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十年,男頻當立

誰能想到,《慶餘年》最先出圈的主創居然是編劇王倦。

開播十多天,《慶餘年》在豆瓣上有8萬多人打分,評分高達8.0。上週,劇中滕梓荊為救主角範閒而死,還有網友造詞“可愛死了”(指王倦筆下你覺得可愛的人都得死)。片方在微博上也發佈了王倦的編劇闡述,玩了下這個梗。

慶餘十年,男頻當立

還有王倦的粉絲在微博上開了超話,邀請王倦進粉絲群。王倦本人也常常在群裡“答網友問”。前幾天,他甚至連續在騰訊直播和虎撲兩個平臺上營業,宣傳新劇。對這位性格內向、愛宅在家的編劇來說,這並不容易。

王倦受追捧的背後,是觀眾對好劇本越來越強烈的渴望。這背後既有行業環境變化的原因,也是製作方和創作者在踩了無數坑之後,走向成熟的必然結果。


慶餘十年,男頻當立


以2009年《慶餘年》改編權被盛大文學賣出為起點,十年間行業鉅變。2015年網文IP崛起,騰訊文學和原盛大文學整合成閱文集團,2017年《慶餘年》版權幾經流轉,最終被騰訊影業買回,聯合新麗電視一起開發製作。

《慶餘年》的出品方中,騰訊影業參與過《擇天記》和《將夜》的製作,新麗此前拍過男頻劇《鬥破蒼穹》,深藍影業則拍過《武動乾坤》,各家都在男頻劇上積累過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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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創作團隊,編劇王倦和導演孫皓本身就是原著粉。做過設計、學過編程的王倦腦洞大,邏輯嚴謹,擅長寫反轉和幽默情節;演員出身的孫皓則擅長把握人物的複雜性格,能把人物“做得更活”。這些特質恰恰能中和《慶餘年》的沉重基調。

從重演員到重劇本,從魔改原著到尊重原著,從玄幻到寫實,屢屢被市場質疑的男頻劇,終於找到一個相對正確的打開方式。

於正、唐人都曾經手,長跑十年的《慶餘年》

2009年6月,上海電影節人頭攢動。成立不到一年的盛大文學在這裡第一次舉辦酒會,現場宣佈四部作品的改編權被售出。其中就包括在起點中文網連載的《慶餘年》。這部總字數超過400萬字,已出版六部實體暢銷書的網文深受讀者喜愛,天涯、貼吧等論壇上常有人YY演員表。

在還沒有“IP”這個概念的十年前,海南電視臺率先買下這部作品的改編權,表示“欲將其打造成國內一流電視劇,將充滿恣意汪洋想象力的文字變成影像奉獻給廣大電視觀眾。”《慶餘年》,這部貓膩的成名作自此開始了十年的漂泊之路。

海南電視臺買下版權後,年年都有人在網上問拍攝進度,但一直杳無音信。直到2014年,名為“電視劇慶餘年”的微博賬號突然宣佈,《慶餘年》將由海南電廣傳媒和億星博納影視公司出品,於正工作室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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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又傳出了唐人影視籌拍《慶餘年》的消息。備案信息顯示,該劇直接把故事背景放在了東晉末年,這一重大改動遭到了原著粉的抗議。

慶餘十年,男頻當立

“《慶餘年》這麼多年沒拍出來,主要還是因為太難改了。”騰訊影業製片人平泳佳告訴

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慶餘年》講述了一個帶著現代思想的人誤入“古代世界”,從獨善其身到挑戰世界的故事。全篇格局宏大,人物眾多,並不好改編。

此後,《慶餘年》版權又轉到了深藍影業和華娛時代手裡,但一直也沒有開拍。2016年6月,騰訊影業宣佈開發貓膩作品《擇天記》,由鹿晗出演主角陳長生。作為貓膩偏後期的作品,《擇天記》在劇集開拍時仍在連載,相比《慶餘年》版權關係更簡單,熱度也更高。

2017年6月17日,《擇天記》播完不到一個月,騰訊影業宣佈正式啟動對《慶餘年》的開發。在過去一年間,騰訊影業找到《慶餘年》當時的版權方深藍影業和華娛時代,又聯合了最早的版權方海南電廣傳媒和製作方新麗電視,IP源頭閱文,共同組成了這部劇的出品陣容。“還算是個大團圓結局。我們和各家版權方一起開發這個IP,共同分享成果。”平泳佳說。

《慶餘年》改編方法論:做人物、喜劇化、尊重原著

確切地說,騰訊影業對《慶餘年》的版權是從2018年3月開始生效的。但在各家決定一起開發這個IP後,騰訊影業就開始和新麗電視尋找導演和編劇。

王倦偶然得知《慶餘年》正在籌備,非常激動。“我很早就看過《慶餘年》,挺喜歡,所以他們讓我嘗試一下。”

改編方案通過後,王倦試著寫了幾集劇本。平泳佳還記得兩年多前看王倦第一稿劇本時的心情,“劇本寫得酣暢淋漓,又有種自然的新意,我一口氣就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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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原著粉的孫皓接觸到《慶餘年》時,已有15集劇本。在新麗的安排下,他和王倦談了一下午,發現審美上驚人的相似。“第一,我們倆都在找一個既能感動我們自身又能感動觀眾的作品,《慶餘年》是一個。第二,我們希望把厚重題材輕鬆講,剛好《慶餘年》具備這個潛力。把角色推向極致,上帝視角看小說裡的這群人都是有喜感的,就連慶帝都有。”

經過一個下午的深聊,孫皓和王倦達成共識,在劇中加入更多現代氣息,突出現代文明和古代文明的碰撞。而古今反差就容易產生喜劇感,兩人乾脆把喜劇感做足,“有些喜劇化的場景本質上還是挺悲劇的內核,但這種沉重的東西我不太喜歡講得很直接。”王倦說。

比如劇中的財迷王啟年。在以為同僚滕梓荊死後,他花了123兩買了處住宅,安置滕的家眷。不久滕梓荊以範閒護衛的身份出現,王啟年帶他們去看滕的家人。觀眾剛被王啟年的善良所感動,他突然掏出地契找範閒要錢,“本來是123兩,你給130兩就行。”

看起來,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反轉。但王倦希望觀眾在被王啟年的“貪財”逗笑的同時,也能看到藏在喜劇後面的一層——王啟年之前一直以為滕已經死了,壓根就沒想過這錢還能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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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或許就是搞笑和幽默的不同。“我們倆都反對搞笑,‘搞’,觀眾是不會笑的。幽默感來自人物。”孫皓解釋道。王倦趕緊跟了一句,“不要破壞人物性格的搞笑。比如同樣是愛財,王啟年和範思轍就完全不同,兩個人的臺詞無法對調。”

這也是王倦覺得這次寫《慶餘年》相比以前進步的地方。他告訴小娛,以前自己寫《舞樂傳奇》等劇時,光顧著情節推進和人物反轉,時常擔心節奏太快觀眾接受不了。但這次寫《慶餘年》,他把關注點都放在人物上,反而輕鬆了許多。“所謂的反轉一定要跟人設和人物的豐富度聯繫在一起。如果沒這方面的基礎,單純為了超出觀眾想象而做反轉,那會很突兀。”

在接到《慶餘年》這一項目時,王倦寫了一個編劇闡述,詳述了他微調範閒、重寫滕梓荊和擴充王啟年的原因。因為主線故事沉重,王倦把範閒寫得更善良可愛了些;為了讓範閒成長,王倦讓滕梓荊在成為他的至交之後為他而死;而王啟年,則像福爾摩斯旁邊的華生一樣,是範閒身邊的逗哏,煙火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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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倦看來,與其一味求新求變,不如把人物做得紮實、可愛和有趣。而把人物寫好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把他們當朋友。“就像認識一個人一樣,你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他異於常人的地方,之後才慢慢發現他正常的一面。如果只做第一步,你只會覺得他是一個特別的人。做完第二步,豐富完他身上平凡的一面,你才會愛上他。”

至於劇中那些接地氣的幽默臺詞,王倦覺得並不難寫。“因為我的個性就是這樣,平時說話習慣也是如此。我把自己最本真的東西獻給你們,挖自己的內心寫,不會覺得太累。”在他看來,只是為了完成工作拿一筆錢,或者刻意迎合某個市場,是寫不出好劇本的。寫劇本應該在理性驅動的同時,把感性投入。

這樣的回答恐怕會讓很多人“不滿”。網劇受眾年輕化,多少創作者都在挖空心思研究年輕人的喜好,尋求所謂的網感。但這部分恰恰是很難教的。這位戴著黑框眼鏡,愛看在B站上看《JOJO的奇妙冒險》的編劇思維活躍,有記者稱讚他貼近年輕人,他笑道,“我就是年輕人”。

如果說非要有什麼可以傳授的“術”,那就是區分書面化的幽默和影像化的幽默。王倦入行時寫的第一部劇是2002年的情景喜劇《都市男女》。因為非科班出身,王倦寫了很多書面臺詞,去現場後才發現演員背詞特別不順。之後他開始有意調整,讓劇本更落地,“寫完之後自己讀一遍,再在腦海裡演一遍,想像機位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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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承著“厚重題材輕鬆講”的創作思路,《慶餘年》一路嘻嘻哈哈,推進得極其順利。如果說有什麼地方讓編劇糾結了一下,那就是劇中科幻設定的去留問題。

在王倦看來,《慶餘年》的內核是“現代思想燭照古代時空”,如果去掉科幻世界觀,這個故事也就不成立了。“如果拍成純古裝戲,我可能就不願意接這個劇本。所幸大家都願意冒這個險。”

《慶餘年》是幸運的。以往很多男頻劇之所以讓觀眾不滿意,原因主要有二:一是縮小或前置了世界觀,讓觀眾驚喜感全無;二是改掉了原著的爽文路線,一味拔高丟失了娛樂性。但《慶餘年》巧妙避開了這兩個雷區。追根溯源,還是因為主創團隊都是原著粉,非常尊重原著。而這也是騰訊影業和新麗電視選擇王倦和孫皓的重要原因。

搶景還是搶演員?《慶餘年》的拍攝製作平衡術

對導演孫皓來說,《慶餘年》最讓他糾結的地方在於選景。

“以前我拍現代戲,沒有景的壓力,但拍古裝劇要搶景。我們用的還都是知名演員,時間更難協調。”開拍前,他去各大影視基地勘景,有時候他看中的景很多古裝戲都在那裡拍,好不容易景空出來了,演員沒檔期怎麼辦?

確實,知名演員太多也是一種煩惱。點開一集《慶餘年》,片頭曲的豪華演員表讓人窒息:領銜主演張若昀、李沁、李小冉;特別主演陳道明、吳剛;友情主演袁泉、於榮光;特邀主演辛芷蕾、李純、宋軼。此外還有十幾個聯合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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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權衡和安排,孫皓決定去並不太熱門的貴州都勻取景。最終整部劇80%的景都是在貴州都勻取的,“我們幾乎用遍了都勻的每個角落。”孫皓說。

因為都勻基礎設施還不太完善,劇組還帶了一批群眾演員過去。但這樣也有問題,總不能永遠都用這批熟臉吧?迫於條件,孫皓在拍攝時總有些急中生智的地方。

比如劇中二皇子的一個喜好,喜歡淨街聊天。因為劇組沒有那麼多群眾演員,孫皓就給二皇子寫了一句詞,“我就喜歡與民同樂,但是又不喜歡人。”每次出場他都會叫人把街上的人清走,買個包子,再感嘆一句“街景氣息真好”。這種擰巴的舉動,反而讓觀眾覺得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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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主演們檔期都很緊張,演員出身的孫皓還想了很多辦法幫助演員理解角色。他買了幾十個奶糖做成錦囊,每個錦囊裡塞張紙條,上面寫著理解這一人物的關鍵詞,“比如慶帝就是‘舉重若輕’,範閒是‘不服’。

“以往拍戲時,我都至少會開三次劇本圍讀會,但這次見到演員的次數很少。和我一對一深度對話比較多的只有張若昀和陳道明。只能在前期籌備時這麼做了。”孫皓說。

不過,讓人疑惑的是,前期聲勢浩大,被看作頂級大劇的《慶餘年》,製作水平卻沒有想象中奢華。劇中打光效果一般,不少場景的地板都是溼的,一些人物如長公主的造型也被人吐槽。

“各種元素都能夠平衡固然完美,但如果一定要選一部劇最重要的命脈,我覺得一定是內容,是作品最終是不是被觀眾認可、記住。我們的初衷還是聚焦內容,希望講好故事,能夠符合原著粉以及泛影視用戶的喜愛。” 平泳佳說。

覆盤整個項目的全過程,《慶餘年》的成功是偶然中必然。因為改編難度高、版權流轉複雜,這一IP安然度過流量時代;因為主創恰好是原著粉,且審美一致,《慶餘年》的劇情得到觀眾認可;因為出品方都或多或少出品過男頻劇,有一定投拍經驗,這部劇少踩了很多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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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慶餘年》之前,《將夜》《長安十二時辰》等男頻劇也通過精良的製作獲得了市場的認可。但這些劇未來都將面臨更大的挑戰。男頻劇大多是系列開發,第二季還能原班人馬嗎?對平臺而言,都說男頻文付費轉化率高,如果男頻劇開啟超前點播,能拓寬盈利渠道嗎?這些都仍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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