人心善恶的拷问。对死亡已经产生了一种高度崇拜之后,日本人对死后的怨灵有一种特殊的宽容和敬畏,执念是怨灵获得强大力量的根本,也是其存在的原因,对很多死去的先人,日本人往往没有正邪对错之分,只有对死者生命力和精神力的敬畏。日本美学的物哀之美正是来源于此,樱花般灿烂的死去,悲与美互通,获得刹那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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